“美國關税陰影下，印尼尋求中企帶來機遇”

【文/觀察者網 劉程輝】“在美國關税對東南亞各地的中國太陽能企業造成衝擊之際，印尼卻出人意料地成了異類——當其他國家感受到壓力時，印尼從中嗅到了機遇。”

香港英文媒體《南華早報》1月18日發文指出，當印尼的鄰國忙於應對美國貿易壁壘帶來的影響時，印尼正加大對可再生能源發展目標的投入，力求吸引中國投資，將自身打造成地區內的下一個太陽能強國。為吸引尋求業務多元化的中國太陽能巨頭，印尼政府不僅放寬了監管限制，還大幅降低本土生產含量要求，將太陽能項目所需的本地採購材料比例從先前的40%降至20%，希望能夠撬動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潛在投資。

印度尼西亞西爪哇省一處水庫的巨大浮動太陽能發電場 德新社

印尼吸引中企初見成效

報道稱，在過去18個月裏，至少有4個與中國公司相關的太陽能項目已在印尼和老撾投入運營，另有2個項目正在籌備中。這些項目的太陽能電池及組件總產能目標達22.9吉瓦，其中大部分產品將銷往美國。主要參與者包括雲程光伏旗下的美國子公司 Thornova Solar 、新東方太陽能（New East Solar），以及以生產工業材料聞名的聯塑集團（Lesso）。

美國政府數據顯示，去年8月美國從印尼進口的太陽能產品達2.4億美元，較上年幾乎翻了一番。12月，這一發展勢頭進一步加快。當月，印尼投資與下游產業部長羅桑·羅斯拉尼（Rosan Roeslani）從北京帶回了中國企業75億美元的投資承諾。其中最大一筆50億美元的投資來自浙江的水泥巨頭紅獅集團，該集團計劃在東加里曼丹建設一個大型工業園區，用於生產太陽能電池板及組件。

中國在太陽能領域佔據着絕對的主導地位。據太陽能行業研究公司SPV市場研究（SPV Market Research）數據，中國約佔全球太陽能產品出貨量的80%，其餘份額大都由中企設在亞洲其他地區的出口中心佔據。這與二十年前美國主導該行業的情況形成了鮮明對比。

美國是僅次於中國的全球第二大太陽能市場，也是最賺錢的市場之一。根據PVinsights的數據，過去四年，美國市場的太陽能產品價格平均比中國高出40%。

美國太陽能生產商在向美國政府提出的貿易投訴中一再表示，他們無法與廉價的中國產品競爭，他們抱怨這些產品得到了政府補貼的“不公平支持”。但中方企業強調，他們的價格競爭力來源於技術優勢。

2018年11月24日，河北邯鄲，在太行山脈中發展光伏產業扶貧，在荒山上“種電”，把太行山變成了“太陽山”。 視覺中國

自2012年起，美國對中國太陽能產品接連徵收多輪關税，促使許多企業將生產遷至東南亞。美國聯邦數據顯示，自徵税以來，美國太陽能供應商進口量增加了兩倍，2023年達到創紀錄的150億美元——雖然當年的進口幾乎沒有直接來自中國的，但約八成來自越南、泰國、馬來西亞和柬埔寨，而中國公司在這些國家擁有生產工廠。

“這是一場巨大的貓捉老鼠遊戲。”美國政府前貿易官員、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高級顧問威廉·萊因施（William A. Reinsch）説，“轉移不是件難事，然後你可以再次建廠，重新開始遊戲。在這樣的規則設計下，美國總是落後一步。”

“印尼可能也會被美國盯上”

為封堵“漏洞”，美國商務部去年12月對來自馬來西亞、越南、泰國和柬埔寨的太陽能產品徵收高達271.2%的反傾銷税，實際上切斷了價值120億美元、由中國企業控制的輸美產品渠道，迫使許多企業重新審視其在該地區的業務佈局。

《南華早報》注意到，到目前為止，尚未受到關税影響的印尼已成為一個潛在的避風港。但分析人士警告，印尼可能很快也會被美國盯上。

“美國政府的反應可能存在一定時間差，但遲早會有貓追老鼠的。”印尼能源轉型研究所（Energy Shift Institute）董事總經理普特拉·阿迪古納（Putra Adhiguna）説。

印尼的太陽能發展目標還面臨一個明顯障礙：國內需求疲軟。

報道指出，儘管該國擁有巨大的可再生能源潛力，但2023年太陽能和地熱能在印尼能源結構中僅佔13.1%，未達到政府設定的17.87%的目標。

新加坡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ISEAS - Yusof Ishak Institute）高級研究員西瓦格・達摩・內加拉（Siwage Dharma Negara）表示：“（印尼）國內對太陽能電池板的需求不像我們在其他國家看到的那麼高，因為當前政策並不支持該行業發展。”

分析人士認為，印尼要建立可持續的太陽能產業，不能僅着眼於出口，還需大力推動國內對可再生能源的應用。這不僅能使該行業免受美國潛在關税的影響，也有助於印尼擺脱對煤炭和石油的嚴重依賴。

“萬一美國對來自印尼的太陽能組件徵收關税，製造商仍能向當地市場供貨，這與柬埔寨、馬來西亞、泰國和越南的情況不同。”諮詢公司伍德麥肯茲（WoodMackenzie）全球太陽能供應鏈研究主管亞娜・赫裏什科（Yana Hryshko）説。

目前，印尼似乎準備好打一場持久戰，寄望於其廣闊的未開發市場和政府改革能使其在東南亞太陽能競賽中佔據優勢。

分析人士表示，印尼太陽能發展策略的成敗將取決於其培育國內需求的能力。

“東盟的太陽能產能主要面向包括美國在內的出口市場。”普特拉説，“這些國家需要刺激國內需求，以推動其可再生能源供應鏈的發展。”

美國聖地亞哥太陽能充電樁停車場 視覺中國

中企把目光投向更遠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除印尼外，老撾也是一些企業轉移產能的目的地，其中就包括與中國存在關聯的帝國星太陽能（Imperial Star Solar）。該公司的主要生產工廠設在柬埔寨，而柬埔寨也與越南一樣被移出了關税豁免名單。去年3月，帝國星太陽能在老撾開設了一家太陽能硅片廠，預計最終產能將達到4吉瓦。該公司當時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此舉有助於其規避美國關税。

另一家企業中潤光能於2023年9月在老撾開設了一座5吉瓦的太陽能電池工廠。該公司在給路透社的一份聲明中説，將產能轉移到老撾的主要目的與美國關税無關，但沒有作出詳細説明。

2023年前8個月，老撾還沒有向美國出口過太陽能光伏產品。但2024年的前8個月，出口額已達到約4800萬美元。

談及東南亞光伏的出路，隆基綠能總裁李振國此前回應媒體稱，東南亞的光伏產能是否一定要關停，還需要進一步評估。一是要評估市場競爭情況，二是要考慮是否將東南亞產能留作“備份”。

還有一些中企走向了更遠的地方。

比如中東正成為理想的光伏企業投資地。晶科能源去年7月宣佈，公司已與沙特阿拉伯合作伙伴簽署了一項價值近10億美元的協議，將在沙特建造一座新的10吉瓦太陽能電池和組件工廠。

“投資沙特工廠意味着，公司從以往為規避貿易壁壘而被動採取的戰略，轉為主動佈局生產。”晶科能源副總裁錢晶在接受第一財經等媒體採訪時表示，不同於此前公司在馬來西亞、越南、美國工廠輸出產能的模式，從中東沙特工廠開始，公司變為輸出技術、體系、經驗、人才、供應鏈甚至企業文化。沙特的資金資本充盈，他們看中的是公司的技術經驗以及公司在中東地區50%以上的市佔率，而公司當前需要低成本投融資來保持技術的領先。

中國企業在美國建設太陽能光伏廠的數量也在上升。路透社分析，2025年中國企業將在美國本土擁有至少20吉瓦的太陽能電池板年產能，足以服務約一半的美國市場。

近年來，美國政府濫用貿易保護主義措施，扭曲市場的行為愈發瘋狂。去年5月，美方發佈對華加徵301關税四年期複審結果，宣佈在原有對華301關税基礎上，進一步提高對自華進口的電動汽車、鋰電池、光伏電池、關鍵礦產、半導體以及鋼鋁、港口起重機、個人防護裝備等產品的加徵關税。其中，將用於製造太陽能組件的光伏電池從25%提高到50%。

中國商務部發言人強調，美方提高301關税違背了拜登總統“不尋求打壓遏制中國發展”“不尋求與中國脱鈎斷鏈”的承諾，也不符合兩國元首達成的共識精神，這將嚴重影響雙邊合作氛圍。美方應立即糾正錯誤做法，取消對華加徵關税措施。中方將採取堅決措施，捍衞自身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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