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曉:徐克對《射鵰》的魔改,完美地放大了金庸原著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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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冬曉】
一
《射鵰英雄傳》是金庸在《香港商報》上連載的第二部長篇武俠小説,一經推出,便在華語文化圈收穫讚譽無數,不僅在香港本土銷量極好,在東南亞等國也收穫了一干狂熱的讀者。文中勾勒出的一眾性格鮮明的人物和波瀾壯闊的武俠世界,直到七十年後,仍具有相當的影響力,潛移默化地影響着後來的創作者。
正因《射鵰英雄傳》如此廣受歡迎,該書毫不意外地成為了金庸所著武俠小説中被翻拍次數最多的作品。僅電視劇,兩岸三地就拍出過多個版本。可以説,幾乎每隔五到十年,就會有人心癢難耐,試圖對這部作品進行翻拍。

在2025年春節檔上映的《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剛好也卡在距2017版電視劇上映後的五到十年的時間段中。
當下很多人對《射鵰英雄傳》影視化的印象都集中在電視劇,其實早在1958年該文還在報紙上連載時,曹達華就曾出演郭靖,拍攝過一部黑白電影的《射鵰英雄傳》。此後,張徹也在1974年拍攝過《射鵰英雄傳》三部曲。
在香港電影高度工業化的上世紀80-90年代,對《射鵰英雄傳》電影化的改編並不聚焦在主要角色郭靖和黃蓉的江湖冒險上,而是借原著的人物設定和關係,去講述更情緒化、個人化的現代人的情感故事。王家衞的《東邪西毒》就屬於此列。在類似的改編中,創作者更喜歡去挖掘金庸原文中留白的部分,如五絕隱藏在隻字片語中模糊不清的過去,熱衷於給每個人編繪一副愛恨交織的感情歷史。

《東邪西毒》劇照
二
《射鵰英雄傳》作為金庸傳播度最廣、影響力最高的作品,其魅力核心之一正是作者對書中角色們豐富細膩的情感描寫,郭靖黃蓉作為一對標準的神仙眷侶,至今已演變成一個象徵人世間至高至純的情愛的文化符號。多年來,大眾對於《射鵰英雄傳》的改編標準也與此高度契合,只要劇作者對靖蓉之愛呈現得足夠到位,即滿足流行文化領域中對甜美的少年少女戀愛的幻想,即便出現諸如角色崩壞、劇情魔改等問題,多數觀眾仍然願意接受並給出較高的評分。
早在年前預測春節檔各部電影的票房時,我就曾半開玩笑地説過,只要徐克能把原著中靖蓉戀愛的部分拍出及格分,那麼這部《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的票房和口碑就可以安全落地了。
商業嗅覺一向敏鋭的徐克的確沒有像預告片中堆砌戰爭場面那樣,把這部《射鵰英雄傳》拍成成吉思汗的滅金史詩,可遺憾的是,他對於郭靖和黃蓉感情的理解過於劍走偏鋒,在加入過量的華箏戲份後,戰火中一代大俠的成長史淪落為俗套狗血的“二女爭一夫”的言情戲。
電影的主要內容圍繞歐陽鋒追擊黃蓉搶奪《九陰真經》和郭靖捲入蒙古的對外戰爭展開,時間點定在小説中歐陽鋒設計毒殺江南七怪嫁禍黃藥師,郭靖衝動之下同黃蓉決裂,隨後他一邊繼續江湖冒險一邊尋找黃蓉。由於這部分內容在原著中已經是最後一卷臨近結尾,且此前沒有系列電影來交代前情提要,所以徐克開篇用了整整20分鐘畫面加旁白的形式,來交代郭靖和黃蓉的相遇相知。
於是在現場觀影的我,得到了這樣一版魔改過後的靖蓉初遇:
一個漆黑的雨夜,郭靖路過屍橫遍野的戰場,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黃蓉自説自話地要給所有的亡者上柱香,於是便架起一個柴火堆,又往中間插了一杆鐵槍。隨即,一束天雷劈下引燃了下方的木柴。待到火焰燃盡之後,黃蓉得意地從灰燼裏扒出一隻叫花雞,分給郭靖,並自豪聲稱這是她家秘傳菜餚桃花酒釀雞。

《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海報
該片的敍事就此進入了一個混亂的節奏中,一邊是兩位主角各自的冒險,黃蓉被歐陽鋒追擊,郭靖尋找黃蓉的蹤跡回到蒙古,一邊穿插着除了梁家輝之外各種友情出演的片段:胡軍飾演的北丐洪七公活在郭靖回憶練功的插敍裏,鏡頭少得一隻手就能數得清;南帝段智興更是看不見正臉,只在郭靖帶黃蓉求醫時露出一個沒了漁樵耕讀的孤零零的背影。至於東邪黃藥師和中神通王重陽,則需要在片頭剪影和片尾的演職員表中尋覓蹤跡。
與如此大幅度簡化劇情重要人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徐克又矛盾地、完全不節制地把更多的時長讓給了在原著中偶爾用來活躍氣氛的樑子翁、侯通海、彭連虎和沙通天等丑角。
主線劇情上也延續着在角色塑造中的這種矛盾感:一方面,徐克砍掉了大量郭靖在尋找黃蓉過程中和歐陽鋒遭遇的戲份,“饒你三次”的關鍵情節被徹底刪去;而另一方面,徐克又畫蛇添足地加入郭靖短暫地回到蒙古帶兵後離開,南下尋找黃蓉不得,遂二進宮再回蒙古助力成吉思汗攻打花剌子模的橋段。
三
這不是徐克第一次拍攝以金庸的小説為改編藍本的武俠電影。早在1992年,他就曾拍攝過《笑傲江湖》、《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和《笑傲江湖之風雲再起》。其中,林青霞在第二部中飾演的東方不敗已成為香港武俠類型片中的一個經典的形象。金庸本人對於徐克邀請林青霞飾演東方不敗並不贊同,曾在開拍前致電要求徐克進行更換但被拒絕。此後金庸便放言和徐克做朋友還可以,但讓他改編自己的作品還是算了吧。

林青霞版東方不敗
徐克對金庸作品的魔改,是一以貫之的,並非今日拍攝《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才有,但作為魔改成品的《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和《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帶給觀眾的觀感卻有天差地別。
這其中的根本原因在於《笑傲江湖》的原著無特定時代背景,金庸本意是借武俠的殼子去講從他視角中觀察到的世界運行的某種特定規律,其刻意模糊朝代的操作意在説明這本書裏的故事歷朝歷代都有,並不新鮮,恰好給影視劇改編留出了一定的表達空間。
這裏説一點題外話,《笑傲江湖》系列電影之所以設計成明朝萬曆年間,其靈感的主要來源人應該是胡金銓,他參與了第一部的拍攝,但因理念和工期等問題,最後和徐克分道揚鑣。胡金銓本人非常喜歡研究明史,並將大量素材用於自己的電影拍攝中,徐克翻拍的另外一部新武俠經典電影《新龍門客棧》,其原片《龍門客棧》正是出自胡金銓之手,宦官作為後來武俠電影中常見的反派和朝廷鷹犬的形象設立,有他的一份功。

電影《新龍門客棧》劇照
而《射鵰英雄傳》和《笑傲江湖》恰恰相反,小説中的一切都有着濃重的時代的痕跡,這就導致所有的重要劇情和角色塑造都不能脱離風雨飄搖的兩宋的歷史背景存在,且該作內核無法被簡化為少年的江湖俠客夢,突出一個以暴制暴的爽快,兒女情長雖至純至性,卻也只是點綴,黃蓉泛舟湖上張口便是朱希真的《水龍吟》,國家破碎的苦楚從真實歷史人物的筆墨中係數溢出。
因此,如果想要拍出一部優秀的《射鵰英雄傳》,電影創作者個人表達的慾望是要被壓縮的,劇本設計必須放到更為宏觀的中國人傳統的家國情懷中,無限地接近、靠近。
而在徐克的《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中,這樣牽一髮而動全身進而導致劇情崩盤的點比比皆是。
以郭靖的身世為例,徐克把原著中完顏洪烈和楊康這條線全部刪除,同時將郭嘯天之死改為他本是抗金的將領,被有投降之意的同僚冤殺。這就導致郭靖加入蒙古大軍征討花剌子模的劇情十分單薄。原著中殺父仇人完顏洪烈正是藏在花剌子模,所以郭靖起初才對幫蒙古帶兵征戰四方很積極主動,沒有任何抵抗,因為在他的視角下,這是國仇家恨一起報的好時機;去掉殺父之仇在身的這一設定,郭靖僅僅是為了“飄渺”的滅國之恨而參加戰爭,並在目睹了屠城慘狀後發生轉變,就不合理了。
金庸本人對郭靖家國情懷的塑造是非常踏實的,近的是殺父之仇,遠的才是滅國之恨。對於一個自出生就久居草原、十四五歲才回到中原的男孩而言,讓他天然地對大宋政權親近且有效忠的意識,僅靠母親李萍從小到大的口頭教育是站不住腳的。愛國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它是真實的、可以被觸摸的。你的父親是有抗金之心的民間義士,你的父親被金人所殺,所以,你和父親一樣,是宋人,你要繼承父親的遺志,為他報私仇,報國恨。
如此質樸的愛國邏輯缺失的背後,不能用一句簡單的“魔改所致”來概括,其背後折射出的仍然是香港一代影人繞不過的身份認同。
這裏需要先簡單地説一下,徐克本人是有強烈的家國情懷的,這無法被否定和抹除,他對《智取威虎山》的喜愛、他和林青霞在拍攝《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時的訪談都可以論證;只是他所處的時代和環境使得徐克的家國情懷缺少了一絲實感,而失去了歷史實感造成的結果,就是口號催生的熱烈情緒在消化之後,只剩下悵然若失的虛無。

徐克 資料圖:新華社
《射鵰英雄傳》中的郭靖對於自己是誰的認知自始至終都非常清晰,對於自己的使命也瞭解得極為透徹。他是漢人,抗擊外敵入侵是天經地義的事。這種身份是天生的,不能被自己放棄、選擇。作為對照的楊康,他也是漢人,卻為榮華富貴認賊作父,喪盡天良,最後落得殞命荒野的下場。
這正是作者金庸在當時所強調且認同的價值觀。(隨着他本人作品日漸趨於成熟,他曾發表過自己現在對於中華各民族的態度較年輕時更加包容的言論,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四
《射鵰英雄傳》成書的上世紀五十年代,正是香港左右兩派思想激烈碰撞的時代。香港在二戰後原本成為左翼人士的集中地,後解放戰爭結束,大批從內地潰逃的右翼人士湧入,在美國方面的支持下,雙方開始了一場又一場的輿論激戰,金庸本人在那時屬於進步的“左翼”陣營。
當時港英加強對涉共言論的管制,同時放任右翼分子製作出版反共的文藝作品。左翼文人不能直接在公開場合刊發來自內地方面的各類文學作品和新聞,故而只能從傳統中國文化中找尋,《射鵰英雄傳》的誕生就有這樣的歷史原因。
後來為獲取更好的職業發展,金庸從《香港商報》出走,另起爐灶創辦《明報》。
但還是那個老問題:左翼人士的立場非常尷尬,涉及共產主義和階級鬥爭的的宣傳是一點都不能做,可為了彰顯自己的進步,對於共產運動中出現的錯誤,不下場批評又説不過去。很多左翼人士不得不選擇持續性的緘默,對來自內地的一切,既然不讓我説好,那我也不説壞。而金庸不同,他選擇忠誠地遵守讚美的禁令以及盡情享受批評的自由,在香港大部分左翼人士無所作為的情況下,他逐漸地將自己的《明報》變成了所謂仗義執言的“左翼”刊物。

金庸 資料圖:港媒
從金庸的小説裏可以窺見香港人對於自我身份認同的變遷,主角的父親(這裏指角色屬性,可以是生理上的父親,也可以是養大主角的師傅),多數時候都處於一種缺位或者背叛的狀態。郭靖之後的金庸男主,極少再有追尋父親、繼承父輩遺志的設定,好不容易有個同樣有殺父之仇在身的張無忌,在歷經多次刪改後對此的執念已經淡得和白開水差不多了。
創作後期,政治上的文人搖擺性和軟弱性在金庸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也是為什麼他作品諸多,唯有《射鵰英雄傳》這一部作品話題性最高、傳播度最廣,最為普通中國讀者所熱愛。香港人在歷經多次衝擊和幻滅後,即不想要來自內地的“父親”,也不想要來自台灣的“父親”,而英國“乾爹”也沒有靠得住,所謂的“香港本土意識”才開始覺醒。兼各家之所長倒是香港人一廂情願的幻想,最終隨着迴歸日期的日益臨近,演變成一種揮之不去的焦慮。
童年在越南度過並在成年後前往美國求學的徐克和金庸不同,他對中國的認同是後天靠自我找尋的,多數情況下都流於表面,並被消費主義裹挾成為某種突出的視覺奇觀。他對於中國文化的理解,有時很接近賽義德概念中的“東方主義”,只不過並沒有像西方人一樣站在俯視的位置上,抱的也不是獵奇的心思。缺少實感使得徐克的作品充滿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大張大合的浪漫主義風格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所以,觀眾才會在《新龍門客棧》裏看到被高度符號化的白臉反派太監(《龍門飛甲》《狄仁傑之通天帝國》亦然),在《蜀山傳》裏看到《星球大戰》同款特效的激光刀,在《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裏看到林青霞飾演的苗人東方不敗和日本人勾結甚至穿得都像個日本人。
五
很多人對徐克改編拍攝的《梁祝》評價極高,認為其將故事放置在東晉這一門閥問題嚴重的時代,表達了他個人對階級固化的批判立場。然而,整個故事前半段就是青春校園愛情輕喜劇,後半段畫風突變,更像是驚悚的恐怖片。所謂批判階級固化,但故事的主要人物仍然只是古代中階級最高的讀書人,説到底還是才子佳人的老故事,現代版的中產父母把女兒送去國際學校希望她畢業能直接釣個富二代實現更高的階級躍遷。
香港影人對於真正的底層人描寫是較為稀有的。徐克自己曾拍過一部《打工皇帝》,男主角一進廠就被廠長女兒看上追求,最後大家一起齊心協力幫廠子度過難關,廠長出來對男主角説大家還是要合作的好——矛盾不能提,階級鬥爭不能講,堪稱香港特色的包餃子。如此在政治上自我閹割(並且毫無意識),拍攝家國情懷為主打的《射鵰英雄傳》只能落得災難的結局。

這並不是徐克的刻意而為,他是無意識的,甚至可以説很多香港文藝人士都是無意識的,這種無意識是一種集體性的無意識,因此才獨具代表性。如在對待戰爭的態度上,任何上升到更宏觀層面的政治行為,都能被香港影人習慣性地拍成黑社會的爭權奪利。
金庸自身也有這樣的侷限,對於戰爭的反思,僅停留在“打仗要死人,太慘了,所以我們不能要戰爭,要和平”上。在後期的作品中,他甚至讓主角直接避開戰爭,遠離時代的巨浪。他曾在《射鵰英雄傳》小説的結尾特別點出自己的這部分主張,開疆拓土的成吉思汗因為殺人無數所以不是英雄,像郭靖這樣有悲憫之心的人才是英雄。結尾處,他為了貫徹自己的思想,讓郭靖把成吉思汗辯得啞口無言,甚至有些氣急敗壞。對於殺一人救天下的哲思的挖掘甚至不如火車軌道難題的討論更有深度。
徐克的改編完美地繼承了金庸原作中的這些缺點,並將其放大。所謂戰爭之慘,哀民生之多艱,就是幾個死在戰場上的小兵屍體的陳列和角色口中的幾句感慨,遠不如炊事班長的倒在前線土地上的一勺豬肉燉粉條和飄揚在空中的紅圍巾。對於高位政治人物的刻畫,徐克也延續了金庸對權力鬥爭貧瘠的撕逼式想象,成吉思汗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僅僅因為嫉妒父親看重郭靖,所以要讓他出醜,在全軍面前丟個臉。
香港導演能拍好快意恩仇、兒女情長,但無法精準地把握家國情懷的重量,這是時代的侷限、環境的無奈。這種本質的區別,用一個例子就能解釋:
在央視版本的《射鵰英雄傳》中,有一個質量非常高的段落改編:鐵木真用計打敗了王罕和札木合的聯軍,並活捉了札木合,他命人將自己昔日的兄弟帶到大殿上,説兩個人以後還可以繼續做兄弟,但被札木合拒絕。
金庸的原文是:“札木合流淚道:‘義兄雖饒了我性命,我也再沒臉活在世上,只求義兄賜我不流血而死,使我靈魂不隨着鮮血而離開身體。’”
而經過編劇的改編,卻變成了:
“鐵木真:我成了全蒙古的大汗,你不為我高興嗎?
扎木合:你要我跪下賀喜嗎?
鐵木真:我們還做安達吧。(拿出結義的信物)
扎木合:你還我的,我早已丟掉了。草原雖大,卻容不下兩個英雄。你不怕出去領部族造反嗎?你要我跪下向你一輩子乞食嗎?成吉思汗沒有安達,我只求賜我不流血而死,讓我的靈魂不隨着流血離開身體。我要看着你東征西討,創下蒙古人的偉業。
鐵木真:你去吧。”
《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的境遇再一次證明,香港導演集體北上卻水土不服的成因與審查制度無關,癥結所在還是香港一代人在長時間遠離祖國懷抱後,無法產生身份認同、融入其中的困境。長期避談香港本土的底層生活,被西方消費主義定義審美的這一代香港影人,有過自己的輝煌,但那只是中國內地的電影工業處於羸弱狀態時的產物,過往一切,已是雲煙。

徐克曾經説過,他最想拍的金庸作品其實是《神鵰俠侶》。考慮到這作品中有相當一部分襄陽之戰的描寫,我覺得他還是轉去拍《連城訣》更合適,不過這個主角太憋屈,不夠瀟灑,徐克可能並不擅長。
六
最後聊一點在電影院的現場觀察。
我在大年初一的下午前往最近的商場觀看了這部影片。和預想中粉絲觀影占大頭的猜想不同,八成的觀眾都是中年夫妻。坐在我左手邊的妻子看了才十五分鐘就匆匆離場,只剩下隔壁座的丈夫瘋狂吐槽“這都改的什麼東西”直到電影中段——後面他累了,一直睡到散場才醒。
離開前,我問了問坐在我前後左右的幾個觀眾“什麼時候買的票”,他們都説臨時起意,今天上午才訂好的。神奇的是,這與我在三日前訂票頁面看到的情形完全不一樣,當時整個影廳都已經被訂得七七八八,我的前排和右側根本沒有任何的空票。
這可能是中國電影院線另外一種天馬行空的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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