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美國的天字一號工程,被波音水靈靈地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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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白玉京】
美國的天字一號工程——“空軍一號”,本該是波音獻給特朗普的總統座駕,如今卻水靈靈地玩壞了。全新747-8改裝專機,交付期從2024年一拖再拖到2029年,特朗普想坐新飛機的美夢要泡湯了。
波音坑慘的不止是特朗普,還有自己的錢包:39億合同硬生生虧了20億,這操作連華爾街都看不明白。這事兒可不只是總統和波音的恩怨。它背後,是747-8的停產尷尬,是軍方需求的無底洞,更是“美國製造”光環的又一次褪色。

波音747的大頭非常有特色
經典機型的“最後絕唱”
談及總統專機的候選機型,波音747可謂當之無愧的“空中女王”。自1969年首次商業運營以來,747家族以其四台發動機、寬敞的客艙空間和超遠航程,成為跨洋遠程航線上最具代表性的機型之一。波音747-8作為該系列的最新改進型號,更是在氣動外形、燃油效率、噪音控制等方面做出了不少優化,試圖延續“巨無霸客機”的輝煌。
然而,現實並不總向經典機型傾斜。747-8在商業市場上並不如波音預期那般受青睞,原因主要在於航空公司對於四發寬體客機的需求急速下降。相較之下,雙發遠程客機(例如波音777、787以及空客A350)憑藉更低的運營成本和更靈活的航線編排,日漸成為主流,進一步擠壓了747-8在市場上的生存空間。波音最終不得不在2022年正式宣佈結束747系列的生產線,這也讓747-8成為該機型的“絕唱版本”。
在飛機內部空間和飛行距離方面,747-8能夠滿足總統專機對空中指揮、通訊,以及安全防護的高要求。但是,隨着波音的產線停工,一旦需要增加或替換零件,或者對機身進行大規模改造,難度便陡然上升。此外,由於該機型已退市,零部件供應商逐漸關閉或轉型,也令生產與維護成本水漲船高。

特朗普想要個不一樣的塗裝
塗裝“甩鍋”站不住腳
在輿論場上,一種流傳甚廣的説法是:新“空軍一號”遲遲無法交付,部分原因在於特朗普曾提出要將傳統的藍白塗裝改成紅、白、藍三色方案,拜登上台後又把塗裝方案改回傳統配色,因而造成生產延誤。乍聽之下,這似乎能解釋一些推遲現象,但事實上,這樣的“甩鍋”不僅有失偏頗,更難以經得起實際檢驗。
首先,飛機塗裝通常是整個製造或改裝工序的最後一步。對於一架定製化的專機而言,最耗時也最具技術含量的部分,往往集中在結構加固、航電系統升級、防護與通訊設備安裝等複雜工序上。等飛機的核心機體和關鍵設備都已調試完畢,才會進入外觀塗裝環節。從時間佔比來看,塗裝所需的週期通常以周計,遠遠無法與機體改造和部件集成的漫長工時相提並論。
其次,從前總統特朗普的“紅白藍”方案迴歸到傳統的藍白方案,雖然會在配色與噴塗流程上進行一定調整,但相比整體機體改裝,其對改裝項目工期的影響基本可以忽略不計。更何況,在項目初期波音與政府簽訂合同時,關於塗裝設計的討論就已納入整體方案之中。即便中途塗裝有變,大部分生產工序都可以平行推進,並不會導致整機進度停擺。將“空軍一號”交付推遲簡單歸咎於塗裝糾紛,顯然是在轉移人們的關注焦點,掩蓋技術與管理的真正難題。
因此,所謂“塗裝導致拖延”的説法,不過是將錯就錯的流言。

波音能把空軍一號幹虧錢,也是個本事
從掙39億到虧20億
特朗普首次當選後,曾強烈批評波音在“空軍一號”改裝項目中的報價“高得離譜”,直言若不降價就取消訂單。隨後,波音與政府簽訂了39億美元的定價合同,看似得到了一個“政治勝利”,但在現實面前卻逐漸演變成一樁得不償失的買賣。波音財報顯示,2023年該項目虧損已超22億,供應鏈斷裂是主因之一。
究其根本,這筆“政治訂單”原本就帶着某種隱患——在特朗普的強勢“砍價”之下,波音實際上承受了巨大的成本壓力。軍方對於新“空軍一號”在安全防護、電子對抗、通訊系統等方面有極高要求,往往需要定製化的精密設備和改裝工藝。而且隨着全球局勢的變化,這些要求還在不斷升級,帶動成本進一步上揚。波音為了贏得合同而選擇了“低價競標”,在後續執行時不可避免地面臨進退兩難的境地。
也正因如此,波音既要面對政府可能的“要求加碼”,又要承擔來自軍方工期、質量的剛性壓力;既要安撫一層層外包商,也要平衡自家財務與股東利益。看似龐大的軍工訂單卻如同“燙手山芋”,企業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得“雙輸”局面:延誤導致的違約風險與成本超支,拖累公司整體利潤和市場形象。
這樁虧損連連、爭議不斷的“政治交易”也為外界敲響警鐘:當商業邏輯與政治考慮交織在一起時,企業往往失去在項目報價與執行進度上的靈活性,很容易在輿論和利潤之間被逼至死角。

那年奧巴馬和空軍一號還年輕
誰在為新“空軍一號”加戲?
在談到新“空軍一號”項目頻頻延期時,美國官方給出的解釋之一是“需求變化”。然而,這種需求上的“層層加碼”,也在無形中加重了項目負擔。軍方和政府希望在機上集成最先進的通訊、電子對抗、防護系統,甚至要求飛機具備在突發狀況下保持自給自足的能力。每一項新需求都意味着要對原設計進行適配,牽扯到零部件更新、線路改動、軟件升級等一整套複雜流程。
不僅如此,項目越複雜,越需要多個部門乃至不同公司協作。美國軍方內部對安全等級、信息保密及防衞能力有嚴格標準,波音、政府實驗室和各種零部件承包商要反覆評估並升級方案。在這個過程中,任何一方出現技術難關或決策滯後,都會讓“空軍一號”改裝工作卡在關鍵節點。層層審批之下,時間和資金的投入都迅速膨脹,令波音的虧損數字與延誤風險一路攀升。
對於外界而言,質疑的聲音在於:真的是技術需求不得不持續升級,還是政府和軍方對“無所不能”專機的理想過於膨脹?在當代航空技術條件下,把一架飛機改裝成“空中堡壘”並非不可能,但代價究竟有多大、效率是否值得,才是更值得深思的問題。或許,正如有人戲謔所言,“難道真要把它打造為變形金剛”才能滿足高層安全顧慮嗎?

早年總統專機不叫空軍一號,這是羅斯福總統坐過的哥倫拜恩二號
“空軍一號”當國家名片不合適
美國“空軍一號”最初就是冷戰思維的產物:它必須在可能爆發的核衝突中保持通訊、指揮乃至空中加油能力,帶着“空中堡壘”的濃厚色彩沿用至今。即便經歷了冷戰結束、國際格局重塑,新一代“空軍一號”依然延續了大量用於極端防護與軍事指揮的設計,這也成為其不斷升級改裝、開支高昂的根源之一。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其他大國在選用政府專機時普遍更為務實。比如英國王室與首相團隊花費約1090萬英鎊改裝一架A330軍用加油機為VIP專機;法國總統的專機更多承擔禮儀與外交功能,並未為“核戰場”做過多準備;中國領導人出訪時則往往使用商業航班機型改裝,閒時迴歸民航,以節省成本。
相較之下,美國對“空軍一號”高強度軍用改裝與全球威懾能力的執着,某種程度上是冷戰心態的延續,固然在特定時期具有象徵意義,卻在後冷戰時代顯得與實際需求脱節。
因而,人們不禁要問:在高速變化的21世紀,高強度軍用改裝與鉅額預算投入的總統專機模式是否仍然必要?當安全威脅更多呈現網絡化、智能化趨勢,依賴一架動輒上百噸、改裝難度與費用俱增的“四發巨無霸”來彰顯國力,或許已不再是最佳選項。尤其在財政和民生需求競爭激烈的當下,“空軍一號”能否繼續維持昔日“天字一號工程”的地位,值得深思。
更何況,作為國家名片,高鐵、電動汽車、人工智能,或許比依然籠罩着冷戰陰影的“空軍一號”,更能體現當代大國的創新與務實精神。

“空軍一號”一詞用於指代總統飛機的流行,始於約翰·肯尼迪總統購買使用的波音707
結語
波音的超長延期也讓白宮按捺不住,召馬斯克來為“空軍一號”解圍。對波音而言,這既是救兵,也是壓力——即便能按時交貨,恐怕也免不了被馬斯克整頓一番。
這項“天字一號工程”如今進退兩難,美國政府和波音在變革與固守間掙扎。而這架專機的波折,不止是波音的困局,更折射出全球航空業與政治格局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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