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軍評:令人意外的美烏會談後,烏克蘭獨自面對命運-施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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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施洋】
本週,太平洋水域內頗為熱鬧,中國海軍海空力量不僅在周邊海域行動,航跡更遠至南太平洋,引發了澳大利亞的“惡人先告狀”,也向菲律賓表達了維護中國主權的明確態度。與此同時,澤連斯基前往美國,與特朗普發生了一場極具戲劇性的談判,以一種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形式,向着俄烏衝突的最終解決又走出了一步。
用對手明白的語言主張
過去一週,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兩國政府都在為逡巡於南半球的中國海軍艦艇編隊大呼小叫。
2月20日,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國防部長馬爾斯和朱迪思·柯林斯證實,澳大利亞和新西蘭軍方正在追蹤三艘駛過悉尼附近澳大利亞專屬經濟區的中國軍艦;21日,中國海軍在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海岸附近的國際水域舉行實彈演習。儘管澳大利亞航空管理局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已經獲知了有關在國際水域進行實彈射擊的通知”,但澳大利亞國防部仍然指責解放軍“未經正式通知”。
25日,中國海軍發佈消息稱,近日,由遵義艦、衡陽艦、微山湖艦組成的艦艇編隊在太平洋某海域開展航行補給、武器實射等實戰化演練。連續數天的訓練,官兵在惡劣海況、連貫特情下練指揮、練技能、練協同,進一步提升編隊實戰化水平和遂行多樣化軍事任務能力;26日上午,中國海軍編隊位於塔斯馬尼亞島南部進入澳大利亞專屬經濟區並繼續向西航行。
27日,根據澳大利亞國防部的消息,中國海軍艦艇編隊位於霍巴特以西548公里區域,接近大澳洲灣,從中國海軍編隊不緊不慢的節奏看,有可能會進一步進行更多的訓練和演習任務。

同一時間段裏,中國海軍在南海和台海海域也有規模不小的行動。台海周邊,包括1艘075型兩棲攻擊艦、1艘071型兩棲船塢登陸艦、2艘052D型驅逐艦和1艘903型綜合補給艦組成的艦艇編隊在2月12日進入西太平洋後,上週持續在台灣以東洋麪活動,並在2月25日和26日分別遇到了台軍兩批次艦船的伴隨跟蹤。
2月26日上午,解放軍通過國際航空無線電頻道宣佈在屏東、高雄外海約40海里處海域劃設射擊區域,將進行“射擊訓練”;當天下午,台軍發佈了其基隆級蘇澳艦對我護衞艦“黃岡”艦喊話的視頻。
在南海方向上,近期中國海軍包括1艘075型兩棲攻擊艦和3艘071型綜合登陸艦在內的大規模兩棲編隊也組成編隊,奔赴南海某海域開展實戰化訓練。此次訓練臨機設置險情、特情,主動構設複雜環境,錘鍊提升官兵協同處置的應對能力。
2月2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南部戰區組織海空兵力位中國黃巖島領海領空及周邊區域開展戰備警巡。從發佈的新聞畫面看,殲-16、蘇-30MKK戰機、轟-6J轟炸機和海軍054A型導彈護衞艦參加了行動。


圍繞中國海軍在澳大利亞周邊的行動,由於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兩國媒體的一驚一乍,和美西方媒體一貫炒作“中國威脅論”的操作,已在國際社會廣為人知。
對於長期安居南半球的不少澳大利亞人而言,要不是中國海軍此次航行引發的各類西方媒體連篇累牘的報道,他們也許不會知道中國海軍竟然派出了一艘“巡洋艦”(《紐約時報》報道如此)領銜編隊來澳大利亞周邊展示存在。
他們也可能頭一次瞭解到本國引以為傲的澳大利亞海軍主力艦隊並不比中國海軍這支小編隊強到哪裏去;其中一些願意聽取平衡報道和觀點的有心人,則可能發現澳大利亞海軍在過去幾年已憑藉遠不如中國海軍的軍事力量在中國周邊“耀武揚威”多次,這次的行動若不是澳大利亞咎由自取的話,也是完完全全的合理合法。
但在中國南海和台海周邊的一系列軍事行動所藴含的對抗性就要濃得多。比如,2月27日解放軍對南海黃巖島周邊的戰備警巡行動,就與菲律賓近期的一些“狐假虎威”的行動有很大關係。
上週,法國海軍核動力航母“戴高樂”號編隊進入中國南海,與菲律賓海軍一起在南海上進行聯合演習,隨後編隊還訪問了菲律賓。法國駐馬尼拉大使對此評價稱:“我們與這些夥伴有着共同的價值觀,如維護國際法和確保共同海域的航行自由。”而菲律賓武裝部隊發言人則表示,法國海軍的行動凸顯其“對地區安全的承諾以及加強印太地區海上合作的共同目標”。

法國海軍此次行動可謂充滿了自以為是的計謀:當航母編隊從歐洲本土出發,法國軍方對外公佈“克萊蒙梭20205”年度部署任務之時,地圖上標出的任務海域中特別避開了南海和台海水域,編隊與澳大利亞等國的多國聯合演習位置在馬六甲海峽以南,與美日航母編隊的演習位置在菲律賓海,而航母編隊在途中走的是印度洋——澳大利亞北部海域——菲律賓的路線,也繞過了南海。
然而,就在外界以為戴高樂號會安穩地繼續向東進行巡航時,其編隊進入南海與菲律賓進行聯合演習的“回馬槍”在令人稍感意外之餘,也再次證明了航母編隊的靈活性與其在政治表態上的鮮明性。
從這個角度看,如果説殲-16戰機掩護滿掛鷹擊-12的轟-6機羣對於菲律賓海軍是牛刀嚇雞的話,那麼法國海軍的核動力航母編隊確實是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雖然法國海軍幾十年才派一次航母來亞太很難成為我們持久的威脅,但既然法國人把一個完整的航母編隊送到南海且做出了不友好的舉動,我們藉此機會練兵完全是禮尚往來。

至於菲律賓政府,似乎並未從上一輪兩國圍繞仁愛礁和仙賓礁的對峙和衝突中收到任何有益的教訓,而是更加積極地拉大旗作虎皮,試圖通過政治詐騙拓展本國非法權益,同時處心積慮籌備下一次在中國南海島礁周圍的危險試探。
今年年初,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開出了所謂的條件,試圖用從菲境內撤出美國“堤豐”導彈系統來交換中國“停止對菲主權侵犯”,這樣沒有合理性也沒有操作性的提議當然不會收穫任何積極的回應。近日,菲律賓又提出願意與中國達成另一項類似於仁愛礁協議的臨時協議,以緩解中國南海的緊張局勢。
然而,上一次中菲達成臨時協議,實質上是菲律賓在幾次三番的挑釁和非法運補行動遭遇挫折、菲海警艦船嚴重損毀後菲方別無選擇的無奈之舉。可見,菲方再次尋求“臨時性安排”,也不過是在硬實力博弈一無所獲之下,為下一次挑釁積蓄力量所爭取時間的緩兵之計罷了。

至於同樣在南海進行的兩棲艦訓練,儘管由於參加艦船噸位巨大,在視覺上給人一種“有大事”的感覺,但從參加兵力歸屬和所包含元素來看,這反而是一次以登陸艦部隊為主體,配合補給艦和艦載直升機進行的日常訓練。如果要説震懾,如此大規模的兩棲艦隊震懾的也不是要在島礁周邊與中國可能發生潛在兩棲作戰的菲律賓。
中國之所以很早就成為、且一直在鞏固自己世界第二大兩棲艦隊的原因,自然還是數十年來一以貫之的中國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遺留問題。在這一點上,出現在台灣以東海面上的中國海軍艦艇編隊反而更具代表性。
這支有驅護艦護航的兩棲編隊代表了未來可能在台灣東部方向發起的大規模兩棲登陸作戰的一個組成部分,儘管從規模上看,1艘兩棲攻擊艦和1艘綜合登陸艦隻能勉強投送旅級規模的作戰力量,但誰都明白,在真實作戰環境中,這也只會是從各個方向刺向台獨勢力的利劍之一。
在此環境下,台當局和軍方指責解放軍的行動“對國際飛航、海上船隻的航行安全造成高度危險”,“更是對區域安全穩定的公然挑釁”,除了一貫地想要拉出國際社會為自己鼓氣壯膽之外,更説明眼下的台灣已經沒有實力僅靠自身力量再在以武拒統上多做什麼了。
至於指望美國為眼下的台灣再“多做點什麼”的妄想,身為“昨日台灣”的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一定是最有發言權的。
烏克蘭的最終命運
美國當地時間2月28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訪問美國,並在白宮與特朗普進行會談。但正如眼下全世界都已瞭解的事實一樣,在近45分鐘的會談中,最後10分鐘演變成特朗普、萬斯和澤連斯基的唇槍舌戰。
澤連斯基當眾質疑美國對俄羅斯總統普京態度軟弱,但他的聲音很快被特朗普和與會的美副總統萬斯的嚴厲駁斥給淹沒。美方批評澤連斯基“不知感恩”,再指烏克蘭在當下衝突中已“無牌可打”。不甘示弱的澤連斯基又提高嗓門反擊稱,他已經對美國人民説過很多次謝謝。

更糟糕的是,這樣的對話被各方媒體以現場直播的形式記錄了下來,成為特朗普第二次就任美國總統以來美國對烏克蘭局勢態度急劇變化中一處再明顯不過的註腳。
隨後,特朗普指示兩名高級助手示意澤連斯基“是時候離開了”。儘管烏方代表團希望繼續會談,但仍被要求離開白宮,連午飯都沒吃上,“色拉、烤雞、焦糖布丁都原封未動”地放在內閣會議室的桌上。
作為一場抽象外交對話的結尾,澤連斯基、特朗普與萬斯三人的這番短兵相接之前還有一個同樣抽象的開頭——美國要求烏克蘭當局將全國自然資源資產未來貨幣化收入的一半投入一個實際由美國控制的“重建投資基金”,而更為赤裸的表述則是“美國要烏克蘭用5000億美元的礦產資源來歸還俄烏衝突以來美國政府援助烏克蘭價值1000億美元的債務”。與此同時,美國拒絕給予烏克蘭任何安全承諾。
如此抽象的協議能夠引發美烏兩國元首級別的談判,説明兩國都期望用烏克蘭的礦產資源折價發揮一些作用:烏克蘭希望以此換來更多的美國援助,乃至美國對烏克蘭的某種安全承諾;特朗普則認為這些收益是美國眼下對烏克蘭的首要聲索,至於俄烏衝突的停火,他希望烏克蘭能夠“實際一點”,放棄讓美國繼續投資維持戰爭的奢望,就地停火,不要在意所謂的“1991年邊界線”。

這種情況與2022年俄烏衝突爆發時,俄烏雙方都願意進行“停火談判”,但實際上兩邊雞同鴨講,自然不可能有結果一樣。儘管當代人類政治和外交都有一大把高級詞彙來粉飾現狀,但至少在後冷戰時代自詡規則制定者們的最底層邏輯裏,利益和力量仍是決定他們行動的根本動機。
如果説以拜登為代表的傳統美國政策制定者依然對於維持美國和西歐國家的所謂“民主共同體”這種20世紀的政治理念抱有一絲留戀的話,特朗普作為一個美國商人,在其第二任期裏的政治理念幾乎已經和19世紀一系列強權帝國主義者達成了一致。
在他眼裏,美國為任何不是美國的戰爭支付成本如果無法明確得到收益,那麼就是美國這家公司資產負債表上的明確虧損。而歐洲國家幾十年裏既不增加國防投資又醉心於與俄羅斯對抗,那就應該讓他們自己承擔這一切的結果。

特朗普對烏克蘭的冷漠與拋棄並不令人意外,但當特朗普代表且命令美國做出這一決定時,世界需要為此做出的調整也許比白宮裏發生的一切要大得多。
《華盛頓郵報》在這次美烏會談後援引一名美國政府官員的話稱,特朗普政府正考慮終止目前對烏克蘭的所有軍事援助。對於目前已經因為缺乏大規模軍事援助而陷入被動,正在戰場上被俄軍逐步蠶食領土和部隊的烏克蘭而言,距離“體面的戰敗”將會越來越遠。
而毫無疑問,俄羅斯在付出如此巨大的戰爭成本後,對於任何無法彌補其投入的停戰條件都不會感興趣。烏克蘭要麼依靠徹底擊敗俄羅斯贏得和平,要麼就得把整個國家作為戰敗的代價,不存在“按下暫停鍵”然後大家各自安好,或者再一次“明斯克協議”讓整個歐洲準備下一回合的可能。
在這一過程中,儘管特朗普面對俄烏衝突的一系列決策和表態看起來荒腔走板,但他對於美俄之間直接代理人戰爭的一個認知,確實反映了某種舊時代外交的“智慧”。那就是美俄這樣能夠毀滅世界的軍事大國發生衝突或者可能產生衝突都是極端危險的,需要儘量迴避,而為了避免兩國進入這樣的危險之中,一些小國和地區所謂的利益是可以被放棄的。
這當然是舊時代大國沙文主義的某種糟粕,但面對西方另一些假借“關心其他民族命運”名義干涉別國局勢,從中謀求私利的新時代政治掮客們,很難説他們之間誰更高尚可愛一些。
既然澤連斯基拒絕將本國的命運送給美國掌握,那麼他很可能將要獨自面對俄羅斯進一步的軍事攻勢了。從現實的角度看,烏克蘭現在能做的選擇很少,但對於歐洲而言,他們作為最後的挺烏派是否願意與美國在此分道揚鑣呢?一切都還要通過戰場上的殘酷戰鬥得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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