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見 | “加力給力”：政府工作報告的四個特別信號

“持續用力、更加給力”。

3月5日上午，李強總理作政府工作報告，以此定調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

這8個字，也是理解今年的宏觀政策取向，乃至整個中國經濟的關鍵鑰匙。

最受關注的GDP增速預期，今年設定5%左右，“突出迎難而上、奮發有為的鮮明導向”。按4%左右安排的赤字率，則創下歷史最高——多項預期指標，已經傳遞了強力提振經濟的信號。

數字背後，用力之道，更有講究。

歷經風雨的中國經濟，如何加力，又何以給力？政府工作報告裏，有幾個詞特別關鍵。

搶時間

力度折射態度，態度要看速度。

政策效應釋放有其窗口期，也有半衰期。超常規政策尤其如此。當市場和社會需求已經空前迫切的時候，政策“呼之欲出”，則晚出不如早出。

很多時候，擠牙膏式地出政策，非但“不解渴”，也容易錯過最佳窗口期，甚至增加行政成本、消耗社會信心。

政府工作報告態度很明確：“出台實施政策要能早則早、寧早勿晚，與各種不確定性搶時間，看準了就一次性給足，提高政策實效。”

看準方向，果斷出手、堅決發力，才能提振信心，乃至收穫超預期效果。“刺激政策”要實現“刺激”，速度和力度互為一體。這方面，去年“9·26”政治局會議出台的一攬子增量政策，堪為樣板。

今年政策力度更大，更要“搶時間”。

既要搶新政出台的時間——不少地方、不少領域還有進一步的政策釋放空間，有些大家期待已久的重大改革、開放舉措，時機漸趨成熟，當出則出。對此，政府工作報告的具體工作部署中，已有不少註腳。

更要搶政策落地的進度——對中央部委來説，資金要加快下達撥付，要“儘快形成實際支出”；對地方來説，項目要加快落地、政策要加快推行、政策意圖要忠實兑現。

上面每一條，都涉及多個具體環節，都要破“梗阻”。如報告所言，要促進政策“從‘最初一公里’到‘最後一公里’銜接暢通”。

不落地，再好的政策都是空中樓閣。在迫切的市場和社會需求面前，誰都沒有拖延的理由。

也正如總書記在民營企業座談會上説的，“凡是黨中央定了的就要堅決執行，不能打折扣”。

增後勁

去年以來，更加積極有為的宏觀政策，民間常常稱之為“刺激政策”。

經濟承壓，亟需刺激，這是及時雨。但中國正在開展的“刺激”，並不是“大水漫灌”式的刺激，也不是短時間一次性的刺激。

緊約束下的投入，尤其要講長短結合，既解決短期問題，也着眼中長期的基礎夯實、優勢構造。當然，更有可持續的問題——錢要花在“刀刃上”，並且要花出質量、花出撬動效應。

政府工作報告專門強調：要“更加註重惠民生、促消費、增後勁，切實提高資金使用效益”。

後勁從哪裏來，首要一條，優化結構，強調績效。也就是説，該花錢的地方要堅決投入；不該多花錢或不該政府直接出手花錢的地方，該減就減、該退則退；績效顯著底下甚至明顯存在浪費的，及時止損。

如報告所言，要“騰出更多資金用於發展所需、民生所盼”。本質上，這也倒逼各級政府不斷釐清職能邊界，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其他各方面的政策措施，包括近年來難度很大、頗為複雜的防範化解風險問題，也需要考慮“後勁”。比如報告中耐人尋味的兩句話。

一句關於化解地方債：要“堅持在發展中化債、在化債中發展”，並完善和落實一攬子化債方案，優化考核和管控措施，動態調整債務高風險地區名單，支持打開新的投資空間。

一句關於防範金融風險：要“綜合採取補充資本金、兼併重組、市場退出等方式分類化解風險”。

顯然，中央沒有采取“硬着陸”的思路。這是一個重要的信號——越是難解之題，越是要着眼長遠和綜合效果，越是需要多措並舉、精準施策、創新施策。

這可能比“重拳出擊”更難。但後勁，就來自於不斷攻堅克難。

一致性

去年此時，李強總理有一句話：“政策聚焦發力、工作加倍努力、各方面齊心協力”。

今天中國經濟要解的難題，往往事關多方，影響複雜，也往往需要多措並舉。

今年報告專闢一段，強調打好政策“組合拳”，包括“加強財政、貨幣、就業、產業、區域、貿易、環保、監管等政策協同以及與改革開放舉措的協調配合”，從而增強政策合力。

其間也重申了這兩年一再強調的“一致性評估”：要健全和用好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評估工作機制，把經濟政策和非經濟政策統一納入一致性評估，統籌政策制定和執行全過程。

加力給力，前提是同向發力。不同政策的取向一旦矛盾甚至對沖，形成“合成謬誤”，消耗的就不只是政策資源，更是市場和社會信心；造成的也不只是微觀感受同宏觀數據間的“温差”，更可能是長期難以扭轉的積弊。

中央近年來反覆強調“一致性”，顯然有極強的現實針對性。一方面，許多複雜工作，比如就業，不可能再依靠單一部門，必須協同發力，並且形成明確的合力機制。

一方面，部門也好、地方也好，出台一切政策舉措，都必須擺脱部門本位主義、地方保護主義，不能“以我為主”，更不能“唯我獨尊”，不能衝着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每一次出手，都應當為了解決核心問題，並給市場和社會帶去正向、積極信號。中央三令五申，必須“自覺在大局下思考、在大局下行動”。這絕不是一句空話。

投資於人

還有一個重大的政策取向：“民生導向”。

報告指出，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將經濟政策的着力點更多轉向惠民生、促消費，並在保障和改善民生中打造新的經濟增長點。

這裏，報告提了一個新詞：投資於人——要推動更多資金資源“投資於人”、服務於民生，支持擴大就業、促進居民增收減負、加強消費激勵，形成經濟發展和民生改善的良性循環。

“治國有常，利民為本”，各項工作以改善民生為出發點和落腳點，這是中國共產黨歷來強調的價值追求。

從財政資金和政策供給的角度，強調“投資於人”，至少包括兩個維度的深意：

其一，無論狹義還是廣義的“投資”，都需要更為關注微觀的、具體的個體感受，尤其是個人居民的財富積累和真實生活體驗。

習近平總書記談及共同富裕問題，曾引過一句話：“國之稱富者，在乎豐民”。民富則國強。在這個邏輯下，基於真實的社會需求和感受，許多政策舉措，特別是税收、金融、房地產等社會高度關注的領域，都有進一步改革優化空間。

其二，惠民生，本身就是促發展。民生公共事務絕不只是一個簡單的資源投入和“付出”的概念。將目光投向具體的“人”，深刻研判需求，往往可以打開思路、發現機會，進而推動供給端優化革新，及至形成良性循環。

這是一種更為積極的民生觀，也是一種更為全面的發展觀。懷揣着不同的心態去“投入”，效果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