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東：中俄對新型大國關係的構建，是中國外交對世界的貢獻之一

從元首外交到中俄關系，從台灣問題到緬北詐騙，3月7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外交部長王毅參加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記者會，就“中國外交政策和對外關係”相關問題回答中外記者提問，再次展現了中國在國際變局中的確定性力量，強調了中國外交的方向感和新型大國關係的成功實踐。

針對此次記者會內容，觀察者網對話外交學院國際關係研究所教授李海東，帶來解讀。

【整理/觀察者網 郭涵】

觀察者網：這次王毅外長的記者會，給您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與往年相比，今年有哪些側重與突出的特點？

**李海東：**今年王毅外長一個半小時的記者會總共回答了23個問題，非常言簡意賅，也恰到好處地概括了中國外交的核心理念、主要實踐，所產生的客觀、積極影響與效果，從理念、實踐和效果影響等各個維度，全方位闡述了中國外交在過去一年中所取得的成就，並介紹了2025年中國外交的一系列重大規劃。

今天我們面臨的國際形勢的確跟過往有很大的不同。過去一年，尤其是過去一個多月以來，變亂交織的國際形勢中出現了非常重要的變量，呈現出更大的不確定性。在這個背景下，王毅外長的一系列回答給聽眾留下一個很鮮明的印象，即中國是變亂交織與不確定的世界中的一支確定性力量，能夠給世界帶來繁榮希望、和平安寧的負責任、有大國擔當的力量。

除了讓世人認識到中國外交有原則、有擔當外，另外一點是方向感很明確。相比之下，世界上的許多國家，特別是大國，比如美國的政策尤其沒有方向感。民主黨上台是一個方向，共和黨上來是一個方向，萬一未來民主黨上台，又是另一個方向。歐洲也處於一個方向感迷失的狀態。

所以中國作為一個有明確、長期方向感的國家，這種方向感正在帶動更多國家參與進來，一起追求實現一個公平正義、普惠包容、政治與經濟普遍安全的秩序建構。

3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外交部長王毅就“中國外交政策和對外關係”相關問題回答中外記者提問。 中國網

觀察者網：王毅外長提到，中俄已探索出一條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的相處之道，站在了新型大國關係的前列，樹立了相鄰國家關係的典範。説起中國外交的方向感與確定性，前不久俄烏衝突三週年之際，國內也有一些聲音感慨，如果當初中國追隨西方、沒有守住中立立場，今天可能面臨更糟糕的處境。您怎麼看？

**李海東：**首先，中俄關系是中國全方位大國關係中非常重要的構成部分。從這次記者會的提問順序能看出來，第一個問題是關於元首外交的，第二個問題就是談中俄關系。甚至可以説，對俄外交在中國的大國關係中處於一個首要位置，這是一種戰略性關係，彼此之間不會因為外部形勢的變化或其他因素的影響而調整。

其次，當前的大國關係構建中存在一種非常消極的認識，即認為大國關係必然是競爭、結盟，必然是“此一時彼一時”，難以持久穩定。而中國外交強調的是新型大國關係，其核心恰恰是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我們致力於推進一種均衡、穩定、可持續的大國關係。目前看來，中俄關系的確是構建新型大國關係中最成功的，這一點需要突出強調。

三年前烏克蘭危機爆發時，俄羅斯是直接當事方。外界曾有不少揣測，認為中國也會參與其中，實際上這完全是基於西方的思維邏輯，對中國完全錯誤的判斷。中國的觀念與西方的零和思維完全不同，而後者長期在西方的輿論界、政策界與學術界中占主導地位，導致許多人不相信中國的主張。

經過多年實踐，尤其是過去幾年來，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中國的大國關係理念和實踐確實帶有中國特色，沒有落入西方邏輯的窠臼之中，中國在構建新型大國關係的實踐中趟出了一條積極路徑。

此外，中俄關系本身的抗干擾性也很強。冷戰結束後，中美關係起起伏伏，但中俄關系始終是穩步向前走的。這也是為什麼王毅外長表示，中俄關系是動盪世界中的恆量，不會受第三方干擾。

總之，中俄關系既是中國整體對外關係中的一個關鍵構成，而這種新型大國關係的構建也為將來世界上其他大國彼此間的關係構建，提供了具有啓發性的借鑑意義，是中國外交給世界外交做出的重要貢獻之一。

觀察者網：中美對多極化存在不同看法。美國國務卿魯比奧之前承認世界進入了多極秩序，有人認為這是美國外交朝現實主義的迴歸，也有人認為美國政府是要回歸到“帝國主義者之間的競爭”。美國主張的多極秩序與中國建構平等有序的世界多極化理念有哪些重要區別？

**李海東：**中方主張的多極化與魯比奧談的多極秩序內涵完全不同。美方現在的講法是在單極秩序已經維持不下去，在給世界製造瞭如此多的危機、動盪乃至於戰爭的背景下，不得不進行的一次策略性調整。美方講的多極秩序實際上還是拉一方、打一方，這是一種典型的大國博弈、競爭對抗思維瀰漫的，缺乏新意的傳統舊多極秩序觀念。

有國際關係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歐洲從19世紀到20世紀盛行的舊多極觀念帶來了什麼結局？一定是軍備競賽、大國競爭乃至於戰爭這種惡性螺旋循環。

中方強調的是平等有序的多極世界秩序，普惠包容的經濟秩序，而且強調聯合國在國際事務中具有無法取代的核心地位。這是一個各國都能夠開展負責任良性互動，在合作中共同發展的多極秩序觀。而美國的多極秩序觀依然帶有很強的零和邏輯、冷戰思維、強調大國激烈對抗的舊觀念。

當地時間2月10日，特朗普簽署行政令，宣佈將對所有輸美鋼鋁徵收25%關税。 視覺中國

從美國外交的歷史來看，其靈魂深處依然是執念於維持霸權的。之所以現在開始談多極秩序，是因為美國實力受到了挫折。所以這只是美國外交的一種策略性調整，並不是着眼於長久、持續的戰略，與上世紀70年代尼克松的戰略調整很像，也是拉一個打一個。當時是“聯中制蘇”，現在又想搞“聯俄製華”。這些都是中國的外交理念所排斥也不接受的。

中國提倡共同發展、共同繁榮，相互負責。而美國的理念是拉一方打一方，這當然會導致大國關係持續混亂與不穩定。如果大國關係不穩定，世界怎麼可能和平呢？説到底，魯比奧提的多極秩序，還是在為接下來美國製造更多的全球紛爭、動盪與對抗做籌劃。

觀察者網：王毅外長對美國的印太戰略有句精闢分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在特朗普政府一方面推翻拜登政府遺產，一方面試圖敲詐盟友還揮舞“關税大棒”的背景下，印太戰略未來4年對美國政府還有多大的價值？

**李海東：**印太戰略這個詞是特朗普第一任期提出來的，旨在通過在亞太地區製造陣營對立，通過挑撥與制衡等方式來破壞中國的內外發展環境。其核心還是大國地緣政治競爭，不是一個着眼於長久發展的戰略。

那特朗普第二屆任期是不是就要放棄印太戰略呢？現在看來還不是這樣。因為美國國防部長赫格塞思最近説，雖然美國不尋求與中國開戰，但是美國的資源要集中到為戰爭做好準備上。那顯然包括在亞太地區做對抗的準備，甚至是帶來動盪與分裂。

雖然特朗普政府在對歐戰略上做調整，但是對印太戰略，至少目前能看的是，他在變本加厲地強化一種可能比過去更具挑釁性、破壞性與對抗性的態勢。我們還是要放棄幻想，做好底線準備。

至於美國與盟友的關係，特朗普的行事方式顯然不同於拜登政府的“偽多邊主義”，也就是拉上盟友與中俄對抗。特朗普對於美國的聯盟體系有牴觸心理，甚至認為是負擔。這是建立在他要滿足國內支持者、共和黨特定選民羣體的基礎上，是基於內政考慮得出的一個結論。在對外行動中，特朗普也傾向於採取單打獨鬥的方式。他認為在對待日本、韓國甚至中國時，至少在經濟層面，美國有能力強迫對手屈服。

目前看來，不少美國的盟友都在離心，包括加拿大都要跟美國打貿易戰了。一方面，特朗普個人沒有拉盟友搞對抗的意識，但他的團隊中有人這樣想。比如魯比奧長期就是印太戰略的一個重要闡述者，也被認為是特朗普政府內部推動聯合盟友的重要代表。但另一方面，魯比奧在特朗普政府中的外交決策地位眼下又被邊緣化了。

總之，特朗普政府推動印太戰略的方式會與拜登政府有很大不同。他能不能成功？特朗普自信地認為可以成功，但美國的戰略沒有考慮到美國民眾的福祉、亞太各國民眾的福祉，沒有考慮到地區國家追求和平、繁榮的訴求。在我們看來這就是本末倒置。

觀察者網：王毅外長在記者會上強調，台灣從來不是一個國家，今後絕無可能，同時對日本部分人士發出提醒：“借台灣生事，就是給日本找事”。如何解讀這番話的警告意涵？

**李海東：**王毅外長在這次記者會上，再次重申了台灣問題在整個中國外交中的極端重要性，向國際社會再次重申與強化了一箇中國原則，表達了對這樣一種國際共識不容破壞的極端重要性，也是在警告那些試圖破壞一中原則的支持分裂勢力，包括美國國內部分政客、特朗普政府內部以及日本部分人士與“台獨”勢力勾結，試圖篡改聯合國大會第2758號決議的內涵。王毅外長的發言是對他們的一個強有力的震懾。

我想那些勢力的動作不會停，但是通過這次記者會表現出來的中方立場很清楚，必須要考慮到與國際社會聯合起來，維護國際公平正義與國際社會中的基本共識，也就是我們説的良知的力量和正義的力量，對那些試圖在台灣問題上別有用心的勢力形成強有力的震懾。關於再度重申與鞏固國際社會對一中原則和涉台問題上的國際共識，我們的外交努力做的是非常到位的。

觀察者網：在記者會上，王毅外長專門回應了國內民眾很關心的緬北電詐問題。也注意到講話中提到，2025年將打造一個海外安保國際合作平台，深化同各國特別是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瀾湄國家的安保合作，延伸互幫互助“朋友圈”。如何從外交為民的理念角度來進行解讀？為什麼是從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瀾湄國家開始加強合作？

**李海東：**外交不僅僅是國與國之間、政府之間的行為，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外交努力最終都要落到服務人民的宗旨上，要讓各自國家的民眾普遍有獲得感、滿意感。當民眾對國家的政策始終保持高水準的理解與支持時，我們後續的外交就會獲得源源不斷的動力，外交過程中的效果就會越來越明顯。

2025年3月1日至2日，外交部副部長孫衞東訪問柬埔寨，拜會柬埔寨副首相兼外交大臣布拉索昆。

我想對這個問題的處理也凸顯了中國外交的一種温度感，即外交不是冷冰冰的，不僅有深度、有成果，也要有温度。一方面，中國提倡公平、正義、良知這些代表正向原則的外交主張，能夠給國際社會帶來更多公共產品。

另一方面，我們説外交強調平等自主。通過給“一帶一路”倡議參與國家提供機會與便利，通常來説，相關國家也會投桃報李。這樣的正向互動多了，一種合作的習慣、共同的利益紐帶就逐漸培育出來了。王毅外長説，朋友可以永久、利益可以共享。實現和平穩定的空間就大了。所以我們還是強調外交為民、普惠各方，這是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促進全球更廣闊區域的持久穩定和繁榮發展來説，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則。

觀察者網：就加強民間外交的問題，去年以來，我國免簽入境的外國人人次（2012萬人次）翻番，“China Travel”、“週五下班去中國”等話題引發熱議。最開始大家也存在一定疑惑與擔心，但現在看來免籤政策取得了很大成功，這對於加深中外民間交流、塑造真實中國形象有哪些的積極意義？

**李海東：**我們説民心相通是國家相近的一個基礎，加強民間交流是增進各國民眾相互瞭解與消除誤解，塑造各自國內良性的輿論環境和民間氛圍的必不可少的構成部分。現在能夠看出來，中國與世界各國的民間交流越來越熱絡，不論是發展中國家還是發達國家，甚至越來越多的美國人也在來中國。

在宗教習俗、政治制度不同的國家，民間的對華認識經常會受到各種媒體影響，其中許多媒體背後的資助者是有意進行政治操弄，導致外國民眾的對華認識往往出現偏差。

當越來越多的外國人來到中國後，就能通過親眼所見、親身體會來分辨過去本國媒體涉華報道的荒謬之處，進而帶動在各自的社羣、團體內部進行涉華辯論以及相關行動規劃設計時變得更加務實、理性和客觀。這既對於那些國家的政府改善對華理解與認識起到促進作用，又服務於中國的總體外交目標，即王毅部長最後説到，中國堅持和平發展、讓世界能夠普遍受益的的方向不會變。尤其是在這個變亂交織的時代，加強民間交流才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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