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薩尼·恩格卡維尼：G20需要超越“對話平台”的角色，讓美好願景轉化為現實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布薩尼·恩格卡維尼】

2024年12月南非接替了在印度之後擔任輪值主席的巴西，接手G20主席國的職務。這三個重要成員構成了被稱為“印度、巴西和南非”（IBSA）的多邊平台。

這個多邊平台的出現意味着“全球南方”國家有機會主辦G20，並對全球發展議程產生影響。這些金磚國家成員在另一關鍵全球南方夥伴印度尼西亞於2022年12月主辦了舉足輕重的後疫情峯會後，先後擔任G20主席國。

今年二月對G20輪值主席國南非來説意義重大，因為外交部長會議和商業（B20）會議在此期間舉辦。儘管美國國務卿沒有出席，但這場外長會議的規格依然極高。

由世界主要經濟體組成的G20已牢固樹立起其作為解決全球性挑戰的重要平台的地位。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背景下成立以來，G20不斷發展，相關議題涵蓋經濟穩定、氣候變化、數字化轉型以及公平發展等多個領域。

二十國集團（G20）外長會議在南非約翰內斯堡國家展覽中心開幕，南非總統拉馬福薩致辭央視新聞客户端

然而，儘管該論壇擴展了關注範圍，仍有大量批評聲質疑其能否為全球南方發展中國家帶來切實成果。因此，在討論G20的重要性和影響的公共輿論中，我們應對過去十年的發展議程進行評估，重點關注經濟增長、氣候行動、基礎設施建設、減貧以及國家能力建設。

在這一評估中，我們將評論金磚國家在推動議程轉向全球南方關注問題方面的貢獻，並探討南非作為輪值主席國在進一步推進非洲及全球南方包容性增長、公平、和平與穩定的發展議程中的作用。

經濟增長和復甦始終是G20議程的核心。誕生於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G20，早在當年的華盛頓峯會上就為集體財政措施定下基調，並向全球宣佈了“恢復全球增長和改革金融體系”的承諾。

隨後召開的峯會，例如2009年的倫敦峯會，緊接着實施了前所未有的財政干預措施，其中包括1萬億美元的全球刺激計劃。然而，隨着全球差距的不斷擴大，這些努力中的裂痕逐漸顯現。

到了2013年，聖彼得堡峯會的公報公開承認復甦進程“並不平衡”，儘管2008年的危機源於美國銀行系統的失敗，並在全球範圍內產生了連鎖效應，但發達經濟體的復甦速度超過了新興經濟體。

發展中國家如中國、印度和印度尼西亞利用了這一差距，倡導對全球金融機構進行結構性改革。到了2016年的杭州峯會，G20開始認識到重新調整全球經濟架構以惠及新興市場的重要性。

然而，雖然G20言辭激烈，但實際行動中並不明顯，特別是在解決低收入國家面臨的債務負擔和財政約束方面。但中國主辦的這次峯會依舊意義重大，因為正是在此次峯會中首次提及“全球南方”，並從此成為流行説法。

最初在G20以經濟為中心的議程中被邊緣化的氣候變化問題，逐步上升到議程中，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於全球南方國家的壓力。《首爾共識》（2010）是將經濟增長與環境可持續性相銜接的早期舉措，“杭州峯會（2016）”通過重申《巴黎協定》進一步提升了氣候問題的重要性，“里約峯會（2024）”則進一步推動了這些討論，呼籲各國為全球南方提供“公平的氣候融資”。

2024里約G20峯會 新華社

然而，G20的氣候宣言因缺乏具有約束力的機制和可衡量的目標而受到人們批評。儘管全球南方主辦國在強調全球氣候融資不公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在G20的氣候雄心與執行之間仍存在明顯的鴻溝。

要求向綠色氣候基金作出大量貢獻和向發展中國家轉讓技術的呼籲遭到忽視，這暴露了G20僅僅是一個政策制定機構，而非具有執行力的機制的侷限性。隨着美國退出一系列關鍵的全球環境協議，南非在維持發達國家氣候行動承諾方面將面臨重大挑戰。

基礎設施建設一直是G20討論中反覆出現的主題，被視為推動發展中國家增長的催化劑。《首爾共識》（2010）將基礎設施投資提升為一種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工具。這一承諾在“布里斯班峯會（2014）”上獲得了推進，當時推出全球基礎設施倡議，旨在動員私人資本以彌補資金缺口。

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和印度推動加強南南合作，為這一討論增添了新的維度。“杭州峯會（2016）”強調了全球南方製造能力的建設和工業化，而“新德里峯會（2023）”則明確將數字基礎設施與工業基礎設施聯繫起來。

減貧問題一直是G20議程中的重要內容，並伴隨着對包容性增長和社會保護的顯著承諾。“戛納峯會（2011）”是一個里程碑，強調了有針對性的社會發展項目在增強韌性方面的重要性。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峯會（2018）”中，青年發展項目已被納入減貧戰略，該峯會還推出了各種旨在促進創業精神和性別平等的舉措。

發展中國家一直積極推動包括教育和職業培訓領域的能力建設項目，並將其作為推動青年發展和減貧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這些承諾的實際影響仍不明確，尤其是2011年推出的G20青年就業工作組的成效有待進一步檢驗。

國家能力已直接和間接地出現在G20治理改革議程中。2009年的倫敦峯會強調了制度韌性對於金融穩定的重要性，而2013年的聖彼得堡峯會則將這一概念擴展到發展中國家的治理中。

然而，許多這些承諾缺乏實現全球南方國家實質性變革所必需的具體性和問責制，因為這些國家的制度因多種原因而依然脆弱，這些原因包括殖民主義遺留問題和《華盛頓共識》中新自由主義指令的影響。

中國、印度、巴西和印度尼西亞對國家能力建設問題表現出濃厚興趣，其中中國承諾投資於治理培訓和數字能力建設，印度在國際太陽能聯盟等多邊機構中發揮的領導作用。然而，這些努力依然零散，往往反映出提出國的地緣政治野心而非統一的G20議程。

金磚國家已成為重塑G20優先議程的重要參與者，推動議程轉向滿足全球南方的需求。中國、印度尼西亞、印度和巴西在倡導全球金融治理改革方面尤為積極，哀嘆根植於佈雷頓森林體系中的不平等現象。

2016年杭州G20峯會

巴西擔任2024年G20主席國標誌着一個關鍵轉折點，該會議進一步將議程轉向關注貧困羣體和環境問題。巴西在倡導社會包容、可持續發展和南南合作問題上表現得非常堅定。巴西對公平氣候融資和減貧的重視為南非鋪平了道路。與巴西類似，南非預計將在其主席國任期內引領關注弱勢羣體的議程。

南非肩負重大責任，不僅要代表全球南方，尤其是非洲的利益，而且目前正面臨來自美國的重大壓力，美國對該國的轉型倡議以及其針對加沙正在進行的種族滅絕的法律行動提出異議。

當然，南非面臨的最大考驗將是隨着美國利用關税和其他貿易壁壘作為其再工業化工具，其他主要大國也在採取類似動作。面對這樣的壓力，南非需要在這種環境中做好利益和矛盾的管理。在複雜且不確定的條件下，南非必須推進各國達成共識。

世界聚焦於南非，而這將考驗其在非洲內部的領導地位及其日益增長的全球影響力。包括債務可持續性、環境適應力和數字轉型等問題預計將在2025年的議程中佔據主導地位，南非將利用其主席國地位推動切實的承諾落實。當然，這需要在平衡地緣政治緊張局勢的同時，確保非洲的優先事項不會被主要經濟體之間的爭吵所掩蓋。

毫無疑問，G20的發展議程已經發生了變化，但其進展仍然參差不齊，充滿挑戰。儘管金磚國家和“全球南方”國家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這一議程，將關注點轉向全球南方，但實際成果往往未能達到宣言中的承諾。2025年南非擔任主席國為G20彌合此前言辭與全球尤其是其在非洲的行動之間的鴻溝提供了機會。

為了使G20保持其重要性，它必須採取大膽的改革，優先考慮邊緣地區需求、強化相關承諾，並超越僅僅作為一種“會談平台”角色。全球治理和公平發展的未來取決於其將願景轉化為現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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