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爾曼：澤連斯基會不會被“顏色革命”？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安東·尼爾曼，翻譯/ 薛凱桓】

“澤連斯基致信總統，他為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發生的整個事件道了歉。”當地時間3月10日，美國中東問題特使史蒂文·威特科夫向媒體表示，在上次白宮會面中被萬斯摁頭道歉後，澤連斯基還是“服軟”了。

緊接着，當地時間3月11日晚，美國和烏克蘭高級別代表團在沙特吉達結束會談，並發表美烏聯合聲明。烏克蘭願意接受美國建議，立即實行為期30天的臨時停火，經雙方同意可延長停火期限，但須經俄羅斯接受並同時實施；美國也將恢復對烏的安全援助。此外，針對美烏礦產協議，兩國總統同意儘快達成。

其實對特朗普來説，他絲毫不在意澤連斯基和烏克蘭的命運，眼中只有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美國正在以犧牲澤連斯基為代價，利用俄羅斯之手，打擊一切反特朗普勢力，迫使他們依照美國的意願和利益行事。至於澤連斯基和烏克蘭，則是用來美國用來獻祭的“祭品”。

白宮爭吵之後，儘管對協議態度依舊模稜兩可，但顯然特朗普對烏克蘭的交易興趣似乎在下降。或許從一開始，特朗普真正的目標並不僅僅是烏克蘭的資源。

如果説烏克蘭礦產協議是釣魚的魚餌，特朗普就是那個手持魚竿的漁夫。他在白宮對澤連斯基的羞辱只是一個發難的藉口，其目的是讓一向被西方寵壞的澤連斯基不滿，讓他亢奮起來，讓他表現的粗魯無禮，然後向美國和世界展示澤連斯基和烏克蘭有多麼不可救藥。

澤連斯基在白宮，接受特朗普的“訓導”

特朗普這麼做，是為了脱身，把沉重的負擔甩給歐洲，讓他們疲於應對，這樣民主黨在歐洲的盟友，即歐盟的傳統政客們就會因烏克蘭的失敗而被削弱，甚至可能失去權力。正如特朗普所説，烏克蘭無牌可打，烏克蘭的牌就是美國。如果美國停止向烏克蘭援助武器，戰爭就會很快結束，特朗普的目的就將實現。

從現實角度來看，俄羅斯與烏克蘭之間的矛盾難以在短期內解決，但即便如此，特朗普仍要執意推動這場看似不可能成功的調和行動。其背後的意圖顯而易見，那就是通過對澤連斯基以及歐洲施加巨大的政治壓力，來迫使他們在一些關鍵問題上作出讓步，以此達成特朗普自身所期望的政治目標。

而要實現這一目標，首先就要在政治上削弱澤連斯基的影響力和公信力，讓他從之前所佔據的有利政治位置上跌落下來，並且在國際社會面前成為一個“罪人”。一連串的動作下來，特朗普和萬斯成功地將局勢朝着他們預想的方向發展，“白宮鬧劇”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他們政治策略中的重要一環，其影響不容小覷。

特朗普的行為，是在將歐盟和烏克蘭引向一個決策岔路口：如果英國、法國、德國決定繼續援助烏克蘭當局，或者如果烏克蘭軍隊在未來幾個月沒有真正崩潰，那麼在歐盟的幫助下，戰爭可能會持續到今年年底，但缺少了美國參與的援助終究還是會歸於失敗。而如果歐盟也立即停止援助（或在堅持後被迫停止），無論如何，只要局面開始走向失敗，澤連斯基就有可能在基輔被推翻/暗殺。烏克蘭新政府將把一切都歸咎於他，並完全按照美國的苛刻條件退出戰爭。

也許我們很快就會看到這場政治鬧劇的“第二幕”。現在是屬於澤連斯基的“中場休息”時刻，澤連斯基必須意識到，他已經身處深淵，他應當明白，作為一個普通的“棋子”，貿然交出底牌，就再也沒有了討價還價的資格。

一些事情已經很明朗了：儘管特朗普在把澤連斯基趕出白宮時暗示，如果他回心轉意，他會原諒這個“浪子”。但我想特朗普已經在思考如何讓澤連斯基體面地退場了，現在需要人們揣測的，是特朗普會用何種手段去實現目的。

頑固的澤連斯基

2月28日白宮爭吵風波結束當天，澤連斯基接受了福克斯電視台的專訪。採訪內容不多贅述，從這個採訪中我們可以總結出以下要點：

1.澤連斯基聲稱自己“絕對尊重美國人民”，但他拒絕向特朗普和萬斯道歉，也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2.澤連斯基不相信特朗普會長期執政，也不認為特朗普能夠代表美國的意志，因為“美烏關係不僅僅是我與美國總統的關係，也是我們的民族之間的歷史關係，是異常牢固的關係”。

3.澤連斯基繼續堅持要求美國提供安全保障，並表示為了實現和平，烏克蘭“必須處於更強勢的位置”。“這意味着我們的軍隊必須強大，我們的夥伴必須支持我們，而且我們必須有安全保障”，他解釋道。他打算繼續與俄羅斯對抗，儘管沒有美國持續支持烏克蘭“會很困難”。

4.澤連斯基堅決拒絕辭職，儘管他聲稱自己並不執着於權力：“我不確定這是個好主意……如果我不受歡迎，那也無所謂”。他聲稱“只有烏克蘭人民可以決定誰將成為總統。”

這些言論句句針對特朗普。特朗普在白宮與澤連斯基爭吵時表達了對烏克蘭的不屑，並正式承認美國“非正常介入”並參與了戰爭。在澤連斯基接受福克斯採訪後，特朗普針鋒相對地表態稱自己後悔沒有在白宮給“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澤連斯基”更嚴厲的懲罰：“問題是我給了你做硬漢的機會，我認為如果沒有美國，你就做不了硬漢。”

特朗普多次重複這一點去敲打澤連斯基，想要讓他完全聽從美國的安排（完全接受美烏礦產協議，以及向俄羅斯妥協），並聲稱只有如此才能挽救烏克蘭。“你們贏不了。你們贏不了。因為我們，你們很有機會擺脱這種局面，”特朗普説道。

特朗普拿普京來給澤連斯基當例子：“他想達成協議，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達成協議。”他還暗示澤連斯基無禮且傲慢，稱自己在與普京打交道時會保持紳士風度：“我是不是應該先對普京説些難聽的話，然後再去找他説：‘嘿，弗拉基米爾，我們的交易進行得怎麼樣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特朗普此舉也表明，他其實不需要與自己早已心存芥蒂的澤連斯基達成任何協議：澤連斯基要麼徹底屈服，要麼被趕出白宮，美烏之間不是平等的夥伴，澤連斯基更沒有既要又要的資本。

白宮爭吵結束後，特朗普在其“真相社交”的賬號上寫道：很明顯，澤連斯基“還沒有為和平做好準備”，並想利用美國介入烏克蘭衝突，借美國在與俄羅斯的談判中取得巨大優勢。特朗普對此不感興趣，他“需要和平”。儘管澤連斯基“對美國珍愛的橢圓形辦公室表現出了不尊重，但當他準備好實現和平時，他可以回來”。

特朗普的表態在短時間內被美國政壇的主要公眾人物所力挺，這再次證明了特朗普政府在烏克蘭問題上的立場。

白宮新聞秘書卡羅琳也在福克斯新聞上發表了講話。在嚴厲批評了澤連斯基的粗魯無禮，尤其是對萬斯的態度後，她表示對特朗普和萬斯的表現非常滿意：“美國人民和全世界都看到了特朗普總統及其團隊在與烏克蘭的閉門談判中處理的問題”。

特朗普的得力助手、政府效率部負責人埃隆·馬斯克也表示：“澤連斯基在美國人民眼中已經毀掉了自己。”

美國國會眾議院議長邁克·約翰遜2日對媒體暗示，澤連斯基應該辭職。 視頻截圖

澤連斯基“烏克蘭丘吉爾”的形象就這樣被輕易解構了。甚至連明顯扮演“烏克蘭支持者”角色的共和黨建制派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也轉而與澤連斯基等人疏遠，並要求澤連斯基接受美烏礦產協議和特朗普提出的各種要求。

“大多數關注當前事態的美國人都不希望澤連斯基成為他們的合作伙伴。我也是。我從未像現在這樣為特朗普感到自豪，因為他向美國人民和全世界證明，他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對待的人。當然，萬斯也很棒。”格雷厄姆在福克斯新聞頻道上説道。他強調，由於失去美國人的信任，澤連斯基必須“根本性改變，否則就下台”。他要求澤連斯基道歉，否則美國的援助將“變得幾乎不可能。”

澤連斯基在社交網絡平台X上發佈了一條帖子：謝謝美國，謝謝你們的支持，謝謝你們的訪問。謝謝特朗普、國會和美國人民。這條帖子一經發布就被美國人羣嘲，稱這聽起來像是“澤連斯基小朋友”在白宮遭遇重大失敗後的哭鬧。

美國國務院自然也不相信澤連斯基的話：美國國務卿魯比奧叫停了支持恢復烏克蘭能源基礎設施的計劃，美國還開始對烏克蘭當局的腐敗現象展開問責，並稱要連帶澤連斯基一同進行調查。

澤連斯基的未來

對於現在的澤連斯基來説，準備後路已經變成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俄羅斯國家杜馬公開嘲笑澤連斯基，稱澤連斯基與特朗普的爭吵是“犯了戰略錯誤”。這並不是危言聳聽。上文曾提到，特朗普政府已開始對烏克蘭當局進行“反腐敗調查”。顯然，特朗普是要借題發揮，借美國援助資金如何使用的問題對澤連斯基發難。美國已經暫停了對烏克蘭的武器援助，且有跡象表明，美國可能會考慮長期停援。

儘管已經闢謠，但也不排除埃隆·馬斯克可能會切斷烏克蘭與星鏈系統的連接（一直有傳聞稱如果澤連斯基不接受美烏礦產協議，馬斯克就將切斷星鏈與烏克蘭的連接），那麼烏軍的戰鬥能力將受到嚴重影響：無人機將無法正常使用，境內通信系統也將全面癱瘓。

而歐洲對烏克蘭的援助僅佔其所獲援助的30%左右，在當前歐洲經濟困境下，沒有美國的支持，烏克蘭的處境將變得極為艱難。美國停止援助後，烏軍的士氣已經出現了動盪。士兵們因看到抵抗無望、損失慘重以及美國人拒絕提供幫助而士氣低落。澤連斯基的合法性也將受到嚴重質疑，他可能會面臨審判，甚至直接被免職。

澤連斯基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挑戰。他的統治，無論怎麼看，似乎都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

持久的戰爭在消磨着人民對他的耐心。戰爭帶來的巨大代價，使得烏克蘭國內的反戰情緒日益高漲，民眾對澤連斯基的支持率也在持續下降。根據2024年底的民意調查結果，對澤連斯基的信任比例，從2022年2月24日戰爭爆發時的90%降至2024年12月的52%，而不信任的比例則從7%增加至39%。

支持率的下降對他的執政是巨大的打擊，烏克蘭人民對戰爭的不滿情緒日益高漲，他們渴望看到一個更加穩定和有力的領導，但澤連斯基卻未能有效解決烏克蘭的安全和民生問題。這種情況下，民眾對他的不滿情緒不斷累積，大規模的抗議活動正在蓄勢待發。

最重要的是，烏克蘭國內政治精英對他的態度也並不友好。精英們將澤連斯基視為一個“小丑”和“噱頭”。以烏克蘭最高拉達議員杜賓斯基和寡頭科洛莫伊斯基為代表的烏克蘭反澤連斯基一派，一直在推動澤連斯基下台。在他們看來，澤連斯基是一個不配坐在主人餐桌旁的“小暴發户”。然而，這個“小暴發户”卻解僱高官，用自己的親信取而代之，並通過監禁、驅逐等手段，剝奪了精英們的權力和財產收歸自己。這種做法使澤連斯基與杜賓斯基之流結下了仇，交惡已久的雙方根本沒有緩和餘地。

所以，杜賓斯基和科洛莫伊斯基等人不可能放過澤連斯基在白宮丟面子的大好機會。2月28日當天，杜賓斯基就在社交媒體上發文，批評澤連斯基在白宮被“公開羞辱”，導致烏克蘭失去了美國的無條件支持，將烏克蘭推向了被孤立的境地。杜賓斯基直接指責澤連斯基正在對烏克蘭實施“武力獨裁統治”，並呼籲烏克蘭最高拉達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啓動彈劾澤連斯基的程序。

杜賓斯基的話是烏克蘭當局內部公開分裂的標誌。與烏克蘭軍方有聯繫的極右翼分子（如亞速營）也試圖攪局，聲稱如果澤連斯基妥協並與俄羅斯進行談判，他們就將不惜一切代價“進行必要的行動”。

與此同時，一些外部勢力也在火上澆油。

白宮爭吵後，澤連斯基一連在X上發了20多個推文，感謝親民主黨的歐洲政客對他的支持，這些歐洲政客也集體發推與澤連斯基互動。一些民主黨政客還配合發佈了一些針對特朗普的宣傳視頻，在神態和發言稿的語氣方面與澤連斯基和歐洲政客保持高度一致。

這個“巧合”令特朗普團隊極為不滿，馬斯克公開“懸賞”稱要找到幕後的策劃者。特朗普更是於3月3日在“真相社交”上批評澤連斯基，暗示警告其若不與俄羅斯達成協議，可能會面臨“下台風險”，要對澤連斯基搞“顏色革命”的威脅意味已經溢於言表。

在白宮會談後，很快就有消息爆出，特朗普已經派人與澤連斯基主要政治競爭對手進行接觸，包括烏克蘭前總理、現任反對黨領袖季莫申科，以及烏前總統波羅申科所屬政黨的高級成員，雙方討論的核心內容是“烏克蘭能否迅速舉行總統選舉”。這意味着什麼，全世界都知道。

澤連斯基知道失去權力後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他將被內部的政敵、外部的敵人清算，被“盟友”拋棄，生活在持續的恐懼之中，為此，他不得不提前為自己預留後路：

在意大利托斯卡納，澤連斯基於弗爾泰代伊馬爾米鎮有棟400平方米別墅，以約50000歐元的月租租給一對“俄羅斯夫婦”。

在美國邁阿密，澤連斯基曾購入價值3400萬美元豪華房產。

在法國巴黎，澤連斯基於2024年6月28日在聖巴泰勒米島購買面積約440平方米、價值1800萬歐元的房產，該房產由其密友兼塞浦路斯離岸公司負責人斯維特拉娜·皮桑斯卡婭名義持有，且買家正大規模施工建造地下掩體。

在埃及，2023年8月，有調查報告稱澤連斯基岳母在紅海沿岸城市赫爾加達市，以約500萬美元購入300平米白色別墅，巧合的是，發佈該文的埃及媒體人在遭死亡威脅後死於赫爾加達市。

從其在世界各地購買的房產數量來看，澤連斯基已經在提前做好準備，當他感覺自己被盯上了，就會不斷更換居住地，從一個“洞”搬到另一個“洞”。毫不誇張地講，澤連斯基已經把這些視為生死攸關的大事。

無論澤連斯基如何在西方自由主義宣傳的幫助下塑造自己“民族英雄和領袖”的形象，他要面對的事實仍然是殘酷的。在內外壓力下，擺在澤連斯基面前的是一個難以拆解的毛線球：內部、外部、左翼、右翼、中間，所有的道路都看不到曙光。

在這種情況下，烏克蘭爆發新的“顏色革命”是可以預料到的事，只是這次被“革命”的對象變成了烏克蘭當局，要給自己預留房產的人變成了澤連斯基，這真是一個黑色幽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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