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連虧3年，360“流氓”生態還要持續多久？

【文/王力 編輯/周遠方】

2024年業績預告顯示，360公司再度面臨業績壓力，集團預計虧損7.7億到11.5億元。這也意味着，這將是360連續第三年虧損，2022年至2023年，集團已累計淨虧損達26.96億元。

作為中國互聯網安全領域的早期開拓者，三六零（601360.SH）及其旗下軟件因長期存在強制捆綁安裝等問題，持續面臨用户信任危機。在監管加強和用户意識提升的環境下，360“安全衞士”的光環面臨威脅。儘管公司試圖通過AI轉型重塑形象，但用户口碑與業績壓力仍折射出其在商業模式與用户體驗間的深層矛盾。

據黑貓投訴平台、啄木鳥平台多位用户投訴，360存在捆綁下載及卸載困難的問題。360的爭議本質是安全企業的“信任悖論”——用户既依賴其防護能力，又警惕其權限濫用。若無法平衡商業利益與用户體驗，僅靠公關回應或技術辯解難以重建信任。

360手機助手分發隱私違規應用引關注，審核機制漏洞遭質

360手機助手作為重要的應用分發平台，其生態內第三方應用的合規性今年引發關注。

近日，國家計算機病毒應急處理中心近日通報的15款隱私違規移動應用中，6款通過360手機助手分發，暴露出第三方應用分發平台的審核機制漏洞。

此次被點名的應用涉及多項隱私違規問題。在“未顯著告知個人信息處理規則”問題中，《貨運達司機端》《北京兒童醫院保定醫院》等應用被指未明確告知用户數據保存期限等關鍵信息；在“隱私政策不透明”涉及《繪塗壁紙》《速題庫》等問題，其隱私條款未清晰説明第三方插件收集數據範圍；更嚴重的是，《貨運達司機端》在問題8中被曝未單獨取得用户同意處理敏感信息，而《速題庫》《繪塗壁紙》則涉及違規向第三方提供用户數據。

（截圖來自國家計算機病毒應急處理中心官網）

360雖非直接責任方，但作為分發平台，其審核機制被質疑存在漏洞。此類事件不僅影響用户信任，也可能觸發監管對平台責任的追溯，增加業務合規成本。

根據此前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發佈新修訂的《移動互聯網應用程序信息服務管理規定》（以下簡稱新《規定》）明確了應用商店需承擔“守門人”責任，應用程序分發平台的責任義務，包括應對上架的應用程序實施分類管理、資質核驗、風險管理等。

“流氓軟件”爭議與強制捆綁：用户自主權的缺失

360手機助手的合規問題，只是360集團整個產品生態問題的冰山一角。

2024年6月，一名用户在短視頻平台發佈多條視頻，控訴其下載360安全衞士後遭遇“靜默安裝全家桶”問題。用户稱，電腦被自動安裝了360解壓、軟件管家、瀏覽器及桌面助手等軟件，其中360桌面助手甚至在屏幕待機時推送廣告，即便卸載後仍反覆彈出誘導下載窗口，導致用户誤觸後重新安裝。視頻迅速引發共鳴，評論區湧入大量“同款遭遇”聲討，有網友調侃“用360軟件就要做好不輕易卸載的準備”。

（截圖來自抖音用户視頻）

事件發酵後，該用户再次發佈視頻稱收到投訴，指控其“侵犯名譽權”，要求公開道歉。用户隨後“被迫”澄清“並非質疑360無法卸載，而是抱怨捆綁安裝和彈窗問題”，但仍強調“全家桶現象客觀存在”。

此後有博主發佈“360卸載教程”視頻，演示通過控制面板、安全模式等多種方式卸載360軟件的全過程，並指出“需多次確認的繁瑣步驟是用户誤解‘無法卸載’的主因”。該教程獲得超百萬播放量，評論區熱評“建議周鴻禕親自出鏡拍官方教程”。

（截圖來自抖音用户視頻）

儘管周鴻禕在其個人社交平台發佈視頻稱“360軟件並非無法卸載”，但大量用户反饋，卸載過程中頻繁彈出挽留彈窗，甚至需通過特定工具或多次重啓才能完成，除卸載難外，360廣告彈出也被光大用户詬病。

(截圖來自周鴻禕抖音平台)

2024年多家媒體報道顯示，用户頻繁投訴360安全衞士廣告彈窗侵擾，即便通過軟件設置關閉彈窗，次日仍會收到推送。有用户實測發現，軟件內彈窗管理選項多達50餘項，涵蓋開機小助手、新聞推送、軟件推薦等模塊，但無一鍵關閉廣告功能，需逐項手動取消勾選，操作繁瑣。一名用户稱：“每次點擊‘今日不再彈窗’後，第二天廣告又‘捲土重來’，彷彿在玩貓鼠遊戲。”

面對用户投訴，360客服回應稱“無全局關閉選項”，建議用户在“彈窗設置”中逐個禁用廣告推送，若仍有殘留彈窗，可通過“問題反饋”渠道提交。然而，該方案被指治標不治本。技術論壇用户嘗試通過修改系統文件權限徹底屏蔽彈窗。

（截圖來自觀察者網微博平台視頻）

而周鴻禕早年開發的3721插件因難以卸載飽受爭議，這種“基因”似乎仍在360的產品邏輯中延續：用户卸載時需多次確認，流程繁瑣且伴隨挽留彈窗，被戲稱為“請神容易送神難”。

早在2013年，360安全衞士通過紅色彈窗攔截用户安裝百度殺毒、百度衞士，並強制引導用户選擇“差評”，而此前工信部就已公佈了《規範互聯網信息服務市場秩序若干規定》（工工信部2011年第20號令）。該規定明確要求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者不得干擾用户終端上其他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者的服務，不得欺騙、誤導或者強迫用户使用或者不使用其他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者的服務。

企業以安全之名合理化用户體驗的犧牲，而用户更關注操作的便捷性與控制權。這種認知差異導致360在輿論場長期處於被動，即便技術邏輯合理，也難以扭轉“流氓軟件”的公眾印象。

廣告騷擾與用户體驗惡化：免費模式的代價

作為殺毒軟件免費模式的鼻祖，360的免費商業模式曾顛覆傳統殺毒市場，但其營收模式在給用户帶來的困擾的同時，越來越後勁不足。

根據財報，2018年360的廣告收入佔比高達81%，這意味着，不需要付費的殺毒軟件360靠着廣告收入扛起了公司營收的大旗，而2023年雖降至49.93%，但彈窗廣告、瀏覽器首頁推廣等仍為用户主要痛點。

有用户投訴稱，360安全衞士每小時彈出數次遊戲或電商廣告，嚴重影響工作效率；另有用户發現，即使關閉彈窗設置，廣告仍通過“熱點資訊”等形式變相出現。

這種“以用户體驗換廣告收入”的策略，導致360逐漸失去用户粘性。2023年，其廣告收入同比下滑4%，總營收較2018年峯值縮水31%，反映出市場對其商業模式的牴觸，用户對其“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的角色存疑——作為安全軟件提供方，同時依賴廣告收入盈利，是否存在利用數據牟利的利益衝突？

近年來，360公司面臨業績壓力，2022年至2023年累計淨虧損達到26.96億元。2024年業績預告顯示，集團預計虧損7.7億到11.5億元，這也意味着，這將是360連續第三年虧損。

（數據來自360財報）

儘管公司創始人周鴻禕宣佈全力投入人工智能（AI）領域，並推出了360智腦、納米搜索等產品，但研發支出並未顯著增加，2023年的研發費用實際上同比下降了6.3%。這與百度在同一年對AI的242億元鉅額投資形成了鮮明對比。市場對360的AI產品反應平平，例如“納米AI搜索”的下載量遠低於競爭對手，被批評缺乏創新，僅是功能的堆砌。去年360兒童手錶的爭議性回答事件，暴露了其AI產品在數據源管理和內容審核方面存在重大缺陷。

（圖片來自網絡）

與此同時，360股價長期低迷，截至3月15日發稿前，三六零集團股價報11.42元/股，市值799.35億，相較於2018年借殼上市高光時期，股價跌去近半成，市值縮水嚴重。

360的案例折射出中國互聯網企業“免費+廣告”模式的普遍困境：如何在商業利益與用户權益間取得平衡？若無法從根本上解決捆綁安裝、隱私泄露等痼疾，僅靠蹭熱點與網紅營銷，恐難重塑用户信任。在監管趨嚴與消費者意識覺醒的當下，360的轉型之路，或許更需要一場徹底的“用户體驗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