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楓：從“聯合利劍”到“海峽雷霆”，軍事解決台海問題的思路變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晨楓】

進逼！懾封！毀癱！鎖控！圓滿完成！

4月1日至2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東部戰區圓滿完成聯合演訓各項任務，全面檢驗了部隊一體化聯合作戰能力。戰區部隊時刻保持高度戒備，持續加強練兵備戰，堅決挫敗一切“台獨”分裂行徑。

這次演練被命名為“海峽雷霆-2025A”，針對的是賴清德當局猖狂的謀“獨”挑釁，演練重點實施查證識別、警告驅離、攔截扣押等科目，檢驗部隊區域管控、聯合封控、精打擊要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國防部和東部戰區對“海峽雷霆-2025A”的名稱是演練，而不是常用的演習。

演練當然是演習的一種。演習有很多種，有研究性的演習，重點是研究武器裝備或者新技術戰術的實戰使用；有檢驗性的演習，用於檢驗裝備和部隊的戰術技術和訓練水平，朱日和、“紅箭”與美國的歐文堡、“紅旗”演習就是典型；有政治性的演習，美韓、美菲、北約的很多演習都是這樣，主要用於顯示團結、炫耀武力，並且加強協友軍之間的互相熟悉程度。

還有一種是對特定戰役想定、使用特定武器裝備、動用特定部隊的預演。這不僅是研究性的，還帶有一定的檢驗性，但主要是“拳不離手”，在需要出手的時候，能夠以最高的熟練度執行作戰方案。

美國印太司令部司令帕帕羅海軍上將指出，解放軍在台海周邊的演練不再是單純的演習（drills），而是解放台灣的彩排（rehearsals）。他説的沒錯。

從“聯合利劍”到“海峽雷霆”

東部戰區在台島周邊的演訓已經很多年了，貼近實戰的程度一直在提高，對於不同戰法的演練一直在進行，演練打擊的深度和廣度也一直在提高，不斷從研究性、檢驗性、政治性向預演性轉變，或者説兼而有之。

2022年佩洛西“竄訪”台灣後的“八月大演習”，重點是以登為主、以打為輔，封鎖是比較次要的輔助手段，反映的是速戰速決、力圖避免外敵介入干擾的大思路和敵強我弱的基本認知。

2024年5月的“聯合利劍-2024A”，則是打封結合、敵弱我強的思路，直接登陸則是關鍵時候的補刀。10月的“聯合利劍-2024B”中，對台島上主要城市、基地的針對性更強，六大演習區域直接面對台北、基隆、花蓮、台南、高雄、台中。這也是打封結合、登陸補刀，但與“聯合利劍2024A”又有所不同。

在當前的“海峽雷霆-2025A”中，重點再次放在打與封，淡化了登陸。據報道，解放軍在演練中組織艦機多向抵近台島，重點演練海空戰備警巡、奪取綜合制權、對海對陸打擊、要域要道封控，包括遠程火力實彈射擊和對重要港口、能源設施等模擬目標進行精確打擊。

這反映了對台海問題軍事解決的思路變遷，更反映了海峽兩岸軍事實力對比的變遷。要注意的是，在説到敵我強弱時，這裏的“敵”包括美日台。光算台軍的話，解放軍早就擁有壓倒性優勢了。

從幾次演習來看，台海軍事戰略依然有直接登陸（“登”）、火力打擊（“打”）、離岸封鎖（“封”）三條主要思路。

“登”最簡單最直接，但啓動門檻也最高。“打”沒有那麼簡單直接，最終效果的不確定性大一些，但啓動門檻低很多。“封”的效果最間接，短封的效果最不可靠，長封的難度急劇上升，但啓動門檻最低。

從“聯合利劍”到“海峽雷霆”，反映的恰好是從以登為主、以打為輔，到以打為主、以登為輔，再到以封為主、打登為輔的思路轉變，啓動門檻逐步降低。對於死硬“台獨”或許不重要，他們是死豬不怕燙，覺醒裝睡不再醒，但對於其他人，這才是“海峽雷霆-2025A”最大的看點。

在“海峽雷霆-2025A”裏，並沒有強調“登”的內容，但“登”已經不僅是演練熟諳的方面，還在繼續增強。前不久央視展示了棧橋式登陸平台已經實用化了，可以在大量原本不適宜搶灘登陸的海灘甚至海岸台地、崖壁公路用於機械化大部隊的登陸，071大登、075兩攻更是成熟的兩棲攻堅利器。

相比之下，“海峽雷霆-2025A”所展示的“封”的一面是前所未有的。

“聯合利劍”系列也展示了“封”的一面，但主要是隔離戰場。“聯合利劍-2024A”的重點在於隔離日本方向，台灣以東方向與其説是輔助隔離方向，不如説是威脅花蓮的佳山基地、蘇奧的海軍基地和台東的志航基地為主。

在“聯合利劍-2024B”裏，琉球方向依然是隔離重點，但“遼寧”號編隊在大洋上更加“飄忽”，既能威脅台島東岸的花蓮，又可以隔離太平洋美軍艦隊和飛機，尤其是關島甚至呂宋島方向。海警編隊則將台島封鎖得鐵桶一般，意在隔離台島海運交通。

在“海峽雷霆-2025A”中，根據東部戰區發言人的公開宣示，重點在於查證識別、警告驅離、攔截扣押，這顯然是針對對台海運的。在手段上，有區域管控、聯合封控。區域管控主要由海警和海軍實施，這是常規的海上封鎖，中國海軍和海警的數量優勢正好發揮作用。

聯合封控則是海空和空間聯合實施。海上巡邏的控制範圍畢竟有限，空中巡邏的速度和範圍就大得多了。海上巡邏機通常是海空巡邏的主力，但在信息化、網絡化的現在，空戰巡邏或者待命對陸攻擊中的殲-16發現可疑船隻，完全可以就近查證識別，或者通過數據鏈上報，調動其他資源進一步查證識別和採取進一步行動。長航時無人機與海洋監視衞星正是如此應用的。

解放軍雕花式炫技

有意思的是精打擊要，這是對要地實行精確打擊，東部戰區發言人還特意提到對港口、能源設施的精確打擊。

據央視報道，演習中，遠箱火共計發射16枚火箭彈，提及“我旅永安天然氣接收站射擊完畢”，顯示預定打擊目標之一是位於高雄的永安液化天然氣接收站。這是台灣最大的液化氣接收站，總儲量達450萬噸。

在演習中，原本應該在4月1日抵達高雄的“惠比須”號LNG船在東沙和呂宋島之間徘徊，原本4月2日到達台中的“台達2號”也在同一海域徘徊不前。

台灣每年約有400艘LNG船到高雄和台中，也就是説，每天至少一艘。換句話説，台灣的天然氣日耗量每天略多於一艘LNG船，停運一天就要吃掉一天的天然氣儲備。台灣的能源自給率很低，石油只有2.3%，超過97%的煤炭、石油、天然氣都靠海運進口。台灣有號稱4-5個月的戰略石油儲備，然而，用於火力發電的煤炭儲備只有一個多月，天然氣只夠半個月。

在2024年5月“聯合利劍-2024B”期間，外籍船長為了避險，拒絕穿越演習海域進港卸貨，導致島內連續三天沒有LNG船到港卸貨，台灣的天然氣儲備降低到只有一週。

民進黨提出要“台氣台運”，這只是人們熟悉的島民心態。海運封鎖的時候，掛什麼旗都不準入台。事實上，當前在海上徘徊的“台達2號”正是台灣中油的。這艘大船總噸位12萬噸，船長289.5公尺，寬49公尺，吃水深度11.5公尺，貨艙容量14萬5千立方米，由日本川崎造船廠（KHI）於1995年10月承造，1998年12月29日完工交船，用於載運台灣中油向卡塔爾購買的LNG。但是這次只能“聽勸”，乖乖在海上徘徊待命。

即使有船長頭鐵，僥倖躲過海空聯合封控，台灣島上也未必有液化氣碼頭可以接收。用於模擬永安站的南漁山島靶場的靶區只有80米長，相比於永安站實際長度（520米），這是在“雕花式炫技”。

悄悄説一句，島上的戰略石油儲備、天然氣儲備位置不難查明，查明瞭就不難攻擊。如果到了打液化氣接收站的時候，斷然沒有留着油庫、氣庫不打的道理。極端一點，用低成本的巡飛彈，每一個街坊加油站的油罐、小區天然氣分配站都可以打一下。台灣號稱的油氣儲備只是理論上限，實際則無下限。

實際上，電廠、水廠、煤氣廠、網絡基站、電話交換中心等，都可能成為攻擊目標。

這次軍演還有個特點，雖然持續兩天，但代號為“海峽雷霆-2025A”演練只是4月2日上午的演練，4月1日的演訓並不屬於“海峽雷霆-2025A”演練。這或許最應該引起“台獨”的驚恐：捉摸不透、行動迅速、兵無常勢，這才是最難以招架的。從大陸角度來説，這種設置也是對我軍“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在高度保密、零預警啓動情況下的極限測試。

美國航母跑了

另一個有意思的事情是，當“山東號”編隊抵達台島東南時，美國海軍“卡爾·文森”號（CVN-70）航母打擊羣正在遠離台海，風塵僕僕地趕往中東。3月31日，“卡爾·文森”號打擊羣通過萊特灣水道和蘇里高海峽進入蘇祿海；4月2號凌晨，商業衞星圖像顯示“卡爾·文森”號航母打擊羣通過巴拉巴克海峽進入南海。

“卡爾·文森”此前是美軍在太平洋上唯一一艘執勤的航母，在前往中東以後，美軍在太平洋方向可能再次陷入“航母真空期”。

必須提到的是，4月1日上午，日本海自確認“山東”號在與那國島以南440公里處，大概在東沙以東的位置。這是隔離關島和呂宋島美國空軍的位置，也是台灣所謂“應變區”。如果美國有意作出反應，“卡爾·文森”號是有時間折返、重新進入更加靠近台灣的海域的。

但“卡爾·文森”號頭也不回地直奔中東了。中東局勢日漸緊張，美國在迪戈加西亞集結了6架B-2，這可能是美國之外最大的B-2集結。目標肯定不止胡塞武裝，可能還有伊朗。“卡爾·文森”號需要趕赴中東，加強“杜魯門”號（CVN-75）打擊羣。在交接期間，可有一個月時間的“雙航母”威懾。

難説“雙航母”對伊朗或者胡塞武裝有什麼用，他們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卡爾·文森”號倒是帶上兩個中隊的F-35C，但對台海有什麼用，美國海軍自己心裏也沒底。

衞星圖像顯示，“卡爾·文森”號向西穿越菲律賓蘇祿海。社交媒體

3月10日，在關島附近演習的“卡爾·文森”。社交媒體

中東戰爭對美國是需要擦乾淨的“麻煩”，台海戰爭對美國才是成王敗寇的國運之戰。“卡爾·文森”號的行動或許説明：美國無意在台海賭上國運。否則應該是“杜魯門”號增援南海、6架B-2集結關島才對。

美國對“武力保獨”的態度越來越明顯。拜登還有四次“失言”，特朗普索性拒絕承諾，以至於西方媒體聽明白了意思，不再問了。美國的“戰略模糊”也變味了，過去用模糊來暗示美國會出兵，現在的模糊更像是為未來的“免責”在鋪墊。

美國同樣在以實際行動展現其台海政策的基礎。如果美國以武力保獨為政策基點，需要大力加強軍力和戰場建設，首先需要第六代戰鬥機“一步到位”。

台海戰爭主要是海空戰爭，空中優勢至關重要。導彈、遠火打擊力強大，但成本高昂，火力持久力不足。戰爭也是要講效費比的，作戰飛機投放彈藥的成本低得多，就近待命的話，反應時間也短得多。但前提是獲得制空權和空中行動自由。

F-47代表下一代美國戰鬥機，但披露的越多，人們的疑惑也越多。鴨翼突然屬於“高度隱身”的戰鬥機了，F-47也可能只是六代機的第一階段。更加令人疑惑的是，F-47似乎比想象的小得多，這意味着F-47的航程並不會很大，面對西太平洋“距離的惡魔”時還是無計可施。

美國六代機第二階段什麼時候啓動，會是什麼樣子，誰都不知道。如果這是大得多的戰鬥機，將有助於克服“距離的惡魔”。美國空軍放棄傳統的“一步到位”發展路線，而是“小步快跑”，可以從政治、軍事、技術、經濟各方面分析，但清晰的現實是，如果美國空軍還想介入台海戰鬥，必須“一步到位”，而且要快，否則就來不及了。

如果事關美國的生死存亡，來得及要打，來不及也要打。但台灣事關美國的生死存亡嗎？特朗普並不這麼想，“卡爾·文森”號也用行動表明了想法。

賴清德在2月14日的高層會議上説到，將軍費預算提高到GDP的3%以上，2025年已經創紀錄，達到2.45%。不過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可是要求台灣提高到10%，還應該向美國支付“保護費”。

實際上，台灣的赤字和債務情況並不嚴重。台灣赤字對GDP的佔比只有0.5%，債務對GDP的佔比只有29%。相比之下，歐盟的警戒線是赤字不超過3%、債務不超過60%，台灣可算是模範生了。

台灣畢竟是個小島，增加軍費的空間還是有限。2025年台灣的總預算摺合約900億美元，2024年GDP約合7750億美元。也就是説，預算對GDP的佔比約11.6%。如果軍費真的達到GDP的10%，那台灣連掃街的錢也沒有了。

即使如此，10%也只有775億美元，可以幹什麼呢？美國剛批准向菲律賓出售20架F-16 Block 70，總價值55.8億美元，可能包括維修、訓練和一些彈藥。但面對殲-20這些基本設計已經40多年的戰鬥機是以卵擊石，更不要説南北六代機了。

更重要的是，中國從來不在數量優先還是質量優先之間掙扎，而是選擇全都要。外媒估計，殲-20已經超過300架，055的數量比復產的F-15EX還多，箱遠火僅“海峽雷霆-2025A”的央視亮相中就出動了20多台。相比之下，美國一共援助了烏克蘭39台“海馬斯”，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合計援助了25台M270（履帶版12管，“海馬斯”是輪式6管）。

2024年中國軍費開支約合2300億美元，只有美國的1/3，但遠遠高於其他國家。説起來，大陸軍費也差不多摺合台灣GDP的1/3。加上“世界唯一製造業超級大國”的成本加成，和台灣主要軍火都需要外購所帶來的進口溢價，賴清德之流想用增加軍費來“以武拒統”是徒勞的。

武統準備的程度好比向“完全準備好”的上升漸近線，“台獨”挑釁則是降低武統門檻的另一條下降曲線。兩條曲線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交錯而過，只有中國人民能決定。但從“聯合利劍”到“海峽雷霆”，顯示的是解放軍的準備程度越來越高，手段越來越多樣，啓動門檻越來越低。

據説解放軍機艦已經在台島海岸線20海里以內出現，已經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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