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少將:盧旺達和剛果(金),這組矛盾有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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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尤金少將】
自2024年11月起,剛果(金)武裝衝突已持續近半年。2025年1月,中美俄三方於聯合國共同施壓要求盧旺達停火,2月非盟各國也開始施壓並協調出兵。
直到3月19日,《華爾街日報》的一則報道披露,剛果(金)總統費利克斯·齊塞克迪已於上個月致信美國總統特朗普,期望與美國簽署一項安全協議。齊塞克迪在信中提議,如果美國能夠幫助剛果(金)擊敗反政府武裝“M23運動”,他願意為美國提供關鍵礦產資源。此信頗有一副想依靠出賣國家利益換取國家領土完整的意思,與同期的美烏礦業協議“相得益彰”。
不過時至今日,美國政府尚未對這一明顯有利可圖的請求做出回應。非洲中部地區的形勢似乎一直在向不穩定的方向發展,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那麼,是什麼導致了剛果(金)的亂戰,各方又有怎樣盤根錯節的利益呢?

剛果(金)總統齊塞克迪 視頻截圖
主權、領土完整與互不干涉內政的反面
在現今各國外交官之間的交流中,最常用的兩句話就是“尊重各國主權和領土完整”與“互不干涉內政”。在中國人看來,這句話無疑是公正的、正直的,符合我國一向堅持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但對於許多並不如我們幸運的第三世界國家而言,這段話有些類似白人傲慢的陳詞濫調,只是客套話罷了。
因為這句話承認的所謂各國領土源於《聯合國憲章》,也就是1945年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時,各方重新劃分的勢力範圍。而此時,全世界大部分國家或地區還是列強的殖民地與半殖民地,直到1950年代後,隨着各國民族解放運動(National Liberation Movement)風起雲湧,一部分被壓迫者才從白人殖民者手中奪回了自由。但國際社會所承認的這些新獨立的國家與領土,其本質依舊是西方殖民時代劃分的行省,乃至在這之上的民族劃分,本質上也並非源於文化脈絡與客觀事實,而是單純依靠殖民者的槍炮與好惡。這也是為什麼時至今日,非洲大部分國家的邊境線依舊如列強們裂土封侯時一般筆直。
但不變的國境線並不意味着各國之間及其內部就沒有矛盾。這些新獨立出來的國家在繼承殖民地時期國土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繼承內殖民者的“分而治之”政策——刻意劃分的民族與刻意製造的民族矛盾。
而隨着這些國家近半個世紀跌跌撞撞的發展,一些國家逐漸彌合內外分歧,部分有識之士甚至開始推動跨越國界與民族的聯合。但另一些發展得不那麼好的國家,則開始面對存量問題的不斷累積、矛盾的不斷膨脹,因民族問題和領土主權而爆發的衝突自然屢見不鮮。而如今盧旺達與剛果(金)的衝突,就是該問題的具象化表現。

剛果(金)士兵在戈馬城外部署 半島電視台
民族與屠刀——往日恩怨
圖西族與胡圖族,這是兩個由比利時殖民者在比屬非洲人為製造,並挑撥關係互視作仇寇的民族。先天的民族仇恨構成了中非地區身份政治的基礎,而在這種大的族羣劃分之下,各民族下屬成百上千的部落與他們之間層層疊疊的矛盾,宛如無數根筷子所搭建的木塔一般,牽一髮而動全身。
1994年4月6日,時任盧旺達總統朱韋納爾·哈比亞利馬納的飛機被擊落,胡圖族極端分子將責任歸咎於圖西族,並藉此發動了針對圖西族的全面屠殺。此後短短三個月內,由法國培訓並武裝起來的胡圖族民兵在這個只有800萬人口的國家屠殺了近百萬圖西族,在法國人提供的指揮系統的加持下,其屠殺效率甚至要遠超二戰時期的納粹德國和日本軍國主義者。
周遭國家的武裝人員也進入盧旺達趁火打劫。在此期間,無論是西方世界還是非洲各國,均對此置若罔聞。當屠殺進入第四天,數萬人曝屍荒野時,聯合國安理會也只是決定象徵性地在盧旺達保留260名維和人員,其職責也僅僅是調停停火,或者説在接觸線上阻止圖西族的屠殺行動。
2004年在聯合國關於盧旺達大屠殺的聽證會上也得到證實:早在屠殺發生前三週,一名聯合國線人就已經向盧旺達維和部隊司令達萊爾將軍發出了一條關鍵信息:胡圖族民兵正在接受某歐洲國家有組織的種族屠殺訓練,相關襲擊很可能會在總統回國之後開始,但聯合國一直要求圖西族嚴守所謂的《阿魯沙和平協議》,不得進行武裝反抗,否則將會對他們採取措施。
很多第三世界國家或者傳統的“南方國家”也打着“互不干涉內政”的旗號,漠視屠殺的繼續,其中有些國家的外交人員甚至還疑似參加了胡圖族政府的慶祝宴會。
直到盧旺達種族大屠殺持續近一個半月,數十萬屍體將河流堵塞的時候,聯合國和非洲諸國才決定將聯合國駐盧旺達援助團人數增加到5500人,並開始協調周邊國家封鎖邊境與控制損失。
可即便如此,屠殺仍在繼續。聯合國的施壓並未阻止胡圖族政府停止對本國居民的屠殺(這點跟聯合國在如今巴以問題上的所作所為基本一致),甚至連聯合國交給當地政府的人道主義物資,也被他們作為誘殺圖西族的工具。直到1994年7月,以圖西族為主的盧旺達愛國陣線與鄰國烏干達的軍隊反攻進入首都基加利,胡圖族政府被推翻,這場駭人的殺戮才得以停止。

1994年7月,失去父母的盧旺達兒童在位於戈馬的難民營中;盧旺達大屠殺的發生常被視作是聯合國工作的一次重大失敗。聯合國圖片/John Isaac
但這並不意味着屠戮者就得到了應有的清算,儘管八位主謀或多或少受到了懲罰,但屠殺的主要執行者及其家屬——約200萬的胡圖族卻在法軍掩護下,平安無事地抵達周邊國家,完美躲開了應有的審判和清算,甚至還憑藉“盧旺達大屠殺倖存者”的身份獲得了聯合國的救濟物資,其中一部分軍人和政客更是憑藉殺人如麻的赫赫武功與從遇害者家中掠奪的財產成為周遭國家的座上賓。
虛弱的盧旺達政府對此毫無辦法,後來得益於國際機遇、卡加梅推行的和解政策,以及全民埋頭苦幹,全國超過30%人口死走逃亡的盧旺達僅僅用了十幾年時間就修復了戰爭創傷,並迅速崛起為一個地區經濟強國。
但長期隱忍也導致盧旺達的民間意識十分扭曲:一方面是已經彌合了國內的民族裂痕,決定一筆勾銷舊仇恨、攜手共進的對內共識;另一方面則是既不信任聯合國、非盟、域外大國和周圍國家,也不認為能靠自身硬實力之外的手段解決問題的對外共識。而此前趁火打劫又庇護了胡圖族屠殺者,且在走向衰弱的剛果(金),也就自然而然成為其主要的仇恨對象。
剛果(金)的問題
與盧旺達經歷大屠殺後的勵精圖治不同,剛果(金)在近三十年的發展只能用磕磕絆絆來形容。
就在盧旺達大屠殺發生後三年的1997年5月,洛朗·德西雷·卡比拉推翻了蒙博託政權,自封總統。在行軍用兵方面,卡比拉或許是一把好手,但他的政治改革一片混亂,經濟政策更是不切實際,剛果(金)因此再次陷入動盪。
為了團結人民,政府需要製造敵人。無論是被推翻的暴君還是新崛起的總統,都不會例外。在法國政府的支持和補貼下,蒙博託和卡比拉都准許流亡政客們將國內的原盧旺達胡圖族軍隊改組為所謂的“盧旺達解放民主力量”(FDLR),支持他們襲擊盧旺達,甚至吸收其中能征善戰者進入自身軍隊。
在此後數年裏,FDLR一直在襲擊盧旺達的哨所,屠戮着邊境村落,很多村落變成了無人區。而為了防止戰火繼續禍害本土,盧旺達也開始派遣偵察分隊和游擊隊,進入剛果(金)的叢林,對FDLR的指揮系統進行打擊,對屠殺的策動者予以處決。此後更是派出營級戰鬥羣,試圖在己方邊境之外建立一個安全區。這也就是所謂的“第一次剛果戰爭”。
兩支盧旺達軍隊在剛果(金)的國土上打仗,其中一支還在剛果(金)總統的庇護下活動,這一事態自然引起其他民族、尤其是圖西族的不滿。但“解放民主力量”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對剛果(金)東部地區燒殺劫掠,發生在盧旺達的暴行似乎即將重演,忍無可忍的圖西族和其他民族發起了武裝反抗。卡比拉隨即宣稱本國軍隊和政府中的圖西族正在盧旺達和烏干達的資助下嘗試顛覆自己的政府,並最終引發內戰。於是,軍隊中的圖西族和其他部族士兵隨即獨立出來,成立了數支武裝反抗政府,並於2004年組建了“保衞人民國民大會” (CNDP) 。
此後,意識到無法取勝的卡比拉不得不請求津巴布韋、安哥拉和納米比亞等國出兵助剿。並在1999年尋求聯合國的幫助,而聯合國對此事件的重視程度顯然要高於之前的盧旺達大屠殺,於是迅速組建特派團抵達當地進行武裝干涉,維和部隊捲入當地衝突的新聞屢見不鮮。
此後,儘管各方多次表達了停火意向,並多次簽署協議,但戰火從未平息,當地的經濟與政治形勢也一直在惡化。這使得剛果(金)政府更加依賴法國人,也使得它們只能對土地上胡圖族武裝的胡作非為更加放任。
與其他貧瘠的非洲國家不同,剛果(金)的礦物儲量極為充足,有“世界原料倉庫”的美譽,一度成為全球第二大銅生產國,其鈷儲量更是佔全世界的50%。但這些礦藏的大部分產地與轉運中心都在反抗軍和盧旺達游擊隊活動劇烈的東部。
事實上,由於當時盧旺達的經濟還沒有恢復,游擊區和緩衝區的經費實際上是依靠開採這些礦物進行出口來實現自給自足的。到了2008年,剛果(金)國內的反政府派別達到40多個,持續的戰爭不斷侵蝕着剛果(金)的經濟與潛力,也在摧毀剛果(金)的國家認同。
2008年,前總統的兒子、時任總統的約瑟夫·卡比拉逐漸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開始提出與以CNDP為代表的各路派系進行和解談判。2009年3月23日,雙方簽署停戰協議,CNDP成為剛果(金)的一個政黨。但其中一部分家鄉遭受過屠戮的圖西族拒絕接受這一結果,激進派認為在殖民時代之前,當地本就不是所謂“剛果”的一部分,大家應當建立一個獨立的圖西族國家,只有這樣才能永遠免受胡圖族的再次屠戮。他們將和平條約簽訂的日子視為反抗軍領導集體背叛民族的日子,並將此作為自身武裝派系的名稱——M23。
M23在低收入地區獲得了可觀的響應。2012年,M23佔領北基伍省首府戈馬市,趕走了城內的大部分流亡胡圖族(這座城市在盧旺達大屠殺後吸收了數萬難民)。剛果(金)軍隊在聯合國軍與僱傭兵的幫助下才於2013年2月24日奪回城市。此後在非洲11國(含盧旺達)的支持和斡旋下,M23於當年11月底解除武裝宣告解散。這一標誌性事件被視為時任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的重要政績。

剛果(金)的“M23運動”士兵 半島電視台
發展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隨着剛果(金)局勢趨緩,開發該國礦物資源就逐漸具備了可能性。但當地的安全環境,與次貸危機背景下的全球化倒退浪潮,導致各國政府與大型企業對開發當地缺乏興趣,只有中國主動向剛果(金)拋出了橄欖枝。
在此後十多年裏,中礦、中鐵與中建在當地建立了礦場、冶煉中心與基礎設施,讓剛果(金)本地的礦產乃至周遭各國的產品都可以經由當地運向坦桑尼亞和蘇丹的港口進行出口,創造了十餘萬個就業崗位。
但發展和解決問題是兩回事,儘管中國企業的投資擴充了剛果(金)的財政,改善了當地員工的生活,併成功讓當地經濟步入正軌。但由於產業結構單一、政府腐敗與民族矛盾等問題,這些經濟成就始終無法惠及全民。
2023年剛果(金)總統大選後,情況開始急劇惡化。剛果(金)的GDP增速明顯放緩,人均GDP更是出現下滑,國內貧富差距擴大,通脹程度飆升。民眾對政府產生不滿,一些小型武裝派系和匪幫再次死灰復燃,針對剛果(金)的公路及其他基礎設施沿線實施攻擊和劫掠。一部分親西方政客開始藉機大做文章,認為是外國企業帶走了當地礦產資源的大部分利潤才導致了這些現象,而矛頭直指中企。
或許是西方注意到了這些苗頭,或許是西方主動塑造了這樣的認識,當西方對馬裏和布基納法索的統治都被當地軍政府和瓦格納瓦解後,剛果(金)已經成為法國在非洲最後一個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控制的殖民地,而他們對在此置業的中企早已心存不滿。2022年夏季,時任美國總統的拜登在任期末訪問安哥拉,參觀了安哥拉國家奴隸博物館、洛比託港口碼頭和卡里尼奧食品加工廠,煞有介事地推出促進關鍵礦物運輸的“洛比託走廊”項目。
所謂的“洛比託走廊”,由一條總長近1300公里的鐵路線組成,第一階段西起大西洋邊岸的安哥拉洛比託港,向東延伸至剛果(金)南部,第二階段連接至贊比亞恩多拉市。

“洛比託走廊”鐵路示意圖
根據美國的説法,該通道將有效遏制中國“一帶一路”的非洲段策略,將剛果(金)的金屬出口渠道轉到美國的控制之下。2023年10月,美國、歐盟、安哥拉、剛果、贊比亞以及非洲開發銀行、非洲金融公司簽署七方諒解備忘錄,支持開發“洛比託走廊”和新的贊比亞-洛比託鐵路線。美國宣佈對“洛比託走廊”等領域進行10億美元投資,美國國際發展金融公司更是慷慨提供5.5億美元貸款。
但該計劃存在明顯漏洞:安哥拉的基礎設施和港口設施大多是由中企投資建設的。這意味着即使該計劃順利實施,相當一部分在安哥拉端的運輸收益也將落入中企手中。至於暴力奪取這些利益——在和平時期,中美或許可以依靠不同的比例獲取該貿易路線上的收益,但如果當地發生衝突,在美軍以及其他老殖民者軍隊大踏步撤出非洲的大背景下,美國與中國一樣,是無法快速應對突發情況的。
該計劃的真正目的可能只是利用2023年剛果(金)總統大選後的混亂形勢,助力剛果(金)和安哥拉等地的反華勢力上台,以此削弱中國在非洲的影響力,並通過非正當手段破壞與兼併當地中企,或者作為政治訛詐的一部分與中方或中企進行討價還價的工具。就目前階段而言,該策略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親美派系還是在2023和2024年在剛果(金)政府中站穩了腳跟。
而其國內的一些圖西族也認為,圖西族執政的盧旺達在沒有礦業的情況下都能發展得如此之好,如果其所在地區能夠脱離剛果(金)併入盧旺達,那麼貧富差距的問題有望得到緩解,糟糕的經濟也會好起來。這些情況使得當地人的政治傾向開始變得激進,M23組織也因此在2022年死灰復燃。

截至當地時間3月19日,“M23”運動在剛果(金)東部省份控制的地區。法新社
困境、混亂與反思
不同於此前的單打獨鬥,在2013年解除武裝後,M23的領導人與盧旺達高層進行了密切接觸,其本質已經從剛果(金)原生的反抗軍轉變為盧旺達政府的代言人。意識到有利可圖的盧旺達政府迅速向他們提出保證,而這些前M23領導人也迅速回到國內,重新獲得了M23組織的主導權。而盧旺達打着這支武裝力量的旗號,發動了對剛果(金)的入侵行動。由於不成功的民族政策與低迷的經濟,剛果(金)政府組織不起新式軍隊,舊的治安部隊也缺乏鬥志,戰術體系則更為落後。
而早在過去掃蕩M23和其他反對派時,剛果(金)的軍隊就養成了全面依靠僱傭兵、聯合國干涉軍與部族軍隊構成的“三駕馬車”,自己則坐享其成的陋習。隨着俄烏衝突的持續,大部分優質僱傭兵在重金誘惑下前往烏克蘭作戰;繼續接剛果(金)單子的僱傭兵基本都成了堪比武裝保安的歪瓜裂棗。
俄烏戰爭的外溢效應也使得歐洲各國對繼續向剛果(金)派遣維和部隊失去興趣;其本國內部的各個部族也在混亂中待價而沽,不願為新政府火中取栗。種種因素導致在數量和裝備上都佔據絕對優勢的剛果(金)軍隊一觸即潰,也使得直至今日剛果(金)軍隊依舊無法阻止M23與盧旺達軍隊長驅直入。
當然,從剛果(金)政府中的親美派系來看,這倒不是什麼壞事。此刻的他們開始採用三位一體的方式,企圖將中企在當地的利益據為己有:
其一,是以剛果(金)礦業部副部長馬塞林·帕魯庫為代表的資源派,宣稱剛果(金)是全球最大的鈷供應國,正積極尋求來自沙特的新礦業投資者,以推動合作伙伴多元化,降低所謂“完全依賴中國的風險”;
其二,是以剛果(金)總統費利克斯·齊塞克迪為代表的“安全派”,他們宣稱國家領土完整高於一切,既然中國無法出兵保護剛果(金),就應該把中國在當地的利益讓渡給能夠保護剛果(金)的美國人;
其三,是舊軍隊和一些流氓政策所組建的“新民族主義派系”,他們渲染盧旺達與中國的經濟合作與軍事合作,污衊中國是盧旺達入侵活動的支持者和贊助者,藉此煽動民族主義情緒。

剛果(金)的礦產分佈示意圖;據美國國際開發署統計,剛果(金)是世界上礦產資源最豐富的國家之一,礦產資源價值估計達24萬億美元。半島電視台
剛果(金)民眾目前還沒有完全認同這些人,但以他們的受教育程度,以及愈發糟糕的戰爭態勢,被蠱惑起來恐怕也只是時間問題。就目前情況來看,無論盧旺達的軍事行動是否停止,是否有聯合國和周邊國家的軍隊介入並干涉戰事,恐怕都不會改變中企即將在此地失去利益的結果。
站在非洲的角度來看,發展停滯始終是動盪與矛盾的温牀,當地幾乎所有極端民族主義與民族宗教矛盾都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孕育出來的。但對於西方世界來説,這些矛盾既可以被他們製造,也可以被他們利用並轉化為利益。
但受制於西方國家自殖民時代累積起來的影響力、選舉結構的脆弱性和全民受教育程度偏低的客觀事實,大部分非洲國家連構建一個跨度超過三年、且持之以恆實施國家計劃的政府都沒有。長期的混亂與當權者的身份政治牢籠,使一切外部投資、乃至國家經貿計劃都顯得脆弱不堪,讓非西方的外資企業也望而卻步。

3月19日,剛果(金)總統齊塞克迪與盧旺達總統卡加梅在卡塔爾多哈舉行會晤,卡塔爾埃米爾謝赫塔米姆居中調解。路透社
剛果(金)和盧旺達,都是極為典型的例子。剛果(金)為了維持經濟好轉的“可能”,以及西方實際的投資,根本不敢取下脖子上的殖民枷鎖。為了內部穩定和外部經濟利益,只能長期允許、甚至支持外國武裝團體在本土的存在,甚至默許他們攻擊自己的國民。而默許國內的西方喉舌去攻擊真正願意幫助他們、與他們開展貿易的友好國家,也成了他們所謂的“平衡政策”的一部分。
而盧旺達呢?他們是殖民主義和國際社會所謂的“法理”受害者,但正因如此,他們無法真正做到放下仇恨,也無法原諒庇護屠夫的鄰國,更無法相信有軍事手段之外的途徑可以保護自己國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在國際社會與聯合國都日益無法主持公道的當下,就像曾經的殖民者一樣,扶植代理人,甚至在鄰國國土上進行非法佔領、資源掠奪與製造流血衝突,這似乎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烏干達也是如此,他們對此厭惡,但在維護邊境安定的需求上,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而在我們看來,也不得不承認,西方依舊在非洲有着可觀的影響力與破壞力。長期以來,中企出海都處於既缺乏持劍經商的實際支持,也缺乏有效輿論平台的支持,而被投資方的種種問題也一直影響着中企的出海投資。時至今日,這些短板仍難以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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