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裏埃爾·坎農|“美國糧倉”：關税造成的損失已超過最嚴重的乾旱

【文/加布裏埃爾·坎農，翻譯/鯨生】

隨着唐納德·特朗普的關税政策持續加劇中美緊張關係並引發經濟動盪，加州價值590億美元的農業產業正面臨衝擊。中國是加州最重要的農產品買家之一，此次貿易摩擦的影響尤為顯著。

加州素有“美國糧倉”之稱，供應着全美約三分之一的蔬菜、75%的水果和堅果。但該州的農產品出口規模同樣龐大——2022年出口額接近240億美元。這意味着當中國對美國商品實施報復性關税時，加州農民將承受重大損失。

另一場曠日持久的貿易戰帶來的威脅，正加劇這個行業面臨的不可預測性。而農業領域的特點是：養殖決策往往需在收穫或銷售季之前好幾個月就確定。養殖者現在難以決斷是否要增減奶牛數量、剷除多年培育的作物，或是拔除牧場上的葡萄藤架。

加州的農業本就面臨極端天氣災害導致的作物損毀，以及用水限制帶來的額外挑戰。而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新政——包括削減農業科研投入、凍結美國農業部的數十億美元撥款、嚴控移民勞工數量——更令美國農民應接不暇。

在加州聖哈辛托農場工作的勞工

“相比關税本身，不確定性可能是更棘手的問題。”加州紐曼（Newman）市斯圖爾特&賈斯珀果園銷售總監扎卡里·威廉姆斯（Zachary Williams）表示，“這種‘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未知狀態，會讓制定應對計劃變得更加困難。”

這種衝擊在杏仁種植業尤為明顯。加州杏仁的四分之三用於出口，目前全球76%的杏仁產自該州。但作為杏仁第二大生產國的澳大利亞，隨時準備好搶佔那些不願承受高關税的市場。

對眾多加州多農場主而言，特朗普第一任期內貿易戰造成的創傷記憶猶新——當時中國的反制措施令他們損失慘重。

“首輪貿易戰對加州農業特別是堅果出口堪稱災難，相關產業至今未能完全恢復。”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農業經濟學榮休教授科林·卡特（Colin Carter）指出。他補充道：“開心果和杏仁價格近期才出現回升跡象，但如今關税壁壘比之前更高了。”

首輪貿易戰期間，杏仁種植面積的擴張陷入停滯，核桃園遭到大規模剷除。“大量農場掛牌出售，加工業者遭遇破產潮，連帶波及農業生產端。”卡特教授描述道。

研究顯示，上一場貿易戰給美國農業造成了270億美元的損失。加州的堅果種植商受到最嚴重創傷，僅該領域損失就達8.8億美元（根據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2022年的一份分析報告）。

即便2018年聯邦政府推出120億美元的農業援助計劃，完全復甦者仍寥寥無幾。卡特團隊去年年末的研究發現：“儘管杏仁的每磅價格下跌了1美元以上，加州農民卻基本被排除在政府補償機制之外。”據他透露，美國中西部州的農民獲得了絕大部分聯邦補貼。

卡特警告，新一輪貿易戰的後果可能更嚴重：年損失或達60億美元，加州的農產品出口將萎縮四分之一。“從中央谷地的大型杏仁園到葡萄酒鄉星羅棋佈的家庭葡萄園，衝擊波將席捲整個加州。”其分析報告如是預測。

美國農業部官員暗示，政府可能再次提供救助資金，但如果特朗普政府持續裁減部門人員、項目和預算，聯邦層面的支持力度恐難保證。

杏仁種植商對風險心知肚明。加州杏仁委員會發言人裏克·庫什曼稱，他們正“密切監控”報復性關税及美國關税對進口生產資料的雙重影響。

行業組織也在積極遊説。杏仁聯盟（Almond Alliance）主席亞歷克西·羅德里格斯3月致信美國農業部長時強調：“杏仁仍是加州的頭號農產品出口項目（2024年出口58億美元），其重要性對州級和國家級經濟都不言而喻。”她呼籲美國政府“審慎評估報復性關税風險”。

“美國關税引發的連鎖反應，可能導致杏仁出口嚴重受阻、農產品價格下跌、市場份額被競爭對手蠶食。”她在信中特別指出，加州杏仁產業對該州的經濟貢獻超90億美元。

但即便特朗普政策將加州農業置於險境，業內的公開批評者卻寥寥無幾。許多種植者更願意相信總統會兑現競選承諾——為缺水的作物爭取更多用水配額，儘管水資源正日益緊缺。

單顆杏仁的培育需消耗超過1加侖（3.8升）水，且果樹需全年灌溉。在一個乾旱頻發的州，杏仁這種高耗水作物引發了爭議，監管部門正着力緩解地下含水層壓力。與此同時，農民面臨越來越高的罰款和維護果園的多重挑戰。

縱貫加州農業腹地的5號公路沿線，巨幅標語仍彰顯着該地區對特朗普的支持及對用水限制的不滿。在深藍的加州版圖上，中央谷地廣袤的農田仍是一片鮮紅地帶。

卡特教授認為這種支持充滿諷刺意味：關税造成的損失，或將超過加州史上最嚴重乾旱災害帶來的損失。

“總統聲稱他支持農業，但這些貿易戰釋放出相反的信號。”卡特總結道，“歷史正在重演。外國政府深諳如何精準打擊美國的農產品。”

（原文發佈在英國《衞報》評論網站，原標題：“加州價值590億美元的農業產業在特朗普搖擺不定的關税下舉步維艱。”譯文僅供讀者參考，不代表觀察者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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