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陪遊”火了!“保姆式陪伴”能成旅遊新趨勢嗎?
邓军
【文/觀察者網 鄧軍 編輯/趙乾坤】
7000多個台階,白天爬完晚上爬,兩日收入近2000元;工作室已成交37單,預約陪爬訂單已排到5月10日;全職陪爬人員4月收入約在8000元至10000元……今年“五一”假期,“泰山陪爬小夥2天掙了近2000元”相關話題頻頻登上各大社交媒體的熱搜榜,引發網友對“私人陪遊”的廣泛討論。
有媒體報道,“五一”假期期間,部分地區“私人陪遊”生意火爆,有“陪遊者”日賺500元,也有“陪遊者”月賺1萬多元。這類服務主要面向帶小孩或者帶老人出行的家庭羣體。除了常規的導遊、司機、攝影職責外,陪遊人員還可以根據客户需求提供個性化、可協商的增值服務,如兒童看護、老人陪伴等。
多位業內專家向觀察者網指出,“私人陪遊”並非新興業態,但近年來頻繁引發關注的現象,折射出新時代背景下游客消費模式和消費觀念的轉變。該服務在逐漸成為旅遊市場“新寵”的同時,其服務質量參差不齊,安全保障和監管缺失等問題,需要引起相關部門的充分重視。
陪伴經濟興起,“私人陪遊”到底滿足了誰的需求?
定製路線,陪玩、陪聊、幫拍照……近年來,伴隨互聯網服務行業和社交媒體的普及,陪伴經濟開始嶄露頭角。以有償“搭子”和“私人陪遊”等為代表的新型旅遊服務模式,正在成為大眾消費的新選擇。
作為陪伴式服務業態之一,“私人陪遊”既提供標準化的線路,還支持個性化定製。相較於跟團遊的程式化和自助遊的勞心費力,“私人陪遊”的模式既保留了“行程自由掌握”的靈活性,又免去了攻略制定的繁瑣,更能通過深度互動滿足遊客的情感需求。
中國社會科學院旅遊研究中心名譽主任張廣瑞向觀察者網回溯行業發展時指出,“陪遊”現象最早萌芽於改革開放初期。當時,部分外國遊客為了擺脱“填鴨式”的導遊講解,傾向通過私人關係尋找本土陪同者。不過,這類服務在當時尚未形成規範化的商業形態,直至相關法規出台後逐漸淡出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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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行業復甦的土壤已然形成。
2021年,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一項針對1535名受訪青年的調研顯示,58.7%的受訪者體驗過陪伴式服務,涵蓋遊戲陪玩、運動陪伴、情感陪護等多種業態。其中,90後、00後的這一比例分別達到62.0%和65.1%,80.5%的受訪者認可服務價值,61.4%的人認為該服務的興起與當代青年社會融入度偏低,孤獨感增強密切相關。
當“私人陪遊”重新在文旅市場嶄露頭角,其背後折射出怎樣的產業變革?
文旅實戰策劃人、5A景區資深顧問孫震對觀察者網表示,當前的“私人陪遊”與早些年的地陪導遊、户外領隊、農家地接存在服務內核的延續性。從業者憑藉在地資源優勢,精準對接深度體驗遊、個性化旅遊的市場需求,特別契合自駕遊、家庭遊、個人出遊等羣體的核心痛點——既想規避跟團遊的約束感,又不願承擔行程規劃的精力耗損,同時還存在體力焦慮和防“宰客”的心理戒備。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文化旅遊政策法規中心副主任王天星告訴觀察者網,從社會經濟維度上看,歷經40多年經濟高速發展,我國已培育出一定規模的品質消費羣體。追求個性化、沉浸式體驗成為年輕客羣的顯著特徵,而社會信用體系的完善與頭部平台的資質背書,使得公眾對線上僱傭“私人陪遊”已經有了相當的信任感。
“需求端與供給端的雙向契合,本質上是遵循着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王天星預測,在北京、成都、西安、麗江等歷史遺產豐富、古蹟眾多之地,“私人陪遊”有望發展成為具有持續生命力的新興業態。
月收入過萬?“這錢並不好賺”
今年“五一”假期期間,成都私人地陪市場的部分服務者迎來訂單高峯。
從業僅5個月的“陪遊者”木舟舟向媒體透露,其假期訂單全滿,日薪標準為500元/天,服務範圍覆蓋成都周邊200公里,需同時承擔嚮導、司機等角色。
另一位入行8個月的從業者大彭則表示,當前平均月收入已破萬元。他在本次假期的服務週期從4月28日至5月4日,採用了彈性報價機制,油費、過路費等成本支出均可納入服務協商範疇。
區別於傳統旅行團的標準化服務,大彭將陪遊服務定義為“朋友式陪伴”——除了提供成都在地美食攻略、車輛接送等基礎服務外,還可根據客户的需求延伸出兒童看護、老人陪伴等個性化增值項目。
目前,木舟舟、大彭接單的服務對象以家庭出行為主,其佔比超過50%。客户普遍重視陪遊者對各個景點吃飯、停車、路線、擁擠時段等信息的掌握程度,並希望獲得更加流暢和舒適的旅行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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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廣瑞分析認為,假期陪遊需求火熱,折射出遊客消費的深層轉變:越來越多的旅行者開始摒棄傳統跟團模式,轉而追求基於個人興趣的深度在地體驗。這種個性化的訴求,意味着傳統跟團遊已經不能完全適應遊客的需求。
此外,觀察者網在閒魚平台搜索框輸入“地陪”二字,瞬間彈跳出令人眼花繚亂的標籤——“985碩士陪逛博物館”“膠片攝影師跟拍”“社恐友好型嚮導”,展現出行業更加細分的趨勢。
不少網友對“陪遊”充滿好奇:一邊玩耍,一邊還能把錢賺了?但實際上,“私人陪遊”看似光鮮的背後,從業者卻要承受高強度的工作壓力。
日常工作時間長達17個小時;要開車、講解、拍照,還要隨時根據遊客要求調整行程規劃;遇到精力旺盛的遊客,陪遊者從早到晚都處於高強度運轉的狀態……在木舟舟和大彭的眼裏,陪遊的工作時間非常長且辛苦。
有陪遊者甚至表示,即便用“磨人”和“焦慮”來形容這種狀態也不為過,有些遊客需要的是“保姆級”的服務,“這錢並不好賺”。
對於行業前景,王天星認為,受經濟實力(服務付費意願)、消費觀念(熟人社交偏好)、公共服務(移動網絡技術日趨成熟)等因素制約,“私人陪遊”在未來較長的時間內仍將維持小眾市場的定位,主要服務於文化遺產型旅遊城市的中高端客羣。
讓遊客放心,還需解決這些隱憂
儘管“私人陪遊”服務受到了很多遊客的歡迎,但其伴生的行業亂象也亟待重視。
觀察者網在多個社交媒體上發現,以“地陪”“陪遊”等關鍵詞的網帖討論呈現高速增長的態勢。其中,小紅書平台的數據顯示,“地陪”話題瀏覽量超過6100萬,以地名加“地陪”的話題數量更是數不勝數。
在這些社交媒體的帖子當中,除了從業者的帖子,還有不少消費者的吐槽貼:花了600元找了個地陪,協商逛街拍照,全是排隊網紅景點,p圖得另外加錢;部分陪遊人員無法提供講解,缺乏應急技能,遇到突發事件不能提供必要的援助;花錢找了陪遊,最後卻被逃單了……
2024年,年僅20歲的劉某因涉嫌利用“私人陪遊”服務騙取多位受害者共計26萬餘元保證金等犯罪行為,被上海市寶山區檢察院提起公訴。最終,法院以盜竊罪判處劉某有期徒刑七個月,並處罰金人民幣二千元;以詐騙罪判處劉某有期徒刑四年,並處罰金人民幣四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四年三個月,並處罰金人民幣四萬二千元。
有消費者直言,“地陪確實有魚龍混雜的情況,帶着全家出行,安全問題必須優先考慮。我們除了考慮地陪是否專業,更在意萬一發生安全情況,一家人的安全是否有法律保障。”
更值得關注的是,在一些社交平台上,甚至出現了網友質疑“私人陪遊服務涉及擦邊”等問題的討論。
張廣瑞指出,“私人陪遊”現象的出現,是旅遊市場成熟的體現。但當前缺乏服務標準、合同範本與投訴渠道,使得供需雙方均暴露在法律風險中。建議消費者要擦亮雙眼、認真辨別,旅遊管理部門和行業協會也要加強對市場的正確引導,加大監管力度,促進其良性發展。
王天星認為,如果頭部在線旅遊平台能夠構建“資質審查-服務跟蹤-信用評價-流量管控”全鏈條管理體系,相信“私人陪遊”服務的很多不確定性會逐步降到最低,讓旅遊者感受到更多的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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