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列昂諾夫：俄羅斯遍地開花的移動支付背後，是這家被制裁的銀行

在俄羅斯佔據移動支付頭把交易的T-bank，其前身Tinkoff Bank於2006年創立。2022年俄烏衝突爆發後，Tinkoff Bank因俄羅斯金融機構身份受到西方制裁。三年後，更名後的T-bank並未因此遭受重創、一蹶不振，反而各項業務發展迅速。截至2023年，T-bank擁有超3000萬客户（最新數據顯示其客户量已經超過5000萬），成為俄羅斯第二大銀行。

T-Bank位於莫斯科的總部大樓 作者供圖

目前移動支付在歐美國家的推廣仍然有限，但在被封鎖制裁的俄羅斯遍地開花。在莫斯科訪問期間，我們同T-Bank的戰略傳播負責人亞歷山大·列昂諾夫（Alexander Leonov，Head of Strategic Communications at T-Bank 就俄羅斯移動支付的快速發展做了一些探討。

【對話/ 觀察者網 冬曉】

**觀察者網：**T-Bank給人的感覺，與其説是一家銀行，不如説是一種科技公司。在中國，這類公司正在被區分開來。這與金融安全有關，而發展科技又需要更多的自由空間，兩者之間的利益可能會有所衝突。貴公司是如何在這兩個領域——金融和科技——之間找到平衡的？

**亞歷山大·列昂諾夫：**這是個好問題。在俄羅斯，情況有些不同。事實上，過去15年來，銀行在歷史上就是以IT公司的形式發展的。例如，我們自己也不稱自己是銀行，而是自稱是“擁有銀行牌照的IT公司”。大約20年前，俄羅斯出現了T銀行（Tinkoff），首次開始發展在線銀行業務；那時在全世界範圍內，也沒有經驗可以借鑑。

T-Bank的戰略傳播負責人亞歷山大·列昂諾夫 作者供圖

我們從技術角度、從在線銀行角度發展俄羅斯的金融市場，並且相當快地創造了一個名詞——“金融科技”（финтех）。當Tinkoff出現在俄羅斯、並開始發展之前，“金融科技”這個詞在世界範圍內是不存在的。

Tinkoff進入的是當時仍非常傳統的俄羅斯市場（那時都是傳統銀行），並確立了在線銀行的標準。之後，所有的俄羅斯銀行也積極參與，發展自己的技術、應用程序和在線銀行系統。

於是，各方展開了一場野心的競賽，技術的競賽、在線銀行發展方面的投資競賽。最終，今天我們認為俄羅斯是全球金融科技的領導者之一。而我們當時正是這一進程的先鋒，是推動並引發這一變革的“破壞者”（disruptor）。

這就是它的歷史發展過程。我們不存在IT公司和金融公司相互分離的問題——在我們這裏，一切都是高度融合的。像我們這樣的大銀行，以及其他一些參與者，早就變成IT公司。此外，現在還有一個趨勢：IT公司，特別是大型電商平台，也在創建自己的銀行。實際上，在俄羅斯，我們在監管層面上考慮得非常周全，所以我們並沒有這類問題。

T-Bank總部大樓內部設有一整層的健身房、醫院和休閒娛樂的設備，這讓它看起來更像谷歌這樣的科技公司而不是傳統的金融機構 作者供圖

**觀察者網：**在很多歐美國家，移動支付的普及率還比較有限，人們仍習慣使用現金和銀行卡，那麼俄羅斯的移動支付發展狀況如何？

**亞歷山大·列昂諾夫：**實際上，我們需要做一點簡短的歷史回顧，回顧一下俄羅斯金融市場是如何發展的。在全世界範圍內，一直存在發展多年的傳統銀行機構，特別是在歐洲和美國。這些都是傳統銀行，它們已經發展了幾十年。

而俄羅斯的金融市場則是在2000年之後才開始形成。那時，第一批銀行出現了。之後我們進入市場，並從發展金融科技的角度改變了整個市場。我們跳過了傳統銀行形成的那一階段，直接進入了在線銀行和金融科技的發展階段。因此，大約從15年前起，俄羅斯的無現金支付市場就開始非常積極地發展起來。

所以，這種消費模式——通過銀行卡、然後通過移動應用程序、再到各種支付服務（包括俄羅斯本土的支付服務）進行無現金支付——是在過去10到15年間形成的。俄羅斯人早就習慣了這一點。他們早已積極使用這些服務。對他們來説，這就像呼吸空氣一樣自然。當他們前往其他國家，比如某些歐洲國家（例如奧地利），發現無法使用銀行卡或手機支付時，會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這讓他們再次認識到，從支付技術角度來説，俄羅斯是世界領先者。説得直白點，我們早在15年前就完成了讓人們從現金支付過渡到無現金支付的階段。

**觀察者網：**目前T-Bank的支付軟件還只能綁定自己發行的銀行卡，未來會和更多的俄羅斯銀行合作，形成類似Visa和萬事達那樣的支付組織嗎？

**亞歷山大·列昂諾夫：**實際上，我們已經成為一個完全成熟的科技平台。我們很早就説，我們不是銀行，而是一個龐大的生態系統：既是銀行，又有移動通信、保險、還有投資業務。

我們是俄羅斯第一個推出手機投資服務的。以前，投資是一件複雜的事，是一個複雜的過程，但我們把這件事“Uber化”了（簡化到像打車一樣容易），現在在應用裏點擊幾下就可以投資。我們有很多功能，一個非常強大的應用程序。本質上，我們的應用程序就是我們的辦公室，人們無需前往線下營業網點，所有事情都可以在應用中完成。我們現在是全國客户數量排名第二的銀行，已有超過5000萬俄羅斯人使用我們的服務。

我們正在積極與其他大型銀行（例如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Sberbank）發展合作關係，並開展系統整合。現在在我們的應用程序裏已經可以看到來自其他銀行的“個人賬户”和“餘額”（包括Sberbank的，未來還會有更多銀行加入）。我們還擁有自己的支付系統——T-Pay，就像Google Pay或Apple Pay一樣。我們正朝這個方向邁進。

T-Bank的線下終端已配有中文服務 作者供圖

**觀察者網：**我們觀察到為了方便中國用户使用，線下自助機的頁面已經增加了中文的選項，早些時候也在微信上開通了中文的服務號，現在T-Bank在中國市場的推廣情況如何？

**亞歷山大·列昂諾夫：**我想引用一下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羅維奇·普京的話：“俄羅斯人和中國人是永遠的兄弟”。所以，我們現在確實在積極推進與中國方向的合作，積極為中國客户推出相關產品。比如，去年中國公民在我們這兒註冊開户、開卡的數量至少翻了一倍。在我們這裏開户的還包括中國公司、在俄中國人，以及中俄合資企業。我們在這方面的年增長率至少是2倍，目前正積極發展這一方向。

我們的DNA、我們業務的基石，就是要在客户最方便的地方提供最好的客户服務，同時嚴格保守銀行秘密。因此，我們目前也在研究新的可能性，包括如何與我們的中國客户建立溝通，目前的渠道是我們的App和網站。但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也許會開發新的渠道。我們已經在積極與中國公司、中國合作伙伴展開合作。T-Bank，也就是以前的Tinkoff，其實是一家非常年輕的銀行，實際上只有19年的歷史。

在相對較短的時間裏，我們走過了很長的路。我們改變了俄羅斯的遊戲規則——無論是金融市場，技術還是金融科技領域。我們長期專注於俄羅斯市場，已成為全國客户數量排名第二的銀行。現在，我們正在接近一個階段——也就是走向國際，拓展與海外合作伙伴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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