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楓：中國有珠海航展，為什麼還需要去蘭卡威？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晨楓】

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筆者來蘭卡威看航展了。筆者從來沒有來過東南亞，也正好有機會領略東南亞風情。

蘭卡威航展在5月20日至24日期間舉辦，其中20、21、22日是專業日，23日、24日是公眾日。相比於珠海航展，蘭卡威航展的專業日購票門檻並不高，只要多交門票錢就可以入場。筆者原計劃像珠海航展那樣連續看幾天航展，但蘭卡威不是珠海，最後只看了20日開幕式一天，騰出的時間就在蘭卡威島上玩了。必須説，蘭卡威是個很棒的旅遊地，值得到此一遊。

安達曼海

馬來西亞的蘭卡威航展和新加坡航展作為地區航空盛事，每年交替舉辦，其運營模式已經成為東南亞版的巴黎航展和範堡羅航展。但與法國、英國不同，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沒有本土航空工業，兩國也談不上空軍大國。所以誰來參展，誰來飛行表演，已經成為各國對東南亞重視程度的風向標。

有人也許會説，中國有珠海航展，為什麼還需要去蘭卡威？

誠然，珠海航展已成長為一場世界級航空盛事，成為展示中國航空科技實力與全球航空活力的重要舞台；但它也有侷限：在珠海，你只能看到以中俄為主的陣容，俄羅斯公司產品甚至都已經被大量中國產品所淹沒。同時，在珠海你也難以全面領略西方航空的發展，若想一睹西方航空的精華，巴黎或範堡羅航展無疑是最佳去處；如果你覺得歐洲太遠，我們可以退而求其次，到蘭卡威看看也不錯。

早在開展之前，就有傳説蘇-57、F-35A和F-22都會參與本屆蘭卡威航展。聽到此消息的筆者對此抱有很高期待，畢竟如果真發生了，那麼蘭卡威就成為世界上少有能同時看到美俄五代機同場競技，進行飛行表演的地方。

回想此前在印度班加羅爾航展上，儘管蘇-57和F-35A都曾在同一機場展出，但F-35A懾於蘇-57的威名臨陣逃脱，未進行飛行表演，最終只留下博格丹獨美。但是令筆者失望的是，這次三款五代機：蘇-57、F-35A和F-22均未到場。

只不過由於馬來西亞買過蘇-30MKM和米格-29，所以俄羅斯決定派遣“勇士”飛行表演隊捧場。或許是為了在影響力上與俄方一較高下，美國也在航展前答應派出了B-52參與飛行表演。雖然轟炸機由於機動性較弱，所謂的飛行表演也就是通個場而已，但一想到作為航空界收藏級“老爺機”的B-52那八台老式TF33渦噴發動機噴出滾滾黑煙，氣勢磅礴的樣子，那種感覺依舊讓筆者非常過癮。而且根據計劃，美國還將派來F/A-18E作為航展的“填線寶寶”。如此安排，筆者本以為此次航展依舊將有所收穫，但是現實並未讓筆者如願。

回到航展本身，蘭卡威不僅是空中表演的舞台，更是區域內重要的航空貿易展會，各國的航空和軍工廠商都會派出代表團參展。這也讓蘭卡威成為觀眾近距離接觸東西方耳熟能詳的軍工廠商的好地方。此次航展，來自中國、韓國、印度、土耳其和伊朗的東方廠商齊聚一堂，西方老牌軍工企業也大多亮相，唯獨美國廠商代表團缺席。廠商雖多，但遺憾的是，本屆航展的絕大多數展品僅是縮比模型而不是實機。

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中國的廠商可以為了珠海航展，把各種大型裝備直接長途運往珠海，但是各國不可能把各自的大型裝備跨國運到蘭卡威去。即使從澳大利亞出發運出庫存裝備，即便所運出的裝備是體積和重量都較小的導彈，參展方也要為遠渡重洋付出高額代價。所以此次蘭卡威只有土耳其展台展示了實槍，並且允許觀眾現場觸摸，也不擔心丟掉擊針。

在筆者看來，土耳其此次展出的MPT槍族其實挺有意思，其在外觀上與M16十分相像，但與M-16不同，其採用導氣活塞式結構和迴轉槍機。該槍族設計最大特色是可以快速適應多種口徑子彈。其模塊化設計允許快速更換槍管和槍機，輕鬆實現5.56毫米與7.62毫米北約彈的切換。

雖然由於沒人會隨身背上兩套槍管、槍機，裝備它的部隊不太可能在戰場上即時切換子彈口徑，但是對於需要適應不同環境的部隊來説，這種設計將有助於統一日常訓練和使用習慣。 土耳其軍隊就是一例，在庫爾德地區和敍利亞北方作戰中，原本裝備5.56毫米北約彈的土耳其士兵就認為7.62毫米彈在山地和沙漠更加管用。可以快速更換槍管、槍機無疑將會更有利於士兵掌握使用要領。

此外鑑於其向馬來西亞出售海岸巡邏艦的光榮戰績，土耳其展台將展示重點放在了各種艦船上。當然展台上也有不少飛機模型參展，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可汗”隱身戰機的模型。可惜展台上都是銷售人員，技術問題問不出名堂來，筆者也就沒機會進一步瞭解“可汗”戰鬥機的技術細節。

德國Diehl集團則展出了IRIS-T短程防空導彈模型，展台前的一位前“狂風”飛行員作為廠商的技術人員向筆者解釋了IRIS-T燃氣舵和氣動尾舵的作用區別：前者在動力段工作時比氣動舵更加有效，可以進行更加劇烈的機動，後者則將在燃氣舵基本燒蝕後，用於慣性段飛行期間的機動。但筆者認為，IRIS-T的基本設計就不適合採用雙推力設計，也難以具備發展為中程空空導彈的條件。

等他介紹完成後，筆者和他聊了一會兒特朗普。從交談中，筆者可以感到歐洲對特朗普是真頭大。筆者也順勢説道，加拿大空軍也陷入了兩難：幾年前他們正準備採購F/A-18E，結果波音對龐巴迪提起反補貼訴訟，加拿大隻好取消訂單；而如今幾乎已敲定F-35A，特朗普又成了加拿大的“公敵”，令這項採購變得高度政治敏感。但要是再拖下去，現役的老舊F-18機隊恐怕隨時會因老化而空中出問題。瑞典“鷹獅”和英德意西聯合研製的“颱風”可能是加拿大的潛在選項，但“鷹獅”對加拿大來説太輕量級，火力和載荷太有限，“颱風”則過於昂貴，都難稱理想之選。

接着筆者走到了法國展台，向法國人詢問“陣風”在印巴空戰中的表現。法方人員明顯尷尬，只能答道“真相無人知曉”。韓國展台則陳列了各型飛機模型，自然少不了KF-21和若干無人機模型。俄羅斯展台面積不大，以直升機為主，其他東西都不多，連促銷美女也比珠海降了級。中航展台同樣是一排飛機模型，殲-10CE前聚集了不少目光，但並未見到PL-15導彈模型的身影。

最有意思的展台是在珠海絕對看不到的，在其他地方也不一定能看到的印度展台。筆者遠遠就看到其大大的標誌：Brahmos，world‘s best supersonic cruise missile（布拉莫斯，全球最好的超音速巡航導彈）。看到這句話時，筆者就很想問問印巴衝突期間“布拉莫斯”導彈做布朗運動的事，只不過再一想，這樣不好。

近距離看印度展台上的驅逐艦模型，其不僅在後甲板的垂髮里布置了“布拉莫斯”導彈，前甲板除了傾斜發射的防空導彈發射平台外，還各有兩套傾斜發射的“布拉莫斯”。於是筆者好奇地問展台人員，這樣的設計是不是因為後甲板垂髮數量不夠，所以要在前甲板佈置更多“布拉莫斯”，他説要請技術專家來解答。但筆者見到技術專家在旁邊和另一個印度人説了半天，也不見有停的意思，於是決定就不費那個事了。

“布拉莫斯”有一個很牛氣的展台

除了“布拉莫斯”外，印度展台上還有一些其他導彈模型，包括號稱對標PL-15的“阿斯特拉Mk2”中程空空導彈和酷似俄羅斯“山毛櫸”的“阿卡什”防空導彈。此外，展板上還出現了“光輝”戰鬥機的圖像，但沒有看到模型。

有意思的是，印度展台對面就是伊朗展台。伊朗展台面積很大，東西很多，但給力的不多。展台上不僅有很多民船，還在展台上佈置了一個自主設計建造的潛艇模型。伊朗工作人員對我非常熱情，然而我擔心錯過外面即將開始的飛行表演，便匆匆告辭。

但是外面大雨滂沱，不由得讓人嘀咕：飛行表演還能繼續嗎？筆者於是問了一個身着馬來西亞空軍制服的人，他查了一下信息向筆者表示計劃照舊。

説到制服，場內各式制服可謂是琳琅滿目。筆者粗略估計，東南亞各國的人大概來全了。會場中，各國軍官，制服筆挺，徽標閃亮，威風凜凜。很有一些金星將官，一閃而過，看不清是哪些國家的。相比之下，越南的一眾將校，軍裝與中國90年代的樣式十分類似；而中國聯合參謀部的一眾將校，軍裝、徽標比東南亞的低調很多。

有意思的是，馬來西亞儘管是個伊斯蘭國家，但是筆者在場內見到了很多婦女，不是身着軍裝。只不過她們並不穿着常見的制服軍帽，而是紮上了頭巾。好玩的是，有幾個展台擺上烤肉串、蛋糕、炒麪、咖啡，筆者在拿取食物後還老老實實問人家到哪裏付錢，人家隨手一揮表示隨便吃，多吃點。

食物雖好，但是考慮到飛行表演計劃照舊，於是筆者還是往跑道邊走去。一起的還有兩個南京人。順便説一句，中國航空迷來蘭卡威的似乎不少。這是難得的拍攝西方飛機的機會，馬來西亞也近，還免籤。所以在蘭卡威，扛着長槍大炮的大多是中國人，只有少數是外國人。

雖然警衞對我們為什麼冒雨上跑道不大理解，但還是放行了。只不過由於警衞沒有拉好鐵馬，我們糊里糊塗走到停機坪了，也沒人管。為了躲雨，我們一行人索性躲到F-18C機翼下。只不過躲雨還不是那麼容易，由於存在襟翼接縫和機翼的摺疊結構，F-18C機翼本身也不能完全遮擋雨水，一直在漏水。只不過所有飛機似乎都不怕淋雨，所以也沒人蓋上雨布。看着不遠處“俄羅斯勇士”那裏在進行起飛準備，我們就往那個方向靠攏，順便在馬來西亞的蘇-30MKM機翼下躲雨。不久之後雨就逐漸停了，天也開始放晴，終於要開始飛行表演了。

就在在雨將停未停的時候，兩架美國海軍F/A-18E低空掠過。這本是飛行表演的一部分，但是估計他們看到下面空無一人，雨還沒停，就通知後面的B-52別來了。確實，當時看見F/A-18E飛過的大概不到20人，這對航展來説幾乎相當於無人觀看，B-52來了也白來。

雨停之後，本場飛機就開始升空表演。第一個升空的是馬來西亞空軍的蘇-30MKM。該飛機與印度的蘇-30MKI都採用三翼面設計，也有手動控制的矢量推力發動機。馬來西亞空軍為了航展，可以説狠下血本了。蘇-30MKM全軍一共18架，在場有3架；F-18C/D全軍一共8架，在場也是3架。

馬來西亞蘇-30MKM在賣力表演

甚至有人傳説駕駛蘇-30MKM上天表演的是馬來西亞空軍司令。要真是他，那就更下血本了。蘇-30MKM的飛行動作雖然很漂亮，也將飛行表演的重點放在落葉飄、尾衝等過失速機動，但沒有像博格丹在珠海那樣，表演超短滑跑後就旱地拔葱。畢竟蘇-30MKM推重比沒有那麼變態，而且飛行員的飛行技藝也沒有那麼變態。

接下來是印度尼西亞空軍的“朱庇特”飛行表演隊，該表演隊採用6架韓國KT-1B渦槳教練機。現代渦槳教練機不僅適合初級飛行訓練，也能完成很多高級飛行訓練科目。此外，飛機飛控還可以對螺旋槳反扭力進行自動補償，避免出現老式單發螺旋槳飛機加油門時要壓橫滾的情況。

相比於採用噴氣式教練機和9機編隊的加拿大“雪鳥”飛行表演隊，“朱庇特”的飛行表演四平八穩，編隊也比較鬆散。不過4架KT-1B在拉煙中小半徑頭尾銜接地水平盤旋，倒是有幾分二戰中空中格鬥的味道。

一架單機在繞着三機編隊做滾筒特技

“朱庇特”後就是“俄羅斯勇士”了。俄羅斯人比較猛，早上9點多才飛抵，下午2點多就再次升空表演。甚至飛機和飛行員在雨還沒有停的時候，就在沒有雨具的情況下，在雨中做起飛準備。

這次飛行表演也是按照老規矩，7架飛機中6架蘇-35升空表演，剩餘一架蘇-30SM留在地上作為備份機。整個起飛過程相當緊湊，兩個三機編隊前後緊接着起飛。第一個三機編隊由於滑跑出發位靠前，拉起的時候已經靠近叢林。而第二個三機編隊從跑道盡頭開始滑跑，在觀眾面前拉起，動作非常漂亮。

當第二個三機編隊升空左轉時，第一個三機編隊的第一個盤旋已經完成。於是第二個三機編隊馬上跟上去，並從三角形編隊展開成一字橫隊，與前三機編隊組成完美大三角。這時第二個三機編隊在空中只完成了1/4個盤旋，整個過程動作非常緊湊潑辣。

六機編隊按老規矩翻飛了一陣子後有兩架飛機就離開編隊返航了。剩下的四架飛機繼續在空中翻飛，在空中開花後，其中兩架蘇-35就脱離編隊，分別與雙機編隊配合做動作，其中包括對沖、雙機落葉飄等高風險動作。對沖飛行對飛行的精確度要求很高，也很刺激，但雙機落葉飄的難度也很高。畢竟落葉飄本來就是高難度動作，還要雙機精確協調，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雙機編隊返航後，剩下的兩個單機繼續表演，這時飛機的發動機加力打開有一陣子了，珠海時就熟悉的轟鳴和震撼也隨之回來了。大推力渦扇發動機那低沉、威嚴的怒吼，只有親歷過航展的人才能體驗的。

與珠海不同的是，蘭卡威的空中表演區域集中在跑道的另一側，渦扇的怒吼還是由於距離原因被沖淡了一點。相比之下，在珠海“炮樓”上，表演的飛機幾乎直接在頭頂上，全身都在聲浪的衝擊中，腳下的水泥樓房也在隨之顫抖。

蘇-35在“拉煙”

蘭卡威與珠海最大的不同是天氣：蘭卡威雖然雨大，但雨過會天晴。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俄羅斯勇士”的藍白紅塗裝格外奪目。空氣中水汽依然很大，蘇-35在開加力對沖後爬升時，我們可以明顯看到機翼上的水汽。這不是超音速造成的，而是機翼上下的壓力差導致的。

回想2024年珠海航展期間，即使當時雨停了，整個天空依舊是水泥天。即便博格丹表演非常賣力，但一賣力，蘇-57就鑽進雲層消失不見。當時的“勇士”飛行表演隊表演也非常賣力，竟然敢以密集編隊穿雲飛行，不得不讚嘆他們簡直是一幫亡命之徒。

B-52最終還是沒能現身，原本安排的包括通航小飛機、直升機和運輸機等多場飛行表演也都被取消了。畢竟因為下雨，雖然表演開場時間延後了，但結束時點一分都不能變——機場空域得按時交還給民航，航班還在排隊等着起降呢。

雖然有所遺憾，但是筆者在拍照方面並沒有重蹈珠海覆轍：老老實實用佳能EOS 1DX Mk2，配上EF70-200毫米/f2.8IS Mk2。雖然這台機器老了，但是夠用；雖然鏡頭不夠長焦，但是對焦飛快。連拍能力也夠用。筆者實測，在蘇-35爬升、拉“水煙”的時候只需要一氣按住快門不鬆手就可以了。後來看看，竟然一張都沒跑焦。

而且老相機在待機的時候也不用做什麼，到時候舉起來直接就可以按快門。沒有啓動時間，沒有待機耗電，這是相比於富士GFX100S完全不同的體驗。平常拍拍攝花草與人物，富士GFX的色彩、表現力、細節豐富程度都遠超佳能1DX，但是拍航展，還是要拍上才行。對焦速度和啓動速度才是第一要點。

雖然手臂舉久了會發酸，但也只能靠平時多練“鐵手功”來應付了。攜帶三腳架根本不現實——既沒安放空間，也跟不上飛速掠過的戰機。而且帶着三腳架，彎腰駝背拍攝反而更累。

當時身旁還有一位馬來西亞女孩在拿手機拍攝，只不過拍攝不一會兒她竟掏出個小風扇給手機降温。筆者也不知道她到底拍到了多少畫面，估計更多是湊個熱鬧吧。

總體來看，蘭卡威航展既不如那些大型航展那樣專業，也不同於各國純粹公關性質的空軍開放日，而是介於兩者之間，別有一番趣味。

蘭卡威島位於馬來西亞西北部，距泰國南端不遠，靠近赤道，雨量充沛。安達曼海的豐富海鮮與熱帶雨林裏的多樣鳥獸共塑了這裏獨特的生態；路上常能見到成羣的猴子悠閒穿行，司機也絲毫不減速，彷彿它們都遵守交通規則。若愛好水上運動，更可在此盡享天堂般的暢快。

在此，筆者非常建議各位有機會一定要來蘭卡威，無論是看航展，順道來旅遊；還是過來旅遊度假，順便來看航展，都是極佳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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