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語道破：洛杉磯亂了，特朗普笑了-沈逸

【視頻/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沈逸】

大家好，歡迎來到本期的《逸語道破》。今天，我們來聊一聊發生在美國洛杉磯的、由美國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主導的一系列大規模執法行動。這些行動迅速引發了民眾的憤怒情緒，並且把這一事件推向了全國乃至於全球。據報道，此次ICE的行動主要集中在工作場所突擊，包括街頭盤查和逮捕行動。

以往來説，這些突擊的地方都是所謂的敏感區域，在敏感區域執行非法移民驅離或逮捕的工作通常應該比較謹慎才對。然而，國土安全部此次聲明宣稱，在洛杉磯行動中，總共抓了118名非法移民，以此來彰顯行動的規模和強度。

洛杉磯是一個相對特殊的城市，市議會在2024年11月正式宣佈洛杉磯作為庇護城市，明確禁止使用城市資源協助聯邦的移民機構，對非法移民執行執法行動。因此，ICE這次用如此高調和大規模的方式展開針對非法移民的執法行動，被各方廣泛解讀為是對州政府庇護政策的直接挑戰和公然蔑視。

儘管洛杉磯警察局明確表示，自1979年以來，這個部門從來沒有參加過移民執法。但是有報道稱，在皮克聯合區的一次ICE行動中，洛杉磯警局協助進行了交通管制，增加了聚焦於地方權力、州權的力量，以及相關的移民社區對地方執法部門可能屈從於聯邦壓力的這樣一種擔憂。

6月7日，美國洛杉磯，抗議者向警方車輛投擲燃燒物。 路透社

在上述背景以及美國國內政治生態的影響下，ICE在洛杉磯的強硬執法迅速引發了大規模抗議，部分地區逐漸演變成為示威者和執法人員之間的暴力衝突，各種被稱為“美麗風景線”的畫面開始在視頻當中頻繁出現。蒙面的ICE執法人員配備了重型戰術裝備，包括非致命的震爆槍和催淚瓦斯彈，對人羣進行了強硬的回應，而這不僅激化了矛盾，而且使得參與者的情緒變得更加激動。

可以看到，洛杉磯的街頭出現了典型的城市暴亂的畫面：基礎設施被破壞、自制並投擲燃燒瓶、使用煙花等等，而這些被前議長佩洛西稱為“美麗風景線”的畫面可能會向全國蔓延。

面對洛杉磯的局勢，特朗普政府採取了更加強硬的回應措施，其中最具爭議的就是派聯邦加州國民警衞隊進入洛杉磯，維持安全和秩序。根據白宮與國土安全部的説法，這一決定是因為ICE探員在執法過程中遭到了針對和傷害，而地方執法部門，特別是洛杉磯警察局反應遲緩，或者不願意提供充分的支持。根據國土安全部部長諾姆的説法，ICE的人等了幾個小時才等來洛杉磯警察的出現，可以説洛杉磯警局傳遞出了非常明確的信息：除非有洛杉磯警局的警員處在危險境地，否則他們不會支持聯邦政府ICE的行動，而這在暴力抗議時是行不通的。

另一方面，加州州長紐森對於聯邦政府沒有經過有效協商和充分溝通的情況下，單方面聯邦化州國民警衞隊的決定表示了強烈反對，這進一步凸顯了聯邦與州在移民執法和公共安全管轄權等議題上的尖鋭矛盾。可以説，這是美國憲政危機或者説治理危機逐漸深化的一種顯著徵兆。

紐森發帖，要求特朗普將國民警衞隊撤出洛杉磯。

而更加刺激的是，美國的國防部長、忠誠的赫格塞斯警告稱，美國的海軍陸戰隊目前處於高度戒備狀態，隨時準備將海軍陸戰隊、美國現役軍人部署到國內，處理本國平民事務，二者引發了對於地方民團法案限制的進一步擔憂。

隨着媒體的報道，各類碎片化的信息很快在社交媒體上廣泛傳播，發生在洛杉磯的事件傳遞到全國，成為了一場全國性的政治風暴。

民主黨的政治人物、新澤西州參議員科裏·布克開始加入紐森的行列，譴責聯邦政府的行為是過度的、具有煽動性的，並且對地方管轄權是一種侵害。布克指出，政府派遣蒙面且配有軍事裝備的執法人員在餐館和商店逮捕平民，本身就具有強烈的刺激性和煽動性，而總統急於部署訓練有素的士兵更是毫無道理，這隻會讓局勢變得更糟。

紐森州長在6月6日發表聲明稱，突襲移民的計劃是混亂、魯莽、缺乏有效協調的；國會議員斯科特·皮特斯也對ICE的策略進行了尖鋭的批評，他認為這些聯邦行動破壞了信任，並且在基層的移民社區製造了不必要的恐慌，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來解決。

當然，白宮方面遵循了特朗普一貫的風格，包括激進的2025計劃制定者的基本邏輯，將此次行動描述成維護法律與秩序的必要舉措，並認為強硬的移民執法是他贏得選民支持的關鍵議題。

整體來看，現在可以做出這樣的初步研判：聯邦政府選擇在洛杉磯採取這樣的激進行動，然後引發抗議，這在事前大概率是可以有效預測的。隨後，聯邦政府迅速決定以聯邦化的方式部署國民警衞隊，甚至提出使用軍隊的可能。這並不是一個偶然的原因，更像是某種經過策劃的政治套路，旨在向美國全民展示這屆特朗普政府在移民執法領域所具有的最高權威，並以一種視覺衝擊的方式直接去挑戰，並且試圖瓦解所謂的庇護政策。

特朗普政府可能試圖警告其他採取類似庇護立場的州和城市，併為聯邦干預州和城市相關事務確立一個先例。從美國國內治理的角度而言，國民警衞隊的加入以及可能調用海軍陸戰隊的討論，標誌着移民執法這類本質上屬於美國政府民事管理的事務，與應對暴亂或者大規模國內騷亂的軍事幹預之間的界限，變得更加模糊了。

理論上來説，無論是從法理還是從美國政府的實踐而言，移民執法行動本身應該是民事性質的。針對這些行動的抗議，即使出現使用武力的情況或者暴力行為，最初的標準應對流程也應該優先考慮由地方警察進行處理。但是美國聯邦政府在此次事件當中迅速將國民警衞隊聯邦化，並部署到洛杉磯，甚至讓海軍陸戰隊進入高度戒備狀態——這種局面下，執法行動顯然已經超出了常規執法的範圍。

當然，他們給出的理由是，ICE探員受到攻擊，地方警察反應遲緩。同時，將抗議者和他們使用的武力界定為：需要動用準軍事力量或軍事力量來應對的“威脅”。從美國國內政治的生態來講，就像很多一貫批評特朗普政府的人説的，這是特朗普政府無限擴張總統行政權力的後果，也是州權和聯邦權力分界線遭到衝擊、威脅和挑戰的重要顯現，預計未來由此引發的爭議可能成為影響未來美國政治走向的關鍵內容。

當地時間2025年6月8日，美國洛杉磯市中心，在7日晚的移民突襲抗議活動後，抗議者與警方對峙。 視覺中國

這件事情的影響是比較深遠的，短期內首先要關注這次事件對全美移民社區的影響。由於這次ICE在洛杉磯執法行動的烈度，以及地點和方式的選擇上，都不再遵循此前已經形成的慣例，打破了移民社區和移民執法之間存在的默契信任——這有可能誘發全美性的恐慌，在不同城市和區域形成某種蝴蝶效應。如果最終無法妥善進行處理，可能會釀成某種全美的風暴。

當然，目前為止，民主黨所選擇的策略仍然是在法理和制度框架內，對特朗普政府的強勢執法進行批判，而街頭行動當中也沒有呈現出過度強大的外部資源介入，或者是對抗議者進行系統性的組織和聯動的現象。目前來説，至少這些跡象還不太有，所以後續的發展可能還有進一步觀察的空間。但總體而言，這個火苗已經出現了，它會燒多久，無疑是值得觀察和思考的。

在這個過程中，ICE對於執法力度和執法方案的選擇，是否會有自我約束？如何避免出現一些家庭分離事件，以及在此過程中是否會引發對弱勢個體，或者説對兒童造成的二次損傷？這可能是決定後續事態走向的關鍵。當初弗洛伊德事件的走向，在此過程當中可能會有非常重要的參考意義和價值，能夠幫助我們更加有效地觀察。

還記得2024年總統選舉的時候，人們都在討論美國內戰的場景是否會出現。坦率地説，這次洛杉磯非法移民驅逐行動中，州和聯邦的關係出現瞭如此程度的緊張——從州長的公開反對，到洛杉磯警察部門公開表示對聯邦執法行動的不配合，這些跡象倒有那麼一點點徵兆了，讓人們對於未來美國國內敏感的政治關係將朝哪個方向發展，有了更大的想象空間。

這種高壓的執法環境可能會帶來的附帶損傷，是另一個更加值得關注的點。因為美國本來就是個移民國家，對於已經獲得合法身份的美國公民和合法永居的人，相當一部分就是移民。從執法行動的特點來看，目前這一輪ICE推動的執法行動強調速度和數量作為它的核心導向，所以在此過程中，錯誤逮捕和錯誤驅逐的風險將大大增加，特別是在那些所謂的混合身份家庭或者有色人種社區。

美國公民和合法居民可能因為外貌、語言，或者僅僅因為與沒有合法證件的非法移民有關聯，而成為執法的針對性對象，並可能成為錯誤執法的受害者。這種情況一旦出現，可能產生的外溢效應和衝擊將會更加顯著。

警方發射催淚瓦斯、眩暈手榴彈和胡椒球來驅散向邊境巡邏車輛投擲石塊和水泥的抗議者。路透社

目前來看，共和黨基本支持特朗普採取的對待所謂非法移民的強硬態度，對於相當數量的美國民眾來説，無論其利益是否直接受到所謂非法移民問題的衝擊和挑戰，聯邦政府採取這種決定性的強硬策略來有效處置一個相當數量民眾都認為需要被嚴肅對待、且長期被所謂政治正確拖延而未得到有效處理的問題，這在政治上是得分的。

對於民主黨來説，由於民主黨內部的整合，目前還沒有得到進一步的完成，更多是依靠州一級的實權政治人物的反抗和抵制，比如加州州長紐森。

所以，這一事件未來的走向仍然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如果出現系統性的組織或是反抗，並在某些具有象徵性意義的場景當中出現，那麼後續該風波可能還會升温發酵，甚至蔓延至全美。如果雙方政治上的高層達成了某種默契，在具體實踐中將相關行動主要控制在約束ICE，而不是取締或對沖ICE行動上，或許雙方能夠達成某種妥協。

但無論如何，在外交上並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的特朗普政府，可能未來一段時間都會將目光轉向國內，並試圖通過更多強勢主導和推進國內敏感政治議程的方式，來尋求更多的政治得分。而這也將使得美國國內的政治矛盾有更多可能被意外因素點燃並失控的潛在風險。由此引發的風險和影響，可能不僅僅侷限在美國國內，也可能對全球產生進一步的重大影響。這值得我們長期持續觀察。

今天就講到這裏，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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