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薇薇:特朗普越過紐森“調兵”,美國是否到了復興“州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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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狄薇薇】
這幾日,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針對聯邦政府搜捕非法移民行動的抗議示威不斷,且局勢愈演愈烈:
現場槍響聲不時出現,執法人員不斷向抗議者發射催淚瓦斯和橡皮子彈,美國總統特朗普甚至發文要求“解放”洛杉磯……

如果你和筆者一樣,從今年春季就開始關注特朗普動用“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驅逐移民的亂象,那麼你就會和我一樣認為,6月6日開始在洛杉磯發生的美國人民抗暴運動是瓜熟蒂落、遲早要來、完全符合對本屆政府預期的。
據筆者所知,此事是自1957年“小石城事件”和1963年阿拉巴馬大學事件之後,60餘年來,美國總統第一次因政治分歧(非自然災害救援等原因)在州長反對下實際奪取州長的國民警衞隊指揮權,僅此一項就已經書寫了歷史。
民權運動時代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猶在眼前,然而今天美國的經濟基礎已經遠非當初可比,美國上層建築的核心部分(例如對兵權分配的設計)或許要真的受到檢驗了。
事件的覆盤
當下事件還在快速演變中,綜合各方信息,此次抗暴運動最早的導火索應當是6月6日上午ICE在位於洛杉磯市中心西南側的時尚區(Fashion District)發動突襲式抓人,遭到大批羣眾圍堵抗議,ICE暴徒用閃光彈襲擊和平抗議羣眾引發眾怒,從而導致了蔓延到全城範圍、一直延燒至今的反ICE、反聯邦羣眾運動。
就現有情況來看,此次抗暴運動的主體十分複雜,有紀律嚴明的共產主義者和革命羣眾,有熱衷於破壞的無政府主義者,有首當其衝為自己而戰的拉美裔、東南亞裔僱工(應該是合法移民與無證偷渡人口都有),還有大量思想上傾向自由主義但並不受任何“組織”控制的青年學生和社區人口等。
除“反ICE”這個共同目標外,運動沒有統一組織,表現出一系列不同訴求與破壞發泄的總和特徵。一部分傳統上對美國警察有極大怨氣的“ACAB”(All Cops Are Bad,“所有條子都是壞坯”)抗議者趁機攻擊加州和洛杉磯的地方警察,將洛杉磯警察署(LAPD)和加州高速巡邏隊(CHP,加州州警)都加入了混戰,從而使他們的老闆——洛杉磯市長巴斯和加州州長紐森這些“傳統白左”政客陷入了有些尷尬、左右為難的狀態。

6月7日,美國洛杉磯,抗議者向警方車輛投擲燃燒物。 圖源:路透社
隨着衝突延燒,特朗普本人、他的“邊境沙皇”湯姆·霍曼、國防部長赫格塞思先後威脅稱,如果洛杉磯和加州的民主黨當局無法有效鎮壓抗議活動,聯邦將會動用包括加州國民警衞隊在內的軍事力量“平暴”。儘管遭到紐森強烈的口頭抗議,到週六晚間,特朗普仍然正式奪取了紐森對加州國民警衞隊的指揮權,命令2000名國民警衞隊員進入洛杉磯。赫格塞思甚至威脅將出動彭德爾頓營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現役,不屬於國民警衞隊)。
截至本文寫作時(美國當地時間8日下午),加州國民警衞隊已進入洛杉磯市中心。

當地時間6月8日,美國洛杉磯市中心,在7日晚的移民突襲抗議活動後,抗議者與警方對峙。 圖自: 視覺中國
洛杉磯自發抗暴運動產生的必然性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洛杉磯這場抗暴運動的擴大有其偶然性,但其發生絕非偶然。
僅在一週前(6月3日星期二),大批全副武裝、來自ICE、FBI、IRS(國税局)、DEA(緝毒局)、ATF(煙酒武器爆炸品管理局)等多個聯邦執法機構的蒙面人,在明尼蘇達州地方警察配合下,開着“反地雷伏擊車”突襲明尼阿波利斯一家墨西哥捲餅餐廳。這支“仙之人兮列如麻”的組合不僅沒有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反而遭到大批當地羣眾圍堵抗議,最終灰溜溜地撤走,沒有抓到任何人。
視頻:明尼阿波利斯抗暴運動
在更早些(5月30日),離洛杉磯僅一百多公里的聖迭戈“南公園”(South Park),ICE衝進該居民區一家頗受歡迎的餐館,趕走所有顧客、把餐館的所有服務員和廚師都戴上手銬,從而立即引發了幾乎相同的抗議,然後同樣對抗議羣眾使用了催淚彈,導致抗議羣眾數量急劇增加,最終把ICE的人轟了出去。
視頻:聖迭戈抗暴運動
類似案例層出不窮,這次洛杉磯的事情,只是全美大量預演之後一場人民力量的總爆發。
在美國,由於民間有“良民見官差應當不論有理無理立即投降”的風俗,差佬們普遍恃法而驕,不僅一般不考慮社會影響,特定條件下反而會為了擴大自己本單位的技術性戰果(俗稱“逼民為匪”)去有意識地“製造升級”。這種思維從高速公路上喜聞樂見的市縣警察追車大賽到聯邦最高層部署的“中國行動計劃”等屢見不鮮。
例如在聖迭戈南公園事件中,ICE就故意選在了一箇中產聚居、無任何產業(非法移民工作點)、只有幾家飯館的獨棟純居民區,故意蒙面、便衣、使用無標誌的車輛,在週五晚飯時間突襲飯館,破壞顧客的正常生活;如果這些行動激起了白左中產羣眾的和平抗議,就將他們暴打一頓乃至發射催淚彈,將非暴力的局勢故意激化成暴力對峙,然後利用中產階級害怕“觸法導致階層跌落”的軟弱性將其壓下去。
長期以來、尤其是最近半年以來,這種策略在全美各地屢屢得手。
如在南公園事件的僅前一天,佛羅里達州府塔拉哈西的ICE就突襲了一個建築工地,將除白人老闆之外現場的所有工人——顯然都是拉美裔無證移民——全部抓走。(根據經驗,在佛羅里達熱帶陽光照耀的户外工地上,純血白人幾乎不可能長期生存而不以皮膚癌告終)
又如,南公園抓捕草草收場的當晚,很可能是同一幫ICE便衣又闖到了聖迭戈中心城區著名旅遊點“煤氣燈街區”一帶的第七大道,幾乎完全隨機地將一名説西班牙語的賣花女子當街綁走。
視頻:就在南公園的行動被社區居民挫敗當晚,ICE在聖迭戈主城抓走一名賣花女。
筆者在之前的文章裏指出,特朗普政府驅逐非法移民的行動是高度欺軟怕硬的。他們本來就沒有能力也不敢去抓捕那些非法身份的拉美毒販和黑幫分子,在鮑曼和米勒等人佈置的每日抓人配額重擔下,更加不可能在這些危險大、成果小的工作上浪費時間,必然只能大量抓走老實本分尤其是依法按期向自己報告、行蹤盡在掌握的洗盤子/踩縫紉機僱工牛馬塞責。這些人已經深度嵌入美國的生產生活中,而且總是承擔着最繁重、最低賤、最無人問津的工作職能,以至於抓走他們會立即造成社區甚至行業停擺。
J.酒井(J.Sakai)在其1983年首版的著作《定居者:白人無產階級的神話》(Settlers: The Mythology of the White Proletariat)中提出,(當時更具福利社會特徵的)美國不適用孤立的階級分析,它作為一個整體是全世界的剝削階級,美國白人工人羣體本身由於其先輩殖民身份帶來的“餘蔭”,生來就是特權化的勞工貴族,只有美國的殖民地人民才是“真正的底層”和無產階級。
雖然酒井的理論歷來爭議很大,但這一理論用於解釋目前發生的事情似乎是最符合邏輯的:
通常傾向“白左”自由派理念的中產居民羣眾(主體為白人)對這些“合法的非法移民”的承認和全美範圍內大量的挺身而出自發保護,是他們長期受美國憲法/民權/DEI教育獲得的反歧視理念與自身經濟利益需求奇妙地合二為一,既符合經濟基礎,又符合上層建築;
而特朗普政府根據MAGA“非法移民搶了我工作”幻覺背後的白人至上主義原教旨,對這些拉美裔牛馬進行抓捕,實際上是在隨機破壞和挖除美國社會自身,既不符合民權運動以來的美國憲政理念,又擾亂了美國固有的資本主義經濟規律,是在破壞話語敍事上的美國社會主體——白人為主、腦力勞動者為主的工人貴族(也就是所謂“中產階級”)的生活體驗和經濟利益。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對非法移民的濫捕,最終必然會導致今天洛杉磯發生的事情。
用馬克思主義的分析方法來説,洛杉磯抗暴運動本質上是美國以各種族羣、認同人羣矛盾形式體現於表面的階級矛盾,被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極端政策激化後的必然結果。
美國塵封的“州防軍”體制會被激活嗎?
加州州長紐森在社交媒體上發帖控訴特朗普接管加州國民警衞隊“侵犯了州的主權”(state sovereignty,在美國英語中與“國家主權”相同)、要求特朗普“交還”國民警衞隊。筆者就此動態順便探討另一個話題——美國的兵權制度。

紐森發帖,要求特朗普將國民警衞隊撤出洛杉磯。
自古以來,大帝國的成功解體,無論經濟大勢如何,直接誘因無不源自軍隊的大權旁落:
唐朝的衰亡,源於府兵制破壞,節度使軍政一體,形成獨霸一方的軍閥;
印加帝國的滅亡,始於親自鎮守北疆的老皇帝瓦伊納·卡帕克突然病逝,邊將阿塔瓦爾帕既手握大軍又有繼承人資格從而爆發內戰,皮薩羅只是一腳踢倒了一棟已在連年內戰中十室九空的破房子;
得克薩斯從墨西哥獨立成功,源於(來自南方阿茲特克等墨西哥谷地文明後裔、在廣袤的北方乾旱美洲無異於殖民政權的)墨西哥當局放開“同屬基督教文明人”的英美裔白人殖民者武裝定居,以期用他們消耗“未開化的”當地原住民,給了他們組織市政民兵的權利;
慘烈的南斯拉夫分裂戰爭,源於蘇聯入侵捷克斯洛伐克背景陰影下鐵托頒佈的1974年憲法,給了各共和國自建“國防”——領土防衞軍(TO,其他中文資料往往譯為“邊防軍”)的權力,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馬其頓今天的國家軍隊均源於它們根據1974年南斯拉夫憲法組建的領土防衞軍,1991-1992年他們正是用這支地方私兵造了貝爾格萊德的反。
所以,美國的地方私兵?
提起這個話題,國內的很多人直接就想到了國民警衞隊,畢竟“他們是由州長指揮的”——這不能算錯,但嚴格來説,現在的國民警衞隊確實不是真正的“州軍”。
本文開篇已提到,此次特朗普強行奪取紐森對加州國民警衞隊的指揮權,是民權運動以來的頭一遭;由於這種操作在美國國內總是富有爭議,自從1960年代的混亂過去後,歷代總統包括2020年波特蘭暴亂時第一任期的特朗普自己都避免了使用這種權力。但需要指出的是,這種行為本身在目前的美國是完全合法的(不考慮特朗普可能濫用了《叛亂法》的問題)。
國民警衞隊的起源是英屬北美殖民地為侵佔印第安人土地建立的郡縣軍隊。由於這些開拓團只聽命於白人定居點(後來發展為州),不在北美英軍指揮鏈中,獨立戰爭期間它們反出王室,構成了大陸軍之外的主要反英力量。
美國憲法中並未授予聯邦統帥州兵的權力。然而由於美國革命勝利後大陸軍即被解散,當時位於賓州費城的美國聯邦政府變成了今天聯合國一樣的“嘴炮論壇”,只能靠不聽自己指揮的賓州州民兵來保護安全,使自己在1783年的賓州兵變中幾乎被一鍋端。因此從1792年《民兵法》開始,美國就開始賦予聯邦對“州軍”的最終指揮權。
1792年《民兵法》賦予總統兩年特權,只要“遇到戰爭或叛亂風險”,即可提調統轄天下兵馬;而1795年《民兵法》將總統的這一特權永久確定了下來。然而,這兩部法案並沒有規定“遇到戰爭或叛亂風險”到底誰説了算,因此在實踐中,整個19世紀上半葉,美國州民兵拒絕聯邦政府指揮的案例層出不窮,並最終導致了南北戰爭。
為了侵略印第安人、平息當時美國內部層出不窮的各種起義兵變奴隸逃亡,在19世紀,聯邦政府經常繞過需要國會審批的常備軍系統和需要州權配合的州民兵,自己借款組建被稱為“義勇軍”(Volunteers)的私家僱傭軍;而美國愛刀口舔血的男人就那麼多,在州民兵掛籍的老炮往往又報名加入“義勇軍”中,甚至美東非“前線”州的州長有時為了從聯邦搞錢,命令本州的民兵部隊成建制暫時加入“義勇軍”。這一切使當時美國陸軍的軍令系統(涉及軍人向哪個具體的人效忠)、身份(涉及應募賞金和退伍福利等)、軍服、軍銜勳獎體系變得極端混亂。
為解決這種亂七八糟的局面,1903年,美國通過迪克法案建立了現代國民警衞隊體系,將州民兵一分為二,一部分是“全體適齡白人男子”(後來推廣到所有種族),另一部分則是“有組織的民兵”;規定各州國民警衞隊是後者的組織形式,平時在軍令上效忠州長,但在軍政上由聯邦政府(現在是美國國防部)統一領導,接受聯邦裝備資助。與之對應的是,在軍令上,國民警衞隊必須執行聯邦的統一訓練條令和聯邦派遣的限期部署等任務,美國總統可以隨時從州長手中奪取對整支國民警衞隊的指揮權,術語叫“聯邦化”。
在整個20世紀裏,隨着美國自身的“大一統”化,國民警衞隊被整合進美軍的程度越來越高,原本迪克法案裏有的聯邦服役期上限九個月、禁止出境作戰等約束都被逐漸取消。
美國聯邦政府使用國民警衞隊而不動聯邦美軍,是有實際利益的。除了執法便利外,這次有人估計,特朗普指揮2000名加州國民警衞隊士兵的行動如果超過連續30天,會依法導致他們在法律上被視為“執行了長期聯邦任務”,有資格終身享受與聯邦美軍一樣的退伍軍人福利。這些福利雖然未必真能讓他們享到多大“福”,大頭應該是報銷大學學費和部分醫療費等,但如今美國的這兩樣開支本身可是天價:如果這2000個兵事後都去上個大學、染上個毒癮折騰幾十年,那麼,美國聯邦政府最終可能憑空多為他們支出數十億美元!
然而反過來想,洛杉磯的亂局持續30天的可能性不是那麼地大。國民警衞隊的使用邏輯讓這筆錢最終都被省了下來,實際上意味着聯邦政府的用兵成本被大大降低了。自越戰以來,美軍在海外一直大量使用國民警衞隊,對前線指揮官的意義就在於可以利用這種漏洞,將他們分批連續部署多個29天(以命令為準),然後打發回國:只要保證他們流血流汗後什麼錢也領不到,那麼自己規劃軍事行動就不用打報告追加一大筆士兵補貼(可能因太費錢導致整個作戰方案被否決)了。
總結一下:現在的美國國民警衞隊早已脱離了“州民兵”的原本概念,更接近於美國用各州財政養的低經濟成本、低法律成本的“炮灰聯邦軍”。在“造反”這個潛在用途上,它們對各州是純粹的負擔,在可預見將來不大可能貢獻導致聯邦解體分裂的導火索。

要探究美國收攏兵權的歷史,軍服是一個很好的觀察點。圖為1902年(迪克法案生效前一年)加州(左)、紐約州(中)、羅德島州(右)的州民兵軍官服,不僅與同時期的聯邦美軍大不一樣,而且互相也不同,表現出類似現在美國各地警察服裝的特徵。相比之下,現在美國各州國民警衞隊的軍服制式已與聯邦美軍完全相同,平民根本無從區分。
話説回來,今天紐森如果想阻止特朗普奪自己兵權,除了發社交媒體抱怨外,還有別的合法渠道嗎?
其實還真有。
前面説到過,1903年,迪克法案將“州民兵”分成了兩半,前一半成了“有組織的民兵”——國民警衞隊,卻並沒有禁止州長們將後一半也組織起來。1956年,各州被明確授權成立和永久運營國民警衞隊之外的州民兵,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歸聯邦政府和總統指揮,只有州長能動用。這種“真正的州民兵”被稱為“州防軍”(state defense force),一開始大多隻存在於紙面上,但里根時代在媒體大肆渲染的“紅色威脅”下,各州都真正將這些部隊建立了起來。

美國的州防軍現狀(截至2025年初)。綠色的州/領地目前擁有含實編實戰單位的州防軍,栗色的州/領地目前只有架子單位,藍色的州目前只實編了儀仗隊,而灰色的州從未組建過州防軍。
如果從一般政治視角來看,美國組建實編州防軍和當年南斯拉夫組建領土防衞軍一樣,是純粹的昏招,埋下了弱亂時爆發內戰的根源。然而,冷戰末期及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美國正出於空前絕後的盛世中,不存在同時期南斯拉夫面臨的一系列內部矛盾,根本沒有政治性內亂的土壤,使這步昏招完全被掩蓋在克林頓-小布什時代烈火烹油的繁榮裏。
與此對應的是,完全喪失了存在意義的各州防軍在這段時期以驚人的速度腐化,高層將官軍銜和州級勳章(均由州長授予)完全淪為州長濫發換取私人政治支持的籌碼,士兵名額塞滿了精神病患者和重罪犯(“有活人”版的吃空餉),中低級軍官則成為白人極右翼分子、新納粹、州官關係户和不合格軍迷肥宅的樂園。由於毫無用處、加上允許這些人持有軍用武器帶來的嚴重安全隱患,許多州政府都將他們全部或大部裁撤。
然而,隨着2010年代美國政治極化的日益嚴重,作為建國政治正確的“州權”議題再次浮出水面。
2020年波特蘭事件和2024年得州鷹關對峙事件(當時大批共和黨州出動了國民警衞隊支援得州國民警衞隊對抗聯邦)中,在聯邦執政的共和黨和民主黨均威脅奪取在當事州執政的州長的國民警衞隊指揮權。雖然最後均未實施,但由於這種操作確實合法,“州長無法用國民警衞隊造反”的法理缺陷(由於國民警衞隊與聯邦軍過於深入的人事互動、資金依賴和裝備糾葛,不僅法理上,現實中也無法可靠用於造反)已經被兩黨政客深刻認識。
在這樣的背景下,美國近年迎來了一場十分低調的“州防軍復興”,從2018年開始,已有堪薩斯、賓州、佛羅里達、俄克拉荷馬、亞利桑那、西弗吉尼亞、懷俄明等七州恢復或嘗試恢復州防軍。2023年(當時還是民主黨的拜登執政時期)長期凍結州防軍建制的佛羅里達州一次性恢復了州防軍的全部陸海空三軍和特種部隊,成為這場“復興”運動的突出代表。
總的來説,目前大部分州防軍仍然是聯邦軍關係户老兵的養老院、肥宅軍事愛好者的體驗站、自然災害中用於代替聯邦軍隊(往往永遠等不來)和消防隊(往往出工不出力)的救災牛馬,目前加州的州防軍(正式名稱為“加州州民警衞隊”,California State Guard)就是這樣的典型例子。
除此之外,根據美國現在的指揮體制,州防軍雖然有完全獨立的軍銜和人事系統,但平時的最高權力與州級國民警衞隊一道掌握在“州副官長”(state adjutant general)手中,這個人法理上效忠州長,但通常持有現役的聯邦少將軍銜。這些具體特徵都是阻止州防軍叛出聯邦的制度屏障。
然而,制度終究是要靠人來維護的。2024年得州鷹關對峙事件中,佛州就派出了少量州防軍,與得州和其他共和黨州的國民警衞隊一起對抗拜登的聯邦邊防巡邏隊——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現在美國大佬們做的很多事,在政治體制範圍而言,主要還在“壞規矩”的階段,短期內沒有對“硬實力”實質性的破壞效果。然而,他們像這樣搞下去,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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