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觀點丨“中國政治經濟學四十人論壇·2025”

微信公眾號“廈門大學經濟學院”消息，6月7日，“中國政治經濟學四十人論壇·2025”在廈門大學成功舉辦。今年論壇由廈門大學經濟學院、王亞南經濟研究院、鄒至莊經濟研究院、中國政治經濟學年會共同主辦，廈門大學經濟學院經濟學系和經濟研究所承辦，《政治經濟學報》編輯部和《中國經濟問題》編輯部協辦。來自全國高校和學術機構的知名專家學者、期刊界嘉賓及廈大經濟學科師生代表等匯聚一堂，共同探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發展、新機遇與新挑戰。

論壇共設置四個單元的演講環節，共有二十位知名專家學者帶來精彩演講。以下是嘉賓演講精彩觀點摘錄。

第一單元演講

‌第一單元‌演講中，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劉偉教授，中山大學嶺南學院盧荻教授，安徽大學經濟學院榮兆梓教授，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沈開豔研究員，中共中央黨校經濟學教研部趙振華教授等先後發表演講。

劉偉：需要在提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基本概念和範疇上下功夫

劉偉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需要在提煉基本概念和範疇上下功夫。首先是明確自主知識體系要以學科為邊界的，同時要堅持問題導向。既要提出有價值的問題，也要明白為什麼回答這個問題，即價值觀問題。接着是立足實踐以發現問題。當前歷史階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要回答的是中國式現代化要解決什麼問題。同時要回歸實踐，尊重實踐，保證提出問題的現實意義。進而要形成批判性思考，提煉學術範疇，包括創新性範疇、技術性範疇等。最後，在表達理論方面，劉教授強調要形成話語體系。

盧荻：“世界歷史”中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觀察和思考

盧荻在“世界歷史”的框架之中審視中國式現代化，強調中國經濟制度的主體性和經濟變革的實踐，必不可免地面對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的制約。他表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有必要闡明這些制約的特性、邏輯和矛盾，惟此才有可能引導實踐超越資本主義。發言聚焦四個方面：一是世界範圍後進發展與資本主義的積累邏輯；二是現階段的經濟發展與跨過“中等收入陷阱”；三是比較資本主義的限度與中國實踐；四是以系統視角解讀超越資本主義的霸權更迭。

榮兆梓：公有資本、勞動力商品、勞資共享合約

榮兆梓指出，公有資本作為一個實踐提出的概念如何融入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概念體系仍存在若干基礎理論問題待解決。生產資料公有與勞動力個人所有的二重規定性決定了勞動力市場交易的可能性。但這是否勞動力商品的買賣？榮兆梓認為，公司制改革後的國有資本與勞動者通過市場合約實現兩種生產條件的結合，這個市場合約既是勞動力商品使用權的讓渡合約，又是企業員工參與公司治理，分享企業剩餘權的合約。綜合地説，這是資本與勞動的共享合約，它產生平等勞動關係，而不是僱傭勞動關係。

沈開豔：做優增量盤活存量的相互關係及其對全面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的意義

沈開豔強調，在做優增量與盤活存量的相互關係方面，存量之中有空間、有潛能，增量之中有價值、有效益。沈開豔強調了深化改革對做優增量盤活存量的重要作用，進而指出，做優增量為新動能提供更廣闊成長空間，以及要通過實現既有資源的最大化利用盤活存量。正確處理好存量、增量的辯證關係，健全宏觀經濟治理體系，有助於實現先“立”後“破”，既“穩”又“進”，創“新”登“高”，為高質量發展增效賦能。

趙振華：習近平經濟思想的邏輯

趙振華從幾個方面闡述了習近平經濟思想的邏輯。首先指出其目標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發展中國家，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以及基本國情是習近平經濟思想的邏輯起點。在此基礎上形成了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的基本判斷。接着，趙振華介紹了習近平經濟思想中實現目標的基本路徑：一是樹立和貫徹新發展理念；二是以經濟體制改革為重點引領各項改革；三是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四是努力實現高質量發展。五是加強黨對經濟工作的全面領導是根本保障。

第二單元演講

第二單元‌演講由南京大學商學院範從來教授，西南財經大學經濟學院蓋凱程教授，浙江財經大學經濟學院盧新波教授，國家創新研究院盧周來研究員，遼寧大學經濟學院謝地教授等分別帶來演講。

範從來：馬克思“機器論片斷”當代價值的思考

人工智能已逐漸成為驅動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的關鍵力量，深刻改變着人類的生產與生活方式。範從來指出，馬克思雖未直接探討“人工智能”，但在其理論體系中提及“智能器官組成的自動機”。範從來認為，儘管人工智能的發展可能會導致大規模的結構性失業，但同時也極大地提高了勞動生產力。人工智能本質上是對直接勞動的進一步解放，這並不意味着勞動創造價值的基礎被削弱，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凸顯了人類勞動及其所積累的知識在價值創造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蓋凱程：後發優勢、技術規鎖與自主創新——基於“四大優勢理論”的分析框架

在西方發達國家技術封鎖不斷強化的背景下，中國科技創新在各領域取得突破性進展，成為創新力上升最快的經濟體之一。蓋凱程指出，傳統後發優勢理論存在一定的侷限性，發達國家通過“核心技術自留，標準技術外溢”策略，將發展中國家鎖定在全球產業鏈低端。中國憑藉體制、需求、供給和人才“四大優勢”，突破了技術封鎖，形成中國特色科技自主創新體系。這一體系不僅揭示了後發優勢理論的解釋侷限，還為中國從跟跑模仿到自主創新範式轉化、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提供了重要指引。

盧新波：浙江省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範區的進展評析

浙江以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範區為核心任務，以縮小“三大差距”為主攻方向，推動示範區建設取得一系列成果。盧新波從高質量創富能力、高水平協調能力、高品質共享能力三個維度選取關鍵核心指標，進行“浙蘇粵閩”區域間的縱向橫向比較，分析了浙江推進共同富裕的優勢和短板。盧新波指出，浙江發展均衡性全國領先，但增長動能的轉換有待加快推進。對共同富裕的理解需加深，特別是應處理好做大蛋糕與分好蛋糕之間的關係，正確認識分好蛋糕對做大蛋糕的促進作用。同時，要儘快研究如何應對新科技革命對推進共同富裕的挑戰。

盧周來：創新經濟學新發展對中美科技博弈的啓示

自熊彼特提出“破壞式創新”理論以來，創新經濟學歷經了長足的發展。盧周來以創新經濟學近三十年新近理論成果為框架，從報酬遞增機制、國家創新體系理論、場景驅動的創新以及創新生態理論四個方面，分析中美在高科技方面的競爭態勢以及未來的走向趨勢。盧周來認為，美國在高科技領域與中國展開的極限競爭，倒逼中國更加堅定地走獨立自主的科技發展之路。中國必須更好地發揮新型舉國體制的優勢，堅持場景驅動的創新不動搖，營造有利於投資者與創新人才匯聚的良好創新生態。

謝地：統籌總供給與總需求關係進一步暢通國民經濟循環

謝地指出，科學有效的宏觀調控是經濟平穩健康發展的保障，總供給和總需求關係的統一籌劃與全面安排正是其重要體現之一。統籌總供給與總需求關係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創新性發展，二者的平衡是社會再生產順利進行的條件。需處理好經濟運行長期與短期關係，協調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與擴大內需戰略。同時，統籌總供給與總需求關係也是暢通國民經濟循環的重要途徑，要加快培育內需體系，化解外部衝擊影響。其着力點在於供給管理政策與需求管理政策的相互配合，以實現經濟的穩定增長。

第三單元演講

第三單元‌演講中，中國科學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廈門大學鄒至莊經濟研究院洪永淼教授，南京大學經濟學院葛揚教授，雲南財經大學金融研究院龔剛教授，南開大學經濟學院劉剛教授，廈門大學經濟學院張興祥教授先後帶來精彩觀點分享。

洪永淼：人文經濟學的前景：機遇與挑戰

當前，人工智能特別是大模型技術正深刻影響着人文社會科學的知識體系與學科結構，人文經濟學的發展方向也因此成為亟待深入探討的重要課題。洪永淼基於經濟學説史視角梳理了人文經濟學與新古典經濟學、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之間的理論關聯。同時，從方法論視角探討人文經濟學的價值性和科學性，以及人文經濟學與數學、模型、數據等定量分析方法之間的關係，提出以社會經濟人假設、跨學科知識方法、經驗研究範式三者為基礎的人文經濟學研究範式。最後，洪永淼強調要立足中國學術語境，探討人文經濟學與中國特色經濟學的關係，並開展人文經濟學的比較研究。

葛揚：關於人文經濟學的思考

自2023年全國兩會期間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研究人文經濟學這一新的學術命題以來，學界積極響應並展開廣泛研究。在此背景下，葛揚系統闡釋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範式中和西方經濟學範式中的人文經濟學研究，主張從科學理性和價值理性雙重維度來研究和發展人文經濟學，前者聚焦以實證與邏輯解構經濟現象，後者則立足以價值與意義重構經濟邏輯。科學理性為人文經濟學提供分析方法，價值理性則錨定價值方向，最終推動經濟體系向更符合人性需求的方向發展。葛揚強調推進人文經濟學發展，要加強學科交叉合作、創新研究方法與工具、拓展數據來源與整合、注重實踐應用與成果轉化。

龔剛：論經濟發展的兩個階段——基於哈羅德兩個增長率的研究

龔剛聚焦中國經濟進入新發展階段的標誌性特徵，圍繞哈羅德模型的兩個增長率展開分享，批判性指出新古典增長理論對哈羅德之謎的“破解”存在根本侷限，如無法解釋需求拉動型的增長方式。龔剛提出在哈羅德模型的基礎上構建“兩階段理論”模型，通過引入價格等穩定機制、勞動力市場的結構演變，能更為合理地破解哈羅德的刀刃之謎和非平衡增長之謎。其中，以“劉易斯拐點”為例，運用二元經濟理論闡明拐點的出現代表着經濟發展階段的標識性變化。接着，龔剛進一步介紹了包含三個關鍵子系統的兩階段數理模型框架。通過關鍵行為方程估計與過渡期門檻值的確定，模型清晰描繪了不同發展階段增長動力機制的轉換。

劉剛：人智協同的生產方式和中國製造業發展

劉剛指出，2015年以來，人工智能技術的突破性進展先後在圖像分類、基礎閲讀理解、視覺推理和自然語言推理等方面顯著超越人類認知基線，隨着人工智能在經濟社會領域的深度應用，將深刻影響全球與中國經濟結構，併成為重啓世界經濟的關鍵力量。目前，人工智能已經進入基於大模型的深度應用階段，2024年以來，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大模型創新帶來的模型性能躍升和端側部署成本大幅降低的雙重突破，為技術在工業製造業領域的深度應用奠定了基礎。迄今為止，製造業先後經歷了單件生產、福特製大規模標準化生產和後福特製三種生產方式。工業人工智能的發展正在帶來新的人智協同的生產方式。新生產方式是數據和算法驅動的，通過人工智能和先進製造技術的深度融合，全面提升產品研發設計、生產、售後服務和供應鏈管理效率，實現社會生產力的大幅躍升。目前，人智協同的生產方式帶來的製造業結構變革表現在產品智能化和生產智能化兩個維度。以端到端大模型的開發和自動駕駛汽車產業發展等前沿案例分享，劉剛教授揭示了中國製造業與人工智能的深度融合的趨勢及其對中國和全球工業製造業分工體系的未來影響。

張興祥：地緣政治衝突背景下北極治理困境與“冰上絲綢之路”建設

在全球氣候變暖以及大國博弈背景下，傳統北極治理體系暴露出約束力不斷弱化、結構不穩定等缺陷。張興祥從認知—權力—制度的視角剖析當前北極治理困境的成因，並指出了傳統北極治理體系失靈的三大具體表現。繼“一帶一路”之後，中國秉承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提出與各方共建“冰上絲綢之路”的倡議。張興祥認為這一倡議打破傳統地緣政治理論中“海路對抗”和“權力擴張”的思維，確立新地緣政治主義和人類命運共同體中以發展為導向、合作共贏的價值觀念。在分析“冰上絲綢之路”面臨的機遇與挑戰基礎上，他指出中國應積極參與北極治理並致力於推進“冰上絲綢之路”建設。

第四單元演講

‌第四單元‌演講由廣州大學經濟與統計學院鄧宏圖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郭冠清研究員，北京理工大學經濟學院賈利軍教授，南開大學經濟學院喬曉楠教授，中山大學嶺南學院許準教授等發表演講。

鄧宏圖：超越恰亞諾夫範式，破除二元經濟結構：城鄉融合發展的政治經濟學

工業化和城鎮化衝擊下，承包權不斷分化，恰亞諾夫式小户生產方式勢必失去競爭優勢。鄧宏圖指出，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解決之道在於農業農村內部的內生動力，而這根植於勞動僱傭資本的“根邏輯”。在此基礎上，才能附設資本僱傭勞動的經營邏輯。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癥結在於恰亞諾夫式的理論與政策範式“延阻”了“根邏輯”決定下的內生動力。只有超越恰亞諾夫範式，才能破除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同時，城鄉融合的政治經濟學在於，要體現“根邏輯”，必然需要賦予農村集體所有權及其與之關聯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對農村三塊地尤其耕地承包權的協調、統籌、規劃和處置功能。

郭冠清：習近平經濟思想在地方的孕育與實踐

郭冠清首先從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發展思想與堅持以新發展理念引領經濟發展等角度闡述了習近平經濟思想的主要內涵。其次，郭冠清深入淺出地剖析了習近平經濟思想在梁家河、正定和廈門的孕育與實踐。具體而言，在梁家河時期，郭冠清圍繞三產融合發展、科技創新等方面介紹了習近平對農村經濟發展的最初探索。在正定時期，郭冠清從減輕糧食徵購任務，率先推行“大包乾”等方面概括了習近平對縣域經濟發展的探索實踐，從而凝練出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等正定經驗。在廈門時期，郭冠清從充分發揮市場力量與積極發揮政府作用等角度概括了習近平推進廈門特區經濟發展的探索實踐。

賈利軍：促進實數融合的學理闡釋與戰略選擇

基於馬克思的資本循環理論和社會再生產理論，賈利軍指出，數實融合的理論機制在於提高實體經濟的流通效率、緩解實體經濟價值實現困難以及調節實體經濟結構性矛盾，而數實融合轉向實數融合的理論邏輯在於提高社會勞動的生產效率與配置效率。此外，賈利軍通過拆分數字經濟相關產業，構建包含數字經濟的三部類表與實數融合程度的指標，測算出我國實數融合整體呈先降後升趨勢，其中第二部類實數融合的程度更高，並且從需求結構看，2010年之後，數字經濟在總消費、總投資、總中間使用中的佔比都呈現持續上升趨勢。基於以上研究，提出了要通過發揮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的優勢，探索一條“宏觀-中觀-微觀”協調配合的實數融合路徑的政策建議。

喬曉楠：如何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來自政治經濟學的啓示

基於黨的二十大報告，喬曉楠從宏觀和微觀層面對高質量充分就業作了深刻透徹的理論闡釋。喬曉楠通過對就業總人數與周均勞動時間等指標的測度，分析了我國就業的十個趨勢性特徵。此外，喬曉楠提出了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新思路：一是辨析當前階段經濟為“利潤主導型”或“利潤主導型”，二是比較擴大消費與擴大投資各自對拉動就業的影響，三是重新認識勞動密集型產業與“鮑莫爾效應”，四是工資的影響因素與調節收入分配的基本原則，五是理解勞動時間、勞動力再生產時間與擴大內需的關係，六是針對“實物工資”的調節發揮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的作用。

許準：政治經濟學視角下的美國系統性危機

許準首先引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東昇西降”與“中治西亂”來描繪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現在所面臨的系統性危機，具體體現在資本積累趨向長期停滯、資本積累的相關政治社會制度難以維持和難以重建新的穩定的社會積累結構三方面。其次，他通過不同維度的數據對美國系統性危機的表徵進行解讀。通過對私人資本積累速度、研發強度與工會會員率等的測算，許準指出，美國私人資本積累速度已經處於接近停滯狀態，並且面臨長期的科研投入不足問題，此外工會制度所能發揮的作用也越來越小。因此，美國的危機是系統性的，西方的衰落不可逆轉。

中國政治經濟學40人論壇自2018年起定期舉辦，至今已成功舉辦六屆。論壇旨在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政策話語和學術話語的良性互動與相互轉化。此次論壇的成功舉辦，不僅促進了學術思想的碰撞與融合，也為中國經濟學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