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婉：中國的“傳幫帶”，對中亞來説到底有多香？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燕婉】

黃沙漫漫，駝鈴聲聲，錫爾河卷着冰山上的雪水滾滾向西，伴着費爾幹納盆地熱烈的晚風，我們的調研團隊來到了白金之國——烏茲別克斯坦。

落地塔什干，眼前的情景既陌生又熟悉。機場到達大廳“烏中明源絲路自由貿易特區”的牌子分外醒目；比亞迪、理想、紅旗、奇瑞等新能源汽車穿梭在車流之中，帶來滿滿的現代感與科技感；燈火通明的李寧、小米、華為等品牌專營店，讓我彷彿走進了國內某城市的商業區；總有活潑的小朋友羞澀地對我們説一句不太標準的“你好”。

照片由筆者提供

眼前的一幕幕，彷彿帶着字幕的電影，真實展現着中國中亞合作的新氣象和新面貌。

兩年前，首屆中國—中亞峯會在西安成功舉行，開啓了中國和中亞五國合作的新篇章。從《西安宣言》的出爐，到一系列合作共識和倡議的達成，再到各類多邊合作平台的成立——兩年來，中國中亞合作成果豐碩。

在第二屆中國-中亞峯會舉辦之際，筆者希望從這次對烏茲別克斯坦的實地調研入手，一起來看看這兩年來中國-中亞的合作之花究竟如何綻放？

互聯互通的最佳註解——鐵路與海港

近兩年，中國企業在烏茲別克斯坦物流領域的投資呈現出顯著增長趨勢，我也向在烏工作的朋友求證，其回覆説：“中吉烏鐵路的實質性推進是投資增長的主要驅動因素”。

2023年的《西安宣言》指出完成中吉烏鐵路可研工作的重要性，將推進該鐵路加快落地建設。在該宣言和相關合作共識的推動下，2024年12月，中吉烏鐵路項目啓動儀式在吉爾吉斯斯坦賈拉拉巴德舉行，歷時近30年的反覆論證規劃，這條東起中國喀什，西經吉爾吉斯斯坦賈拉拉巴德，終至烏茲別克斯坦安集延的新通道終於落地。

日前，中吉烏鐵路吉爾吉斯斯坦境內段重點控制性工程費爾干納山、納倫1號、科什特伯3座隧道已經開工建設，標誌着中吉烏鐵路項目正線工程進入實質性施工階段。貨運路程縮短900公里，時間節省7至8天，中吉烏鐵路不僅將打通中亞能源、礦產、農貿產品輸送新動脈，還將成為我國到歐洲、中東的最短貨運路線，在整合中亞資源的同時，也能為我國開闢出廣闊的中亞市場。

除了鐵路，推進途經阿克套港、庫雷克港、土庫曼巴什港等海港的跨裏海運輸線路建設也是上一屆峯會各國達成的合作共識之一。

根據中國交通新聞網報道，去年6月，鄭州、山東、新疆的16輛貨車組成的運輸車隊從新疆霍爾果斯口岸出發，經哈薩克斯坦阿拉木圖市、阿拉爾斯克市、庫利薩雷市，抵達庫雷克港，與哈薩克斯坦的10輛貨車一同登上跨裏海的輪渡，通過滾裝運輸至阿塞拜疆巴庫港，隨後去往格魯吉亞、土耳其等地。中國貨車行駛里程最長約4800公里，全程約8至11天。

跨裏海運輸線路的開通，不僅表明我國國際運輸在範圍上進一步拓展，而且在水平上也達到了新的高度。沿着這條直通歐洲的大通道，不僅中國商品，中亞地區的礦產和農副產品也將源源不斷走進歐洲，走向世界，促進了沿線各國的經貿合作和文化交流，也有助於構建區域經濟發展的新格局。

中國的“傳幫帶”有多香？

米爾濟約耶夫上台之後，開啓了烏茲別克斯坦版的“改革開放”。烏國目前大力推動經濟現代化改革，積極對外開放和吸引外資，改善營商環境。調研過程中，我們走訪了一家中國在中亞地區棉花種植領域的領軍企業，該企業的總經理向我們介紹了在農業合作方面的先進經驗。“中國擁有眾多技術先進的紡織企業，在紡織技術、管理經驗方面展現出明顯優勢。而烏茲別克斯坦的勞動力成本相對較低，雙方的互補優勢尤為顯著。”

他還指出，中烏在棉花種植領域的合作模式，可以理解為傳統意義上的“傳幫帶”。

首先，這種模式貫穿於企業管理層、運營執行層以及農業操作層，每個層面均有中方和烏方人員共同參與。其次，中方將先進的種植技術和管理經驗引入烏國，通過手把手的教學方式傳授給烏方人員。隨後，藉助烏方人員對當地語言和環境的熟悉優勢，再將這些農業技術普及給當地棉農，並由烏方人員負責管理烏方棉農。藉助這種模式，不僅可以提高當地棉花的產量，幫助其提升紡織產業的加工水平，還能讓烏方人員學到先進的技術和經驗，廣受烏國的好評。

在中國的“傳幫帶”下，中國-中亞的農業合作持續深化：哈薩克斯坦的小麥、烏茲別克斯坦的棉花、吉爾吉斯斯坦的蘋果都將走出示範園，走入市場，這些經過改良的高質量農產品將更有助於實現消費者、果農和企業多方共贏的局面。

另一方面，在上一屆峯會召開之後，有大量中國的新能源電車品牌在中亞投資建廠、設立分部、開設門店。在此次調研中，我們採訪了一位來自中國的大學畢業生，他目前在塔什干的某家新能源汽車銷售公司從事銷售工作。他告訴我們：“外資獨資在烏開設公司是比較困難的，一般都會選擇合資，因此我們公司也是中烏合資。雖然我們的總經理是中國人，但是財務人員有一箇中國人，一個當地人，另外我們的銷售人員也主要是烏茲別克斯坦人。”

問到他們的銷售模式時，他説：“我們這邊銷售人員壓力不大，基本不太需要自己拉客户。我們會聘請當地的網紅，拍攝和我們汽車相關的廣告投放到社交媒體上，網紅會吸引一部分購買者，我們的銷售人員只需要在顧客到店之後做好產品的介紹和服務即可，具體的價格最終由我們的經理來談。”

“在銷售領域與其説是傳幫帶，不如説是發揮各自的優勢，當地的銷售人員發揮他們的語言優勢，而中方人員把控重要環節和最終的價格。”

眼前各種品牌的新能源電車在中亞各個城市來回穿梭，來自中國宇通公司的新能源客車在公交車站一字排開，這些畫面都時刻提醒着我們，中國中亞的能源合作進入了新的紀元。

塔什干的街景照片由筆者提供

隨着這兩年的發展，除了傳統化石能源交通工具的更新迭代之外，中國與中亞國家在熱電廠、光伏、風電、水電等多個能源領域展開日益緊密的合作，民眾常遭遇的停電問題已得到顯著改善。

接受我們訪談的小夥子還説：“烏茲別克斯坦的當地人很樂意在中國企業工作，烏茲別克斯坦的平均工資就300美刀左右，但是我們公司銷售人員的底薪為280美刀左右，另外每賣出去一台車就有四五百美刀的提成。據説去年賣出去的車多，他們有幾個月賺了三四千美刀。”

就業機會的增加也為城市注入了新的生機與活力，各類能源企業紛紛在中亞落地建廠，不僅有效地吸納了當地的勞動力，帶動了當地經濟的繁榮。可見，中國的“傳幫帶”既促進了技術交流與創新，還為中國與中亞之間的文化交流搭建了橋樑，不可謂不香。

民間交流方面我們還可以做得更好

在烏茲別克斯坦的街上，我們遇見了好幾位學習漢語的烏國大學生主動來找我們交流，他們對中國文化的熱情讓我們非常感動。但由於語言和文化差異，部分民眾對於中國的瞭解仍然存在一定程度的表面化和碎片化。隨着中國中亞民間交流活動如火如荼地展開，這一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得到改善。

在教育合作方面，中國在中亞總共設立了13所孔子學院，覆蓋哈、吉、烏、塔四國，成為推廣漢語及中華文化的重要平台。如塔什干孔子學院是全球第一所孔子學院，年均培養數千名漢語學習者；‌奧什國立大學孔子學院，則是全球首所頒發漢語本科文憑的孔院。

在文化交流方面，中國的影視作品在中亞市場收穫了大量點贊和認可。如《我的阿勒泰》《山海情》《美好生活》《在一起》《三十而已》等一系列我們耳熟能詳的中國影視劇，都在中亞等國的電視台播出，並一度引發了中亞人民的追劇熱潮。此外，烏茲別克斯坦還曾舉辦“中國文化日”吸引數萬民眾。

塔什干商場的李寧專賣店網絡圖片

在地方合作方面，中國與中亞建立了62對友好省州市，例如烏魯木齊與比什凱克，西安和奇姆肯特，渭南和哈特隆州丹加拉區等。

隨着中國國力的提升和中國中亞持續增進的交流與瞭解，中亞民眾的觀念已經發生了顯著的轉變。未來，中國與中亞的民心相通還需要從“官方主導，民眾參與”向“多元主導，多方參與”的方向轉變。

第二屆中國—中亞峯會召開之際，筆者也在此寫下個人的四點期待：

第一，人文交流仍然是重中之重，未來中國-中亞在職業技術教育合作、體育賽事交流、文化遺產保護、青年創新創業等方面仍有巨大潛力待釋放。

第二，中吉烏鐵路在機器轟鳴聲中開工，中國的跨裏海運輸車隊穿過廣袤的哈薩克斯坦草原登上裏海的輪渡，更多惠及民生的“小而美”項目或將誕生。

第三，在單邊制裁擾亂全球能源市場的背景下，中國-中亞穩定的能源夥伴關係極具戰略價值，雙方能否超越傳統能源貿易，繼續深化拓展可再生能源與綠色技術領域合作同樣值得期待。

第四，近兩年大量物流公司在中亞落地。新疆機場集團與順豐速運簽訂戰略合作協議，打造烏魯木齊至中亞物流集散大通道；圓通與哈薩克斯坦國家郵政開通了跨境快遞物流業務；拼多多旗下跨境電商品牌Temu進入哈薩克斯坦市場，並迅速成為當地最受歡迎的購物APP之一。“挖掘中國——中亞電子商務合作對話機制潛力”是上一屆峯會的重要共識之一，建立高效商貿物流基礎設施及現代批發分銷網絡等倡議有望在此次峯會上轉化為具體合作路線圖。

從西安到阿斯塔納，從首倡之地到共建之路，中國與中亞國家正攜手塑造區域合作新範式。中國中亞合作的友誼之花在西安已經盛開，而它的果實將在阿斯塔納見證更豐碩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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