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推進項目收取居間費，貴州商人被控“利用影響力受賄罪”

因十年前幫助他人推動政府融資採購項目履約，商人王東君被訴“利用影響力受賄”罪，面臨12-13年的刑責。

2015年，王東君協助推動貴州凱里市一項融資租賃醫療設備項目的實施，並從中收取了10%的項目分紅，共計1300餘萬元。這場商業上的合作，在十年後讓王東君面臨十年以上刑責。

公訴方認為，王東君通過利用密切關係人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收受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應當以利用影響力受賄罪追究刑事責任。而王東君則認為，他只是幫助別人正常推動項目“落地”，1300餘萬元的“居間費”也是合法收入。

簽訂項目後卻遭遇“違約”

2015年，貴州省黔東南州凱里市衞生和計劃生育局（以下簡稱衞計局）年融資工作任務為3億元，其中有1.3億元融資用於醫療設備採購。

這筆融資要求無保證金、無手續費和諮詢服務費，資金使用成本年利率不超過5.5%。這個條件，吸引了當地經營醫療器械銷售的商人白忠誠。

白忠誠拉來了自己擔任董事的昂達融資租賃（深圳）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昂達公司），和衞計局達成了1.5億元的融資意向。為促成此事，白忠誠向昂達公司支付了5年貼息 890萬元。

凱里市衞生和計劃生育局文件（凱衞計呈〔2015〕225 號）顯示：為完成融資工作任務，我局與昂達融資租賃（深圳）有限公司初步達成融資1.5億元，融資意向平面利息 4.668%，無保證金、手續費及諮詢服務費等其他費用。

文件還説明了融資資金走向：“統一向資方指定有醫療設備銷售資質機構購買，按期支付設備購買款項。”

2015年12月16日，衞計局和昂達公司簽訂了《融資協議書》，用於購買醫療設備，並附上《採購需求表》。這之後，昂達公司按照協議要求將款項轉入衞計局財政賬户。

按照計劃，一旦融資款項到位，設備採購就應立即啓動。但時任凱里市衞計局相關負責人稱：“考慮到凱里市財政負擔比較大，近期沒有啓動採購項目的打算。”

一位知情人士向津雲新聞記者表示：“凱里市政府以購買醫療設備名義融資，融資到位後，卻説目前沒考慮採購醫療設備，當時已經拉來上億元資金的白忠誠就有些着急了。”

幫忙推動項目收取“居間費”，被控“利用影響力受賄罪”

面對合同簽訂後的變故，白忠誠急於四處打探，希望能及時推進項目實施採購。

經人推薦，他聯繫到王東君。後者是凱里當地招商引資來的廣東籍商人，和當地政府官員比較熟悉。2016年3月，兩人第一次見面，白忠誠將該項目的概況全盤托出，並表示如果王東君能夠幫助推動項目順利履約，願意給其10%的項目分紅作為“居間費”。於是雙方簽訂了合作協議。

廣東籍商人 王東君

為使簽訂的合同儘快“落地”，王東君找到了當時分管衞計局的一位領導，希望能讓衞計局按照合同報批。該領導的瞭解情況後，指示衞計局按照合同條款，啓動項目並按程序報批。項目啓動後，白忠誠也按照約定的比例，支付給王東君500萬元的“居間費”。

2017年，衞計局再次採用融資租賃方式採購醫療設備，白忠誠聯繫上了江蘇金融租賃股份有限公司，和凱里市衞計局達成了1.6億元融資協議。衞計局文件（凱衞計呈〔2017〕129號）顯示，融資到位後，“統一向資方指定醫療設備銷售資質機構購買”。

白忠誠再次請王東君推進項目，事後給了王東君項目分紅800萬元。

2023年12月29日，凱里市公安局以“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對王東君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兩個月後，王東君的罪名更改為“利用影響力受賄罪”。

當事人“喊冤”，律師解讀“利用影響力受賄”定罪條件

面對整個案件過程，王東君的家屬認為：“只是正常幫助推動項目收取‘居間費’，沒有幹違法犯罪的事情。”

家屬告訴記者，2023年底王東君被帶走的時候，有關人員曾表示只要上繳“違法所得”即可回家。“當時説王東君是涉嫌‘非國家公務人員受賄罪’，違紀不違法。我們也聯繫不上他本人，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只能先籌錢‘救人’。”

截至2024年6月，王東君家屬陸續上繳共計1300 餘萬元。王東君被解除“指居”後，同日又被刑拘，繼而被批捕、起訴。

家屬“退繳”的1300餘萬元，被公訴方認為“利用密切關係人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收受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成為“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主要證據。

“王東君只是普通商人也不是公職人員，因為幫忙推動項目就説‘利用影響力受賄’嗎？”王東君的家屬説，王東君和這位領導只是正常的交流和彙報項目的事情，要求按照合同進行履約，沒有任何違法違規的行為。

2024年10月10日，王東君被凱里市檢察院提起公訴。2024年11月20日，本案在凱里市法院一審開庭。王東君被“控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建議判處有期徒刑12至13年。

王東君當庭辯護稱：“對利用影響力受賄罪我只是幫助白忠誠推進項目，不是不正當利益。”但公訴人對此並不認同，旁聽庭審的家屬告訴記者，公訴人在庭上表示：“王東君既不是政府工作人員，也沒有接受政府委託，他憑什麼推進項目？他憑什麼收那麼多錢？這就是不正當利益。”

津雲新聞記者嘗試聯繫白忠誠，截至發稿時，其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關於本案中雙方存在的爭議點，湖北賦兮律師事務所尚滿慶律師認為，“根據目前可見的案情資料，我認為王東君不構成利用影響力受賄罪。”他解釋，“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前提是必須有行政機關人員在內，目前所見材料無法判定有行政人員主動或者被動參與其中。”

本案庭審中，公訴方提到“利用密切關係人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對此尚滿慶認為，界定該行為，首先要界定利益來源，“白在不認識王之前已經獨立完成融資租賃合同和資金墊付（利息），那麼其推動業務開展應當是合法合規行為，其依據合同所獲取利益屬於合法來源。”

而關於“居間費”的合法性，尚滿慶也給出了法律解讀，“收取居間費是合法的。《民法典》及之前民事合同類型都有單獨居間類型，只是對居間費沒有比例和數額要求。”

（津雲新聞記者 韓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