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學院直播廳第九期(上)| 美國是否會下場?這或將決定內塔尼亞胡的政治生命-黃靖、李紹先、田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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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日,以色列對伊朗發起大規模空襲,目標直指伊朗的核設施,並對伊朗軍政高層展開“斬首行動”;14日開始,伊朗發射導彈和無人機對以色列進行更大規模的報復行動。截止當地18日早間,官方數據稱,已造成伊朗境內585人死亡,以方24人死亡。
以色列鐵桿盟友美國起初似乎尋求與以方13日發動的襲擊“劃清界限”,但近來大舉向中東地區增派航母、戰機等軍事力量,並暗示美國可能“更多介入”衝突。對此,白宮新聞秘書卡羅琳·萊維特19日宣讀了特朗普的最新聲明,稱將可能在“近期內”與伊朗舉行新的談判,並將在“未來兩週內”決定是否加入以色列對伊朗的襲擊。
以色列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間點發起對伊朗的大規模攻擊?未來,美國是否會參與這場衝突?這些問題將深刻影響後續的中東局勢與世界格局的發展。
觀察者網《觀學院直播廳》第九期邀請上海外國語大學傑出教授黃靖、寧夏大學阿拉伯學院院長、中國中東學會副會長李紹先、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特聘教授田文林進行對話,解讀當前的伊以衝突局勢。以下為文字稿上篇。

【整理/觀察者網 鄭樂歡】
以戰養政,這是內塔尼亞胡的一次政治豪賭
黃靖:最近以色列突然對伊朗發動大規模軍事襲擊,到目前為止已經至少造成伊朗方面585人死亡,包括伊朗部分高級領導人與6名科學家的死亡。伊朗也對以色列進行了多輪大規模反擊,目前公開的信息顯示有24人死亡,1200多人受傷。
分析當前局勢,以色列到底要做什麼?美國是否會捲入其中?該衝突對中東局勢乃至世界格局會產生什麼影響?回答這些問題是非常重要的。今天我們有幸邀請到了兩位嘉賓,一位是寧夏大學阿拉伯學院院長、中國中東學會副會長李紹先,另一位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特聘教授田文林,請二位專家為我們對當前的伊以衝突做出分析解讀。
第一個問題:我們都知道以色列的內塔尼亞胡政權聲稱伊朗具備核威脅,這個話已經説了很多年了,可是為什麼以色列在這個時候向伊朗挑起如此大規模的戰爭?以色列的目的是什麼?李紹先老師,您怎麼看?

寧夏大學阿拉伯學院院長李紹先
李紹先:正如前面講的,內塔尼亞胡想要攻擊伊朗的想法,是由來已久了,如果大家回想一下,內塔尼亞胡剛剛上任的90年代初,他對伊朗就有類似的發言。所以,內塔尼亞胡一致認為伊朗對以色列是一個重大危險。
我在退休前曾若干次訪問過以色列,20多年來,我也一直在關注內塔尼亞胡在不同場合的發言。比如,20多年前他在聯合國大會上説,伊朗再有一年就能發展出核武器;2015年伊核協議達成,2014年聯合國大會的時候,內塔尼亞胡在大會上聲情並茂地發言,説伊朗再有半年就可以發展出核武器;今天,內塔尼亞胡對伊朗發動攻擊,説伊朗再有幾天或幾個月就能發展出核武器等等。
所以,這在以色列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十多年來以色列一直在謀劃着如何攻擊伊朗、如何摧毀伊朗的核設施。過去這麼多年中,以色列也若干次進行過攻擊伊朗核設施的實戰性演練。
既然以色列這麼多年來都想要攻擊伊朗,但為什麼一直沒有動手,偏偏選在現在動手呢?最大的原因還是美國因素。以色列若要攻擊伊朗,無外乎建立在三種情況之上:第一種情況,也是以色列求之不得的情況,即和美國一起打,因為它要確保徹底摧毀伊朗的核設施。當然,即便美國下場也未必能確保完全摧毀伊朗核設施,但以色列一個國家的軍事力量,尤其是空軍能力是肯定不夠的。
第二種情況,美國同意或默認以色列去攻打伊朗,為什麼以色列要得到美國的同意?因為美國的同意,意味着美國會協助以色列一同應對進攻伊朗帶來的後果,比如幫助以色列協防等等。
第三種情況,在美國反對的情況下,以色列去打伊朗,我認為這種可能性可以基本排除,為什麼?因為一方面以色列自己的能力不夠,另一方面以色列需要獨自承擔戰爭的後果,況且這樣做還會影響以色列與美國的關係。

萊維特19日在記者會宣讀特朗普聲明,“基於不久的將來與伊朗進行談判的可能性很大這一事實,我將在未來兩週內做出決定。”據萊維特轉述,特朗普在聲明中如此表示。視頻截圖
回到最初的問題,為什麼內塔尼亞胡選擇在這個時間下手?其實就是抓住了一個時機。我們都知道,拜登時期實際上對以色列攻擊伊朗核設施是明確劃有紅線的,所以去年那兩輪對伊朗的攻擊,實際上都沒有觸碰到核心點,因為美國政府對以色列是有約束的。
但特朗普上台以來的情況發生了明顯變化,特朗普把以色列對伊朗的威脅視為美國向伊朗施加壓力的手段——特朗普曾若干次地對伊朗講過,要麼籤協議,若不籤協議,伊朗可能會面臨轟炸,甚至赤裸裸地説“以色列將會攻擊”這樣的話。因此,對於內塔尼亞胡而言,他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並且他有充分的意願去做這個事情——因為他目前在國內也面臨着一定的危機。那麼,以色列現在一打伊朗以後,以色列內部變得團結一致,像是納夫塔利·貝內特或本尼·甘茨這些人都明確表態,現在不是講支不支持的問題。
目前來看,內塔尼亞胡抓住這個時機攻打伊朗,對於緩解國內危機是有明顯見效的。
另外一個需要注意的點是,6月15日,美伊原來是要舉行第六輪談判的。從歐洲的報道來看,他們認為此次談判很可能會達成實質性協議,而對內塔尼亞胡而言,他顯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現在看來,內塔尼亞胡也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因為一開打,談判就取消了。
黃靖:是的,以色列的攻擊直接打停了美伊談判,對此特朗普政府也許也有些看法。田老師,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田文林:我覺得以色列早就有打伊朗的心思,但遲遲沒有動手。過去以色列一直想讓美國去幹髒活,而以色列從中獲利。但是自從小布什政府下台後的美國總統,都不願意再和伊朗打仗,尤其是今年五月特朗普訪問中東時,他還譴責了之前總統在中東發動戰爭的行為。從這個角度來説,以色列指望美國幫他打伊朗的想法就落空了,所以他只能自己幹,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國際原子能機構的報告顯示,伊朗丰度為60%的濃縮鈾在短短三個月內(2月至五月),從四百多公斤增加到了六百多公斤,報告稱伊朗可能在21天內製造出9枚核彈,意思就是伊朗的核威脅迫在眉睫。這個報告正好給了以色列一個很好的藉口。
實際上,從2023年新一輪巴以衝突爆發以後,伊朗是越戰越弱,抵抗陣線中無論是敍利亞也好,真主黨也好,都遭受了重大挫折,尤其是敍利亞巴沙爾政府的下台,使伊朗的什葉派“抵抗之弧”受到了比較大的打擊。
從伊朗國內的形勢來看,去年蘇萊曼尼遇難之後,新當選的總統又是一個相對親西方的,所以伊朗國內抵抗西方,包括抵抗以色列的意志相對變弱。所以在新一輪的巴以衝突中,以色列越打越有自信,由此產生了一種希望通過戰爭手段來解決所有問題的想法。
對於內塔尼亞胡本人而言,如果沒有戰爭的持續,可能他早就下台了。只有戰爭持續,他的位置才能坐得住,所以他現在實際上處於一種以戰養政的狀態。所以,我認為這也是內塔尼亞胡的一次政治豪賭。

2025年6月16日,無人機航拍以色列特拉維夫,伊朗導彈襲擊現場居民住宅受損情況。圖片來源:法國國際廣播電台
以色列進退兩難,特朗普身不由己
黃靖:特朗普上台以後,實際上他的中東政策有三個主要的方面:一是對伊朗的極限施壓,因為他希望達到一個他能夠拿來吹噓的成果,所以他就和伊朗單方面談了。二是完全支持以色列,毫無保留地支持內塔尼亞胡。三是把沙特這些海灣國家拉回來,因為拜登時期的美國跟沙特的關係比較緊張。
但最近特朗普做的幾件事讓內塔尼亞胡感到了一定的危機。
第一,就是剛才提到的,美國和伊朗馬上要進入第六輪談判,雙方很有可能達成協議。剛才田老師提到了伊朗的濃縮鈾增加到了600多公斤,有一種説法認為這是為了加大與美國談判的籌碼。但不管怎麼樣,內塔尼亞胡認為這是美國與伊朗的過頂外交,美國沒有和內塔尼亞胡溝通,所以他很不滿。
第二,在哈馬斯和加沙問題上,美國的中東特使威特科夫也是直接跟哈馬斯談判。
第三,美國和胡塞武裝停火,明顯也沒有跟以色列商量,自己就停火了。
最後,特朗普5月的中東行期間,發表了在我看來非常重要的講話,他説美國不會再搞顏色革命,不再幹涉其他國家事務。但這次中東行,特朗普沒有去以色列,也沒有見內塔尼亞胡,這實際上讓內塔尼亞胡非常沒有面子。
還有一點剛才也提到了,內塔尼亞胡在國內還處在受審的過程中,所以他也是抓住這個時機賭一把,將美國拉下水。因為內塔尼亞胡對美國的瞭解,可能比我們想象地都要深入得多,他知道美國內部有反對派,也有挺他的人,所以他就抓住了這個機會。而且從公開發表的言論來看,特朗普政府內部對這次戰爭也有較大的分歧,比如魯比奧為首的建制派,以各種方式表示應該挺內塔尼亞胡,而以萬斯、國防部長為首的一派人認為美國現在不能陷進去打。所以特朗普肯定是夾在中間,內塔尼亞胡就抓住這個機會,有一種説法説他綁架美國,把美國拉下水。
另一方面,他也充分利用了現在伊朗越來越弱的客觀事實。從過去幾次以色列對伊朗的攻擊來看,包括在伊朗領土上殺害哈馬斯最高領袖等等,伊朗做出的反擊都是象徵性的,甚至有點慫,所以造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如今以色列發動了史無前例的打擊,有一點我要特別指出:如果沒有美國的支持,以色列是很難進行大規模、長時間的空中作戰的,因為以色列需要加油機、情報導航等等。那麼,內塔尼亞胡希望從中得到什麼結果?萬一伊朗能夠與以色列進行一場持久戰怎麼辦?他現在似乎把所有的希望寄託於伊朗發生顏色革命或政權更迭上,但萬一都沒發生,那他怎麼辦?李老師您怎麼看?
李紹先:其實剛才也説到了,因為特朗普政府是一個草台班子,所以這次一定程度上是內塔尼亞胡鑽了空子。特朗普上任以後的行為,尤其是在加沙問題上的表態有點莫名其妙,比如“清空加沙”的言論。如果美國要“清空加沙”,那美國要怎麼接管,要怎麼開發加沙?這個言論是當時特朗普第二任期上任後,內塔尼亞胡訪問美國的時候,在聯合機場招待會上説的。3月15日,特朗普也是莫名其妙地對胡塞武裝發動了大規模的持續性攻擊,結果50天后鎩羽而歸,所以這確實是一個草台班子,也給了內塔尼亞胡可乘之機。
6月13日,特朗普和內塔尼亞胡通過電話,特朗普未必明確説要打,但也許有默許的意思在裏面,所以內塔尼亞胡就幹了。之後美國的表態是:以色列先發制人單獨幹了,美國沒有參與。但過了幾天,美國又表示支持等等。所以我認為,內塔尼亞胡現在在相當程度上牽着特朗普的鼻子走,但特朗普這個人最忌諱的就是別人牽着他的鼻子走。
所以,內塔尼亞胡的這個選擇也是鋌而走險,相當於把他的政治生命都壓在上面了。接下來,儘量破壞伊朗的核設施將會是內塔尼亞胡要達成的的最低目標。更重要的是,現在內塔尼亞胡要想辦法把特朗普拖下水,目前來看,美國下場的可能性在不斷增加。

美國“尼米茲”號航母資料圖 圖源:美國海軍官網
黃靖:內塔尼亞胡有沒有什麼長遠的計劃?是邊打邊看,還是為了拯救自己的政治生命?田老師您怎麼看?
田文林:我覺得兩者都有。內塔尼亞胡發動戰爭的時候,他最初的目的還是想要消除伊朗的核能力,所以在以色列的首輪打擊中主要是伊朗的核設施、伊朗軍官以及核相關的目標任務。隨着戰爭的持續,內塔尼亞胡的目標也出現了變化,比如他號召伊朗人起來推翻這個伊朗神權政體,所以他現在把目標設定為是推翻伊朗的當前政權。但我覺得現在的以色列,其實進退兩難。
首先,我們都知道伊朗的很多核設施,比如福爾多鈾濃縮廠,它是建在地下100米的空間中的,靠以色列空軍的常規導彈很難穿透到地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以色列説要消除伊朗的核能力,實際上也沒有達到這個目標,這也是為什麼現在以色列不斷地向美國求助,因為美國能夠提供遠程轟炸機,包括鑽地炸彈,就是為了消除伊朗的核設施問題。
另外,以色列提出,希望伊朗出現政權更替,伊朗前國王巴列維的後代對此跳得很歡。事實上,伊朗國內確實存在着一部分親西方力量,如果處在和平時期,伊朗國內其實可能會出現和平演變的情況。但在外敵入侵,尤其是在以色列的強力打擊下,使得伊朗各派,包括它的親西方力量都緊密團結在伊朗的強硬派一邊。
所以,以色列對伊朗的戰略目標現在都變成了“夾生飯”,以色列只有求助於美國一個辦法,一方面是希望美國下場幫它消除伊朗的核能力,另一方面就是看看美國能否幫助它一勞永逸地推翻伊朗政權。

中國人民大學中東研究所所長、教授田文林
黃靖:我也同意這樣的觀點,我個人認為內塔尼亞胡打這場仗,是有他個人的算計的。第一個算計是通過這場仗,來解脱國內面臨的危機局面,可以説他的個人命運同這場戰爭是連在一起的。還有一點,他確實想要阻斷美伊和談,因為他知道如果美伊達成協議,對他本人是相當不利的。
我有幾個朋友以前是伊朗的,都是巴哈伊教,他們都是非常反對伊朗現政府的,但即便這些人現在已經生活在美國,但他們都反對內塔尼亞胡,所以這一仗把他們都打團結了。
正如二位所説,內塔尼亞胡現在是捅了馬蜂窩了,如果沒有美國的支持,他彈藥都供給不上。現在出現這種問題,美國也做出了一些讓人非常擔憂的動作,比如航母戰鬥羣開始過去了,特朗普本人也對伊朗説,要麼無條件投降,要麼我就打過來。至少美國目前表現出了這樣一種姿態,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要聊,美國究竟會不會下場?如果美國下場,那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從整體上來看,特朗普在搞戰略收縮,而且在不同場合都明確指出,美國不會再搞干涉主義了。因此,現在也有人稱他為新傑克遜主義,即保證美洲的孤立,然後通過大國博弈營造一個有利於美國的環境。
所以,在俄烏衝突與巴以衝突都還未結束的情況下,美國要捲入另一場戰爭,這似乎不符合特朗普上台以後的一些大趨勢。但現在不管怎麼樣,從目前的形勢來看,美國已經做好了下場的準備,包括航母戰鬥羣的部署以及轟炸機、加油機的部署。所以想聽聽兩位專家的看法,美國下場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美國下場會如何?不下場又會如何?田老師您怎麼看?
田文林:我覺得這比較難講,因為很明顯,這屆特朗普政府是非常不希望介入地區事務的。特朗普實際上把美國,從二戰後延續了70多年的全球主義,拉回到了20世紀前的那種孤立主義狀態,他對西半球以外的地緣政治熱點問題都不感興趣。這在他5月訪問中東的一系列演講中就能看到這種信號,而這種信號顯然是以色列不願意看到的,因為以色列能夠在中東稱王稱霸,實際上就是靠着美國無條件的武力支持。
如果美國不願意捲入中東衝突,那光憑以色列是很難搞定中東的反對力量的,那麼以色列現在通過這種非常冒險的方式攻打伊朗,可能會讓內塔尼亞胡陷入一個進退兩難的處境。那麼從目前來看,特朗普應該是有點身不由己,為什麼?
首先,以色列希望通過軍事手段解決伊核問題,而美國希望通過和平手段解決伊核問題,二者實際上是殊途同歸,都是以消除伊朗的核能力為目標。在以色列用上戰爭手段的情況下,其實特朗普依然沒有放棄用和平手段解決該問題,所以他跟伊朗喊話説,趕緊過來跟美國談判,否則面臨的就是以色列的軍事打擊。但是目前戰爭已經處在一個焦灼的狀態了,以色列已經至少打掉了一半以上的伊朗核設施,那麼美國加把勁也許可以把伊朗的核設施全部摧毀——這個選項對特朗普有一定的誘惑。
所以我們能看到,美國從中東國家撤僑,並將航母戰鬥羣往中東部署,這種調兵遣將也比較符合特朗普的做法,即虛實結合。
虛,是用威懾手段給對方做壓力測試,如果不籤城下之盟,那就等着滅頂之災。實,是從實力出發,如果伊朗繼續強烈抵抗,那美國就要從虛招變成實招了。目前美國已經表態批准了軍事打擊伊朗的計劃,但如何執行還要等待特朗普的命令。從這個角度來説,特朗普也處於一個待價而沽的狀態。
黃靖:不知道特朗普到底有沒有一個切實的計劃,如果要下場打,那會打到什麼地步?會有什麼結果?李紹先老師,您怎麼看?
李紹先:我認為,大家恐怕還不能低估特朗普搞砸事情的能力,因為加沙地帶就是被他搞砸了。當時加沙正在計劃停火,結果特朗普憑空拋出一個“清空加沙”論,正好給了以色列極右翼勢力一個枕頭。在胡賽的問題上,如果不是他及時止損,那搞砸得會更多。所以美國如果下場,那這個事情搞砸的可能性很大,恐怕很難收場。至於特朗普是否會下場,我認為有三個因素牽制着他。
第一個因素,是美國國內的MAGA陣營中,有一部分人強烈要求特朗普放開以色列,跟着以色列下場不符合特朗普對MAGA的承諾。還有一派認為現在是一個機會,如果把伊朗問題擺平,特朗普這個總統同樣偉大。我覺得特朗普需要衡量這個問題。
第二個因素,大家都知道特朗普是商人,他在意的是收益和損失的比重。所以他肯定會問軍方,到底有多少把握徹底摧毀伊朗的核設施,這也將決定他的考量。同時,他也會問周圍參謀的人,如果美國攻擊伊朗,那麼伊朗反手帶來的報復後果對美國的危害有多大?美國究竟能不能應對?我覺得他肯定會考慮的。
第三個因素,就是以色列若受到沉重打擊,美國不能不管,那麼美國國內同樣面臨這種壓力。從現在的情況看,以色列國內受到伊朗打擊的傷害正在加深,所以以色列能不能持續下去也是一個問題?如果隨着時間的推移,以色列越來越不行了,那特朗普就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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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靖:有沒有另外一個可能性,就是以色列更換政權。
李紹先:這也有可能,但是從現在看來是一個小概率事件。因為以色列歷史上一直有一個特性:就是當國家處於危機的時候,一般是不會更換政府的。等到危機解除,該更換更換。所以目前來説,這種可能性相對較小。
黃靖:所以,為什麼現在這個問題這麼嚴重,這麼危險?因為各方都沒有一個具體長期的計劃。內塔尼亞胡鋌而走險,想綁架美國下場,美國的草台班子內部不團結就罷了,也沒有什麼長期計劃,都是走一步看一步,這是最危險的。實際上我們看過去幾年伊朗的表現,伊朗也沒有想跟以色列真正地大打出手,因為它一直處於一種委曲求全的狀態。所以衝突的主要三方,目前都沒有一個長遠的計劃,這是意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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