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二：中國熊貓回去了，日本這個熊貓小鎮還撐得下去嗎？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熊二】

6月28日晚18時51分，載有旅日大熊貓“良浜”及其子女“結浜”、“彩浜”、“楓浜”的專機順利降落在四川成都雙流國際機場。至此，日本境內的大熊貓僅剩東京上野動物園內的“曉曉”和“蕾蕾”。

回國之前，“浜家族”旅居於和歌山縣冒險世界，他們要在6月28日集體返回中國的消息，是4月中旬突然放出的，打了日本大熊貓迷和媒體的一個措手不及。在此後的兩個多月間，為能最後一睹大熊貓風采，大量遊客湧入和歌山縣白浜町參觀留念，媒體也不斷吹風，並言明到明年日本可能要面臨沒有大熊貓可看的境地——根據最新消息，旅居東京上野動物園的大熊貓“曉曉”和“蕾蕾”也將在明年2月返回中國。

需要明確的是，我國向他國租借大熊貓並開展動物保護相關合作的前提是，雙方政府必須建立友好的外交關係。大熊貓赴日的起因是1972年為紀念中日邦交正常化，被譽為“和平使者”的大熊貓“康康”和“蘭蘭”前往東京上野動物園，為全日本持續50多年的熊貓熱拉開了序幕。

左為大熊貓“康康”，右為大熊貓“蘭蘭” 上野動物園紀錄片

和歌山縣白浜町冒險世界獲得大熊貓的時間，要比名聲大噪的上野動物園晚了近20年。1994年大熊貓“永明”（已於2023年回國）“蓉浜”來到冒險世界，就此開創了大名鼎鼎的“浜家族”。據統計，在過去的31年間，和歌山縣白浜町冒險大世界總共繁育了17只大熊貓，而當地居民的生活也因為熊貓家族的長盛不衰，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相較於歷史悠久且地理位置優越的東京上野動物園，偏處一隅的和歌山縣白浜町冒險世界是如何在一眾日本動物園（遊樂園）中脱穎而出，喜提大熊貓的呢？這裏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二階俊博。

現年86歲的二階俊博是土生土長的和歌山縣人，大學畢業後他選擇從政，重返和歌山縣，經過多年的苦心經營，在當地培植起了一股極其穩健的政治勢力。務實是二階俊博的一貫作風，而他之所以多年來能夠自由進出自民黨卻仍受到歷屆日本首相重用，且一度位居自民黨幹事的寶座，就在於他不似多數同僚那般，執着于堅持某種意識形態而獲取選區民眾的支持。在多數情況下，二階俊博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有一個衡量標準，那就是能不能給自己家鄉的選民帶來實際的經濟實惠，而這也是他在日本政壇立足的底氣。

二階俊博 日本政府2014年發佈的官方照

正因如此，二階俊博在日本政壇成了某種“異類”，身為自民黨人的他肯定和進步左翼等詞沾不上邊，可他卻出於務實的考慮選擇了一條親中路線，以實現經濟利益的最大化。

比如2000年，對新幹線的出口，二階俊博就表示：“日本從中國學習文化，這延續了日本今天的繁榮。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偶然開發了新幹線技術。如果這項技術對中國的發展有幫助，就請使用吧。我們將積極配合。”再比如，麻生太郎在擔任日本首相時期曾強硬推進日本在東海油氣田的勘探，但二階俊博就任經濟產業大臣後，與之相關的勘探活動就停止了。

作為一名深諳現實主義的自民黨政客，二階俊博骨子裏流淌的依舊是保守右翼的血。即便如此，在反華是基操，言必上意識形態的日本政壇，堅持要進行民間經貿和文化交流的二階俊博已經是相當温和的政治人物了。更難得的是，歷經多次日本政府換屆選舉，不論台上坐的是小泉純一郎還是安倍晉三，二階俊博親中的路線都未曾發生過動搖和改變。

2021年，二階俊博接替林芳正，就任中日友好議員聯盟主席。今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外交部長王毅還在東京會見了二階俊博，讚賞他博秉持中日和平友好初心，長期致力於促進兩國關係發展，鼓勵他和日本各界友人為中日關係健康穩定發展作出新的貢獻。

因此和歌山縣成為繼東京之後全日本第二個擁有大熊貓的地區，也就不足為奇了，熊丁最興旺時，冒險世界曾同時飼育7只大熊貓，白浜町也因而享有“熊貓之鄉”的美名。在這裏，大熊貓的元素隨處可見，白浜町車站內外到處都是大熊貓的裝飾，來回接駁的公交車也被噴塗上了大熊貓的圖案，紀念品店鋪裏賣的都是大熊貓周邊，連餐飲營業者都精心推出了帶有大熊貓元素的特色餐點。

白浜車站外面的牌子上寫着熊貓站 日媒截圖

根據日本關西大學宮本勝浩教授的保守估計，在過去的31年間，大熊貓為白浜町帶來了約1256億日元的收入。考慮到這是個只有2萬人定居的小鎮，但每年約有100萬遊客是為觀賞大熊貓而來，中國國寶提振當地經濟的能力可見一斑。

我國在對外租借大熊貓展覽時通常會設定一個歸還期限，但這一期限並非是不可變動的，在租約到期前，只要雙方能就相關事宜達成一致，那麼成功續租並不困難。2011年東京上野動物園向中國租借大熊貓“仙女”和“比力”，租期為10年。2021年，經中國專家確認，“仙女”和“比力”的繁育條件良好，雙方將租期又延長了5年。

至於誕生在海外的熊貓幼崽，歸國時限雖多設定在3歲左右，但根據實際情況常有調整，以2017年誕生在東京上野動物園的“香香”為例，原本定於2019年6月歸國，但經中日雙方先後5次商定後，歸國日期從2019年一直延長至2023年。

簡而言之，在大熊貓何時歸國這件事上，中國有唯一決定權，此次“浜家族”突發的集體歸國，無疑是鮮明地表達了中國“不續約”、“不延期”的態度，考慮到此前與和歌山縣白浜町冒險世界多年良好的合作歷史，這是極其不尋常的。

6月3日遊客在和歌山縣白浜町冒險世界觀看大熊貓“結浜” 產經新聞

這一變動，也和二階俊博有關。

二階俊博雖然在和歌山縣仍享有極高聲望（用日媒的話説，只要他願意出來競選眾議員，那麼他必然會勝出），但年事已高，外加此前受安倍派黑金醜聞的影響，不得不以退為進，2024年3月，二階俊博宣佈不再參選下屆國會眾議員，就此隱退。

但在培養接班人上，二階俊博的三個兒子個頂個的不爭氣，老大50多歲了還在給別人當秘書，老二有自己的支持仍在和歌山縣眾議員選舉中輸給了以無黨籍身份參選的安倍心腹世耕弘成。二階俊博好不容易挑了個岸本週平（岸本週平對華的態度也相對温和）結盟，給對方助攻當上了和歌山縣知事，結果屁股還沒坐熱，轉過年來，岸本週平就因敗血症引發的膿毒性休克而醫治無效突然去世。

而近年來，日本政壇加速右轉，和歌山縣也不能倖免。此時正值白浜町新任鎮長大江康弘興風作浪，他於2023年的地方選舉中擊敗前任鎮長井澗誠，坐穩了白浜町一把手的寶座。説起這位的主張，那可是罄竹難書，政治主張包括但不限於：不承認南京大屠殺、不承認慰安婦、反華親台等，並且兩次“竄訪”台灣。

大江康弘接受採訪 讀賣新聞

除了上躥下跳的大江康弘，新任和歌山縣知事世耕弘成也和“台獨”分子來往密切。前首相安倍晉三遇刺身亡後，他很快就帶團跑去台灣島上，先是給李登輝掃墓，再去同蔡英文會面，繼而抬出“未來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那套詭辯。

隨着大熊貓的離開已成定局，白浜町當地的旅遊從業人員開始變得憂心忡忡，根據日本媒體的估計，“浜家族”的離開會給白浜町造成直接損失150億日元，遊客數量約減少100萬。

熊貓歸國對當地經濟產生的影響已經初步顯現。夏季正值出行旅遊高峯，很多日本人會選擇在盂蘭節假期外出遊玩，參加煙火大會等慶典。通常在6月底，8月的酒店預約就能訂滿8成，但眼下白浜町當地的商家卻哀嘆預約的訂單數量只有往年的一半。

對於私下蔓延的焦慮氣氛，鎮長大江康弘倒是表現得若無其事，他認為白浜町沒了大熊貓還有沙灘和温泉，只要加以規劃和宣傳，足以吸引觀光客。問題是，日本是個位處地震帶上的島國，海灘、温泉遍地開花，沒有大熊貓的存在，遊客沒有坐四個小時的火車跑來白浜町的理由。

接替二階俊博擔任日中友好議員聯盟會會長的森山裕對此有着清醒的認識，他也一直致力於通過熊貓開展中日交流，早在今年4月，森山裕率領議員聯盟訪華，就曾向中國提出租借新的熊貓。由此可見，中日之間進行友好邦交的需求是客觀存在的，是極右翼的日本地方政客無法憑一人之力而扭轉的，炒作台灣問題立人設或許可以博取到零星選票，但終究抵擋不住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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