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詠幻:《南京照相館》真實到讓日本右翼破防刪帖…
guancha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月詠幻】
《南京照相館》正在熱映,在抗日戰爭勝利80週年到來之際,這部展現南京大屠殺歷史記憶的電影,註定帶有強烈的話題性。
電影上映後,不僅在中國國內頗受關注,日本也有新聞報道。25日上映當天,相關報道一發出便引起了日本右翼的強烈抗議。當然,這幫人的説辭還是老一套,諸如“南京大屠殺不存在”、“30萬人人數造假”等,這些都是幾十年前就常見的論調。
起初,這還只能解釋為是日本右翼針對南京話題常見的回應操作,但後來,7月30日該新聞在日本全網就“查無此文”了。


上圖是雅虎新聞的鏈接,雖能搜到,但點進去已看不到原文。

目前,為數不多能看到的新聞轉載中,也已找不到那篇原新聞裏的圖片素材。
這不禁讓人產生疑問:這部電影究竟做了什麼,竟讓日本方面如此破防,將絕大多數相關新聞刪除?
經過一番思考,我得出了結論:
《南京照相館》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第一部如此犀利且真實地揭露日本軍隊暴行的電影,其角度更是前所未有:它還原了歷史現實中的日本人和日本軍隊,讓人感受到強烈的真實感——真實,在當下十分可貴,因為日本右翼從根本上否認了這些歷史的真實存在。

真實感擊穿日本社會長期掩蓋的虛偽神經
在探討《南京照相館》的真實感之前,我們先聊聊一類老生常談、卻缺乏真實感的文藝創作——抗日神劇。
抗日神劇不僅被國內網友當作笑話,日本甚至有人專門出書,對其進行解説和逐幀調侃。恰好,筆者手頭就有這本書,下面給大家展示一二。

從封面腰封就能看出,作者直言這些劇完全無視時代背景,稱不上是反日宣傳,簡直就是段子合集。對於書中提到的每一部劇,作者都製作了詳細的人物角色關係表和劇情走向圖。介紹完劇情後,作者會截取劇中的槽點鏡頭,並配上自己的解説。


在日本人看來,抗日神劇基本上就是搞笑的,毫無真實感,甚至感覺中國人只是拿他們當工具人。如此一來,親中的日本人,對此付之一笑;而仇中的日本右翼,更不會將其當回事,反而成了他們的把柄。

日本作者直接以“喜劇”和“爆笑”為標題,採訪了出演抗日神劇的演員。 出處:Daily新潮
日本作家巖田宇伯曾在一場採訪中指出,中國長期以來的“抗日神劇”實際上早已變成了一種“爆笑娛樂劇”,其核心吸引力不在於歷史,而在於視覺奇觀和敍事荒誕。
他提到,很多劇集中,中國軍人飛檐走壁、“空手撕鬼子”,日本兵則幾乎成了供人擊打的背景板——角色臉譜化,歷史被娛樂化,一切為了製造爽感。在抗日敍事的名義下,這些劇往往還“夾帶私貨”,加入戀愛、制服誘惑、同性暗示甚至情色場景,借“政治正確”之殼逃過審查。這些劇之所以在日本社會引不起憤怒,是因為它們“太假了”,反而削弱了本應引發嚴肅反思的歷史暴力。
在這樣的交流環境下,即便中國人想讓更多普通日本人瞭解這段歷史,但前有日本國內右翼的阻撓,後有抗日神劇的“助攻”,也很難以真實視角看待這些歷史。
也正因如此,當《南京照相館》以冷靜、剋制的方式呈現侵略者與被害者時,擊穿了長久以來日本社會習慣的心理防線。這部電影沒有將歷史奇觀化,而是讓人直視歷史的具體面孔——這是比誇張劇情更令人不安的現實。
筆者觀看《南京照相館》時,由於熟悉日語和現實生活中的日本人,因此有種恍惚之感——劇中日本演員的表現力、台詞功底,以及營造出的日本人真實氛圍,彷彿都在告訴筆者:這些人不是抗日神劇中的紙片日本人,而是真實的日本人。而那些台詞對白、演員的日語水平,乃至一些神態和動作,都在強烈地敲擊着筆者腦中的紅線:這些是真實的日本人所為,歷史上的暴行只會比電影來得更加殘酷和血腥。
同時,電影以戰火中的小人物為核心,所有主角都有各自的立場和故事,他們臨時搭夥在照相館裏,特別容易讓國內觀眾產生共鳴。無論是小老闆、小郵差、藝術家、拖家帶口的一家子,還是給日本人當翻譯試圖保護其他同胞的“漢奸”,都能讓觀眾找到代入感。
而這便是這部影片最妙的地方:無論你代入哪個人的視角,都可能在某個時候被日本人“背刺”。換言之,只要你不反抗,選擇妥協和投降,侵略者只會把你吃幹抹淨。
筆者作為熟悉日本文化和語言的人,最容易不自覺代入的就是那個當翻譯的男人。而當主角團在照相館中説出“大好河山,寸土不讓”時,筆者也恍惚憶起年少時就一直懷揣的願景:若有戰,我會為祖國在宣傳戰場上成為插入日本人後背的“尖刀”,以他們自己最熟悉的語言,成為他們戰場中的夢魘。
電影直到最後,也沒有過往抗日影視中的“爆炸+咆哮+復仇”,只是“目擊+記錄+壓抑”,但足以獲得觀眾的認可和掌聲。

“刪、洗、抵”早已成為日本右翼的常規操作
實際上,早在戰爭時期,日本右翼就已通過政治、媒體和教材,系統性地淡化乃至否認侵華戰爭罪行,此後更是不斷完善,形成了一套“消失歷史”的敍事。
在昭和時期,自1936年內閣情報局設立,到一系列新聞法規強化,日本通過法律授權與行政指導,對戰時媒體實行全面控制。任何涉及南京大屠殺、731部隊暴行或平民傷亡的報道,都會被審查、刪除或進行軟化渲染。即便是外國記者拍攝的現場,也會因“不利軍事形象”被封鎖。媒體報道僅呈現與官方政治意圖一致的敍述。這點在電影裏也有所展現,而這也正是日本右翼後期利用的“歷史清場”機制的制度起點。
到了現代,日本右翼成立了“新歷史教科書製作會”,以“自由主義史觀”為旗幟,主張替代“自虐史觀”,用強調價值觀與領土主張的方式淡化侵略史。不過,其所編寫的《新歷史教科書》雖然在2001年獲文部科學省檢定通過,但在日本全國中學的採納率僅約0.05%。
教材中對南京大虐殺、731部隊、“慰安婦”等關鍵歷史事實的記述十分薄弱,迎合民族主義敍事,引發學界與社會廣泛批評。包括大江健三郎在內的17位名人公開發函抗議,其後還引發諸如杉並區教材爭議等激烈辯論。
日本右翼不僅通過制度、教材和審查機制切割真實性,以塑造符合其政治目的的歷史觀,還通過掌控媒體渠道,編織了一張洗白自己黑歷史的信息網絡。
比如“日本文化頻道-櫻”,自2004年成立至今,逐步成為右翼宣傳陣地。該頻道由水島總等人發起,節目內容多為美化日本戰爭行為、否認南京大屠殺及“慰安婦”事件,藉助紀錄片與評論節目不斷強化其所謂“自衞戰爭”“民族復興”的敍事框架。雖然該頻道曾因商業考量暫停衞星播出,但其節目核心陣營迅速遷移至互聯網,成為“網絡右翼”的內容基地。
從教科書、政壇到媒體、出版市場,日本右翼通過制度性壓制、言論操控和歷史重寫,使“真實的歷史”始終處於邊緣化狀態。而電影《南京照相館》的出現,無疑衝破了這種壓制——它直面歷史,無法被刪改,這種真實的力量正是日本右翼緊張避諱的關鍵所在。

結語
倘若《南京照相館》所呈現的“真實”真的令人心生恐懼,那我們不禁要追問:一個國家、一羣人,為何如此懼怕直面自己的過往?
當歷史作品不再是為了渲染仇恨,而是冷靜地展現“殺戮是如何發生的”“人是如何被制度裹挾的”,那麼它的意義便已超越了民族立場。
我們追求的不是復仇,而是銘記——銘記歷史是如何崩塌的,銘記人性是如何走向黑暗的,銘記那30萬個無法喊出“為什麼”的悲慘瞬間。
我們不想對歷史保持沉默,更不願成為日本右翼的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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