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柯克帕特里克：特朗普當總統到底撈了多少錢？我算了筆賬
guancha
2017年特朗普首次就任總統時，他的律師承諾會避免利益衝突，將商業管理權移交子女。然而，通過深度的財務分析，調查記者發現特朗普非但沒有隔離，反而將總統職位視作核心商業資產，通過國內外渠道系統性地將政治影響力轉化為鉅額個人財富。
本文通過財務追蹤與交叉驗證，系統性地量化了特朗普家族從總統職務中牟利的渠道與規模：除了徵收會員費、推銷周邊產品等傳統模式外，通過家族關聯交易，利用制度漏洞以對加密貨幣的狂熱情緒等其他方式，保守估計，特朗普家族已從總統任期中賺取了約35億美元。而這種模糊公私界限、侵蝕公眾信任的行為，也對美國的政策質量與長期腐敗風險提出了預警。
本文即將發表於2025年8月18日《紐約客》（New Yorker）雜誌印刷版，作者戴維·柯克帕特里克是《紐約客》的一名撰稿人，原標題為：“特朗普從總統職位中賺了多少錢”。觀察者網轉載譯文，供讀者參考，不代表認同文章觀點。
【文/戴維·柯克帕特里克】
在2017年1月11日的新聞發佈會上，當選總統唐納德·特朗普首次解釋了他將如何處理其商業帝國給新角色帶來的諸多利益衝突。他的公司——特朗普集團——從全球各地通過豪華公寓、酒店租賃、開發項目和俱樂部會員資格獲利，他還達成了各種交易，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從郵購牛排到快速致富課程的所有東西上。公民能相信他會將公共利益置於個人利益之上嗎？他將如何向美國人保證，給他企業的付款不會同時成為賄賂？
一名記者問特朗普是否會像幾十年來的總統那樣公佈自己的納税申報單。特朗普説不會，然後解釋説他覺得自己不受此類慣例的約束。他最近了解到，總統只對選民負責，不受任何限制下級官員兼職私營業務的法規約束。他稱這個漏洞為“無利益衝突條款”，彷彿這是他僱傭合同中的一項福利。
為了説明法律允許的利益衝突有多明顯，特朗普主動透露，在當選過渡期內，他收到了一份價值20億美元的“迪拜交易”邀約。邀約來自侯賽因·薩賈瓦尼，一位與本國統治者關係密切的阿聯酋房地產大亨。特朗普強調他“不必拒絕”這份邀約。儘管如此，他還是拒絕了，因為他不想“利用某些東西”；他不喜歡“那樣”。因此，他接着説，他的長子小唐納德和埃裏克將在他卸任前負責其企業的日常管理。
隨後，特朗普將話題交給了他的税務律師之一謝里·狄龍，狄龍辯稱，很難指望特朗普能做得比暫時移交管理權更多。特朗普不會“毀掉他建立的公司”。自從特朗普在NBC真人秀《學徒》中嶄露頭角後，特朗普集團主要靠出售他的名字使用權獲利。其大部分利潤來自那些在他未建造或未擁有的建築上懸掛特朗普旗幟的開發商，或是那些用他的名字銷售襯衫、牀墊或披薩的企業。狄龍解釋説，如果特朗普試圖出售整個公司，買家可能會為了“討好總統”而支付過高價格，或者，同樣令人擔憂的是，可能會通過粗暴地利用總統的名字獲利，從而貶低這個國家的最高政治職位。狄龍宣稱，特朗普及其家人絕不會做任何可能“被視為利用總統職位”的事情。
特朗普2017年1月發表就職演説後不久，《福布斯》當時估計他的個人淨資產約35億美元
那是一個不同的時代。2021年，在特朗普煽動的暴徒襲擊美國國會大廈後，狄龍的律所停止了對特朗普的代理。而在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內，總統及其家人對律師的承諾毫不在意。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內，他們承諾不在海外開展任何新交易。但這已經作廢了。僅在波斯灣地區，特朗普一家現在就從五項重大交易中獲利。小唐納德最近訪問卡塔爾時表示，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內，家族的剋制並沒有阻止他父親的批評者不斷指責家族“牟取暴利”。所以特朗普一家不會再把自己關在“一個眾所周知的軟墊房間裏，因為這幾乎無關緊要——無論你做什麼，他們都會攻擊你”。（特朗普集團的一位發言人告訴我，公司聘請了外部道德顧問——目前是卡琳娜·林奇，她是一名律師兼説客，曾擔任共和黨參議院幕僚，並代理過小唐納德——以“避免哪怕是不當行為的表象”。）
若不是他擔任的總統職位，現在流向特朗普、他的妻子、子女及其配偶的許多款項，都是難以想象的：來自沙特王儲控制的基金的20億美元投資；來自卡塔爾埃米爾的豪華噴氣式飛機；至少五項不同加密貨幣推廣業務的利潤；以“行政部門”命名、成員多為內閣官員的專屬俱樂部的收費。道德改革倡導者的領軍人物弗雷德·韋特海默告訴我，“在利用公職積累個人利潤方面，特朗普是獨一份——沒人能接近他”。然而公眾在很大程度上對此不以為意。《紐約時報》白宮記者彼得·貝克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寫道，特朗普一家“在從總統職位中撈錢方面做得比任何入主白宮的人都多”。但貝克指出，特朗普家族“賺錢計劃”的肆無忌憚，似乎讓這類交易顯得近乎正常。
這一切總共涉及多少錢？那個數字是多少？3月，以富豪排名聞名的《福布斯》估計，特朗普的淨資產在過去一年中翻了不止一倍，超過50億美元。7月，《紐約時報》稱特朗普的財富高達100億美元以上。然而，這兩項估計都包含了數十億美元的賬面利潤，而如果特朗普一家退出某些投資，這些利潤幾乎肯定會化為烏有（沒有他，“真相社交”值多少錢？）。這些估算還包括了未明顯利用總統職位獲利的資產，比如特朗普入主白宮前就擁有的房產，或是隻想打高爾夫球或預訂酒店房間的度假村客户支付的費用。
儘管特朗普從總統職位中賺取鉅額資金的説法已變得司空見慣，但沒人能告訴我他到底賺了多少。政府職業道德律師、直言不諱的特朗普批評者諾姆·艾森説：“我們不知道全部數額。”左傾倡導組織“公共公民”的聯合主席羅伯特·韋斯曼説：“我們永遠不會真正知道。”韋特海默指出，幾十年來，特朗普一直不厭其煩地吹噓自己有多富有。“他現在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了，”韋特海默説，“他可能是美國曆史上最大的騙子。”
似乎有必要進行更周全的核算。我決定嘗試統計特朗普及其直系親屬在他入主白宮期間到底撈了多少錢。
從財務角度看，總統職位在一個幸運的時刻降臨到特朗普頭上。《紐約時報》記者拉斯·比特納和蘇珊娜·克雷格獲得了特朗普的部分納税申報單，他們在合著的《幸運的失敗者》一書中得出結論：到2015年，他已經揮霍了大部分由白手起家的父親留下的鉅額財富——這筆遺產按今天的價值計算高達5億美元。如果特朗普把這筆錢投入股市，他本可以變得富有得多。他的生活方式也耗費巨資。1990年，在一項使特朗普集團免於破產的交易中，他的貸款人同意他每月需要45萬美元才能維持生計。
他在《學徒》中塑造了一個誇張版的自己——這也是他一直試圖向世界展現的形象——這部劇曾為他彌補了虧損。在2004年首播後的七年間，這部劇為他帶來了1.352億美元收入。而劇集的美化效應讓他無需購買或建造任何東西就能賺錢，只需授權使用自己的名字並出售代言。這段時間裏，他宣佈的幾乎所有房地產項目——從夏威夷到以色列——都是許可協議。許可費和代言費為他帶來了1.032億美元的無風險利潤。“我不想説這是免費收入，”小唐納德後來在紐約一家法庭作證時説。但他也承認，公司的許可業務是“一個相當出色的體系”。
《學徒》節目及代言許可費令特朗普獲得了一筆不菲的收入，圖為紐約特朗普大廈外的廣告橫幅
然而，即便是《學徒》帶來的意外之財，也並非總能讓特朗普保持盈利。根據特朗普家族2011年至2017年提交給貸款人的年度報告，在這段時間裏，特朗普從電視和許可合同中獲得了2.59億美元收入，但由於他在房產上習慣性超支，報告顯示仍有4680萬美元的負現金流。2010年，收視率下滑導致《學徒》停播，到2015年，其噱頭加倍的衍生劇《名人學徒》也境況不佳。那一年，特朗普的許可費、代言費和《學徒》相關收入降至2200萬美元。比特納和克雷格指出，2014年至2016年間，特朗普出售了約2.2億美元的股票——幾乎是他所有的股票持倉——顯然是為了彌補收入減少帶來的損失。隨後，2015年6月16日，特朗普啓動了他的首次總統競選，在演講中將墨西哥移民描述為罪犯和“強姦犯”。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將他下架，梅西百貨、舒達牀墊和菲利普斯-範·休森也終止了代言協議。
特朗普贏得大選後，因反對他擔任總統引發的訴訟又增添了一大筆新開支。到他第二任期開始時，他欠紐約州近5億美元（該州以欺詐罪起訴他），還欠E·吉恩·卡羅爾超過8800萬美元（卡羅爾以性侵和誹謗罪起訴他，上訴仍在進行中）。簡而言之，特朗普首次入主白宮時處境艱難，再次任職時處境更甚。但僅僅六個月後，他的財務狀況就大幅改善。
特朗普的批評者常將他的政府描述為寡頭政治或盜賊統治，然而，追蹤國際腐敗問題的專家告訴我，這有些言過其實。沒有人有確鑿證據指控特朗普直接挪用應向美國國税局繳納的款項。腐敗監督機構“透明國際”美國分部執行董事加里·卡爾曼提醒道，“不能因為一切看似可信就憑空捏造事實”。
批評特朗普推行“寡頭政治”的人總會提到他與埃隆·馬斯克的關係。2024年，馬斯克為支持特朗普和其他共和黨人捐贈了超過2.9億美元。隨後，特朗普任命他在政府中擔任一個角色，賦予他近乎法外的權力來重組聯邦機構；與此同時，馬斯克的企業特斯拉、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和星鏈（Starlink）正從政府合同或補貼中獲利。3月，總統在白宮草坪上實際上演了一場電視廣告：特朗普宣佈將購買停在那裏的一輛紅色特斯拉後，宣稱“這是一款很棒的產品——好得不能再好了”。這一切或許有失體面，但每一場美國政治競選都依賴私人捐贈。所有現代總統都曾為競選資金出售接觸機會，都曾通過政治任命——尤其是大使職位——回報捐贈者。
更重要的是，競選財務法限制了特朗普使用其政治資金的方式。再次入主白宮後，特朗普為其政治運作籌集了創紀錄的6億美元。他可以動用這筆儲備攻擊國會中的政敵，也可以將其用於其他競選活動（小唐納德曾考慮競選總統）。但這筆錢通常不能用於個人開支。在競選資金遊戲中，特朗普的水平堪稱頂級，但他並未改變規則。
個人自肥才是特朗普真正的創新之處，而這一類別的收益也更難量化。在納税申報單上，特朗普極力低估資產價值、高估虧損程度；在貸款申請中則恰恰相反，誇大財富以儘可能多地借款。而在作為候選人或總統必須提交的財務披露表上，他通常只提供企業的總收入，而非淨利潤，因此即便酒店實際虧損，也會上報數千萬美元的“收入”。
布魯斯·杜賓斯基是一名法務會計師，曾在伯尼·麥道夫的欺詐審判中作證，並在雷曼兄弟破產案中參與調查。他密切關注了特朗普在紐約的欺詐審判。杜賓斯基告訴我，特朗普企業不透明的所有權結構使其淨資產變化難以評估。同樣，要單獨核算他因總統身份獲得的利潤也很困難，部分原因是要估算若他不是總統，其企業可能獲得的收益，就需要與非總統所有者的類似企業進行詳細對比。住在佛羅里達的杜賓斯基舉例説，他最近去了朱庇特的特朗普高爾夫球場，“只是去打高爾夫”。他補充道：“因此，要評估他的總統身份帶來了多少價值，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這種模糊性正是倫理專家認為任何外部業務都可能引發利益衝突、甚至可能成為賄賂渠道的原因。但拋開正當性不談，我想要公平、冷靜地量化特朗普家族在兩屆總統任期內的利潤。海湖莊園——這個已成為“讓美國再次偉大”運動聖地和週末白宮的營利性俱樂部——顯然是個起點。
本文作者初步統計特朗普在各項業務上獲得的相應收益，其中加密貨幣相關的約23.7億美元
海湖莊園
2016年，特朗普在競選總統期間，還因一名餐館老闆因他對墨西哥移民的偏執言論而斷絕合作一事提起訴訟。那年夏天，特朗普作證稱，總統競選到目前為止對他的酒店和度假村業務沒有“巨大影響”，這些業務“相當穩定”。但他説，有一個例外是海湖莊園——1985年，他以約1000萬美元收購了這處棕櫚灘莊園，並將其改造成私人俱樂部。彷彿對一個意外之喜感到驚訝，特朗普作證説，據俱樂部經理稱，競選活動讓海湖莊園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好的一年”。
如果説許多總統都曾用接觸機會換取競選捐款，那麼只有特朗普經營着一門生意，出售與他及其圈子無限交流的機會。除了在自己的俱樂部舉辦競選活動產生收入外，其他候選人、保守派團體和尋求影響力的人也爭相在那裏舉辦活動，這也讓他獲利。該俱樂部稱其會員人數限制在500人，據稱每人每年繳納約2萬美元費用。但2016年大選後，特朗普開始提高入會費：2016年為10萬美元，去年秋天計劃漲到100萬美元。
特朗普的財務披露表顯示，自2014年以來，海湖莊園的年收入從1000萬美元飆升至5000萬美元。與此同時，《福布斯》報道稱，其運營成本穩定在每年1200萬至1600萬美元之間。綜合計算，我估計特朗普的總統任期為他從海湖莊園帶來了至少1.25億美元的額外利潤。
預估收益：1.25億美元
法律費用與特朗普周邊商品
儘管候選人不能將競選捐款據為己有，但沒有哪位總統像特朗普這樣努力從中抽走至少一部分資金。根據非營利組織“公開秘密”的數據，過去十年間，特朗普的競選團隊在他自己的酒店和度假村花費了超過2000萬美元，這助長了海湖莊園利潤的激增。但這筆錢中有多少（如果有的話）進入了他的個人賬户，根本無從猜測。
特朗普2016年和2024年的競選團隊為使用他自己的波音757——即所謂的“特朗普空軍一號”——向他支付了總計1800萬美元。（2020年競選期間，按在任總統慣例，空軍一號負責接送他。）但巴拉克·奧巴馬在2008年、米特·羅姆尼在2012年，都曾花費相當數額租用競選飛機。
然而，特朗普是首位經營私人在線商店的總統候選人，該商店銷售與競選風格相似的周邊商品，與他自己的競選團隊競爭，實際上將支持者的錢轉移到了自己口袋裏。這就好比一位時裝設計師在百貨公司門前擺張桌子，出售自己公司產品的仿製品，損害股東利益。特朗普商店的商品包括：紅色“美洲灣”棒球帽（50美元）、一對特朗普啤酒杯套（18美元）、特朗普人字拖（40美元）。買家很可能認為此類購買是為“讓美國再次偉大”運動或其候選人提供資金，但特朗普的財務披露表顯示，他從這類銷售中獲得了超過1700萬美元收入。以這樣的價格——加上作為國家元首幾乎無需營銷費用——這筆收入幾乎可以肯定全是利潤。特朗普最新的披露表還列出了：特朗普吉他的許可收入110萬美元、特朗普手錶280萬美元、“運動鞋和香水”250萬美元、插圖書《拯救美國》300萬美元、《上帝保佑美國》聖經130萬美元。這些來自偽競選的收入總計至少2770萬美元。
特朗普競選活動期間上架的以他命名的商品，如牛排、葡萄酒、飲用水等等
政治競選基金不能支付候選人的個人法律費用，但特朗普找到了一個漏洞：競選基金可以轉換為政治行動委員會（PAC），而PAC的限制更寬鬆，允許使用捐贈者資金支付此類費用。通過他的PAC，特朗普已花費超過1億美元支持者的捐款來為自己辯護，應對一系列指控：否認性侵E·吉恩·卡羅爾時對其進行誹謗、2016年競選期間欺詐性地隱瞞向色情明星支付封口費、合謀推翻2020年選舉結果、卸任後竊取並藏匿機密文件。除非所有這些指控都是龐大的“深層政府”陰謀的一部分，否則免除特朗普的這些賬單，就像是給他的個人開支送上1億美元的禮物。
預估收益：1.277億美元
累計總額：2.527億美元
DC酒店
在總統第一任期內，沒有哪家企業比華盛頓特朗普國際酒店更頻繁地出現在民主黨對腐敗的指控中。扎克·埃弗森曾在網上發佈關於該酒店場景的時事通訊，他告訴我，這家酒店是“沼澤的中心”。外國領導人預訂整層客房，行業貿易團體舉辦會議，説客、議員和內閣官員擠滿酒吧。特朗普經常到訪，工作人員告訴埃弗森，由於客人一直坐在桌旁盯着總統直到他離開，小費收入都受影響了。如果你想討好他，在華盛頓還有別的地方可住嗎？2018年，當T-Mobile尋求監管機構批准收購斯普林特時，時任T-Mobile首席執行官約翰·萊傑爾被發現在那裏出現。十個月內，他和其他公司高管在該酒店花費了近20萬美元；萊傑爾否認有影響白宮的計劃，稱自己是“特朗普酒店的長期住客”。（這筆合併最終獲得批准。）
所有這些贊助無疑滿足了特朗普的虛榮心，但從未讓他錢包鼓起來。在他第一任期的每一年，這家酒店都在虧損，總計超過7000萬美元。熟悉該酒店運營的行業高管告訴我，特朗普的總統身份嚇跑的潛在客户與吸引來的一樣多。許多本可能為特朗普酒店的地理位置和奢華體驗支付高價的外國領導人、説客和高管，因擔心捲入影響力醜聞而選擇其他地方住宿。（T-Mobile的萊傑爾就因住宿選擇在國會山接受了盤問。）特朗普當選後的兩年內，多倫多、紐約、里約熱內盧和巴拿馬城那些獲得特朗普名字許可的酒店紛紛棄用該名字，可能部分原因是這個名字正在趕走生意。2023年，夏威夷一家酒店也效仿此舉。
2012年，特朗普同意每年向聯邦政府支付至少300萬美元，長期租賃華盛頓這棟前郵政總局大樓，並投資至少2億美元進行翻新。酒店於2016年開業，特朗普於2022年以3.75億美元出售。克雷格和比特納查閲他的納税申報單後得出結論，他大致收支平衡。希爾頓酒店接管了管理權，以其華爾道夫·阿斯托里亞品牌運營，瞭解其運營情況的人表示，其財務表現已顯著改善。
2016年10月，特朗普攜家人為華盛頓特區的特朗普國際酒店剪綵
特朗普第一任期內，他在蘇格蘭的特朗普坦伯利高爾夫度假村也因總統自肥不當而遭指控，因為美國軍方有時會在附近普雷斯特威克機場過夜停留期間，付費讓軍人住在那裏。截至2019年7月的23個月裏，五角大樓在特朗普坦伯利花費了至少18.4萬美元（折扣後的每晚房價平均為189.04美元）。
然而，在特朗普第一屆政府的四年裏，這處房產也一直虧損，直到2022年才終於開始盈利。而且在喬·拜登總統任內，美國軍人仍繼續住在那裏。一名空軍發言人告訴我，軍方對該設施的使用“沒有變化”：“如果住宿符合可用性、適用性、費用和距離等特定標準，機組人員可以選擇特朗普坦伯利度假村以及該地區的其他酒店選項。”
在我看來，政府機構和尋求影響力者在特朗普酒店的消費收支相抵。
預估收益：0美元
累計總額：2.527億美元
波斯灣
對於首位同時也是房地產推銷員的總司令來説，波斯灣帶來了獨特的商業機會和倫理挑戰。海灣地區的阿拉伯君主扮演着互補的雙重角色：既是國家元首，也是美國房地產和其他資產的主要買家。海灣王室將資金投入特朗普家族所銷售的各類房產和投資項目中。在最近接受塔克·卡爾森採訪時，特朗普的中東特使、同為房地產大亨的史蒂夫·威特科夫欣喜地表示，海灣統治者的思維方式為交易提供了便利：“那裏的每個人都是商人！”但這些商人與特朗普圈子早已深度糾纏。特朗普、威特科夫以及兩屆特朗普政府中的其他人——包括特朗普女兒伊萬卡的丈夫賈裏德·庫什納——在進入政府前，就曾向海灣統治家族出售或試圖出售資產。而且雙方都預計，特朗普卸任後將再次開展業務。
與西歐等地區的國家元首不同，海灣君主對其臣民的企業擁有非凡的權力。一位海灣君主控制着最終驅動本國所有企業的化石燃料收入，從最卑微的沙瓦瑪攤到最奢華的度假村無一例外。而且他不受獨立法院或可能保護私人利益的西方式法律約束。海灣大亨越富有，就越必須依賴君主的善意。因此，與私人公司的交易有時與與統治者的交易並無太大區別。
2016年共和黨初選期間，特朗普吹噓曾向沙特人出售公寓：“他們從我這裏買公寓，花4000萬、5000萬美元。我難道應該討厭他們嗎？我非常喜歡他們。”儘管如此，他在海灣地區的許可交易一直舉步維艱。願意為使用他家族名字付費的北美以外開發商，大多在發展中國家租金較低的地區建造公寓。他通過伊斯坦布爾一個雙塔項目的名字許可，每年賺取數十萬美元（在他最近的三份年度披露表中，他報告分別獲得489,182美元、392,360美元和288,061美元，報告週期可能不規律）。他還在印度為四座公寓樓、韓國六座、菲律賓一座、烏拉圭一座授予了名字許可。（他當選後，格魯吉亞、阿塞拜疆等地的度假村或其他計劃項目紛紛夭折。）特朗普在海灣地區的唯一據點是與侯賽因·薩賈瓦尼的交易，這位大亨與阿聯酋統治者關係密切。2013年，自稱“迪拜的唐納德”的薩賈瓦尼同意向特朗普集團支付費用，由其管理迪拜一個被別墅環繞的特朗普品牌高爾夫球場。
2016年特朗普競選總統時，至少有一名競選團隊特使向阿聯酋統治者暗示，特朗普與薩賈瓦尼的交易讓他們有機可乘。特朗普的朋友、非正式顧問湯姆·巴拉克在給阿聯酋大使優素福·奧泰巴的電子郵件中寫道，特朗普“在阿聯酋有合資企業！”
特朗普的商業合作伙伴、阿聯酋富豪侯賽因·薩賈瓦尼承諾在美國中西部地區投資200億美元建立數據中心
巴拉克促使阿聯酋開始拉攏即將上任的特朗普中東顧問庫什納，而這一努力似乎取得了驚人的回報。通過庫什納，阿聯酋幫助説服特朗普將波斯灣作為他的首次總統海外之行目的地。他們還幫助特朗普支持他們青睞的沙特王位繼承人——如今的王儲兼實際統治者穆罕默德·本·薩勒曼，而非長期以來受美國人青睞的王室表親。最值得注意的是，2017年特朗普支持阿聯酋和沙特阿拉伯與鄰國卡塔爾的爭端。阿聯酋和沙特指責這個地區競爭對手支持伊斯蘭運動，並組織封鎖試圖讓該國陷入困境。卡塔爾是五角大樓的合作伙伴，為多哈以西的美國空軍基地提供了大量資金，而特朗普的立場與他的國務卿和國防部長相悖。（特朗普第一任期結束時，沙特和阿聯酋與卡塔爾和解，他和相關統治者現在表現得彷彿封鎖從未發生過。）
迪拜高爾夫球場的付款是否幫助阿聯酋贏得了特朗普的青睞？與特朗普集團的交易是否會保護卡塔爾？一位海灣國家高級官員告訴我，該地區的統治者現在將與特朗普的商業往來視為“一種保障”。
特朗普第一任期結束後不久，他的家族就回到了海灣地區。2021年1月6日國會山遇襲後，他蒙羞離開白宮，但這一醜聞並未動搖他作為政治造王者的地位。眾議院共和黨領袖凱文·麥卡錫不得不前往海湖莊園朝聖，為宣稱特朗普必須為煽動騷亂負責而贖罪。然而，特朗普及其家人現在擺脱了公職責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自由地利用他作為“曾經且未來的總統”的身份牟利。
庫什納先行一步。特朗普第一任期內，他在薩勒曼王子鞏固利雅得權力期間默默支持他，甚至在沙特特工謀殺《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弗吉尼亞居民賈邁勒·卡舒吉後，還推動特朗普支持薩勒曼。離開白宮後不久，庫什納就請求沙特主權財富基金向他正組建的私募股權公司“親和夥伴”（Affinity Partners）投資20億美元。
沙特基金的投資顧問小組一致反對。庫什納幾乎只從事房地產行業，從未涉足私募股權，而且他要求沙特人投入鉅額資金，卻沒有任何美國人投資一分錢。該小組稱，考慮到他缺乏相關經驗，他想要的管理費——公司資產的1.25%，即每年2500萬美元——“過高”。顧問們還擔心會出現“公關”問題：這筆交易可能看起來像封口費。
由王儲控制的沙特基金董事會無視了這一建議，最終投資20億美元。阿聯酋和卡塔爾投資者很快又投入了數億美元。2024年，當特朗普準備重掌總統大權時，庫什納的公司又從卡塔爾和阿聯酋那裏籌集了15億美元，使其管理的資產達到48億美元。
如果除沙特之外的所有投資者都支付行業標準的每年2%的管理費，那麼“親和夥伴”的年收入將達到8100萬美元。根據傳統私募股權條款，庫什納的公司在償還管理費後，可以額外獲得投資回報的20%（儘管庫什納同意與沙特人分享部分收益）。這筆利潤分成通常是私募股權公司最大的意外之財，有報道稱，庫什納的至少部分早期投資，包括對一家以色列金融公司和一家德國健身公司的投資，正在獲得回報。但即使庫什納徹底失敗——他的基金投資的一家可再生能源貸款機構Solar Mosaic最近申請破產，部分原因是特朗普的政策變化——“親和夥伴”在這類基金通常10年的存續期內，仍有望獲得8.1億美元收入。
國會民主黨人質疑庫什納是否在交易中出售影響力。離開特朗普政府後，庫什納稱自己是岳父和國會議員的非正式外交政策顧問。據報道，他還與沙特王儲就以關係等外交政策問題進行過交談，去年在一次會議上他表示，得益於白宮經歷，他和他的公司能夠“在地緣政治方面、在人脈方面有所作為”。
去年秋天，俄勒岡州參議員羅恩·懷登和馬里蘭州眾議員傑米·拉斯金敦促拜登政府司法部任命特別檢察官調查庫什納是否非法擔任未登記的外國代理人，但未獲成功。懷登和拉斯金在公開信中稱，“沙特政府決定聘請‘親和夥伴’提供投資建議”似乎是“向庫什納先生及其妻子伊萬卡·特朗普直接輸送資金的幌子”，可能是為了“討好”他們，或“獎勵他們在第一屆特朗普政府期間對沙特阿拉伯的有利美國政策”。（庫什納稱這封信是政治噱頭，並辯稱對沙特交易的批評反而對他的公司有利。他告訴《福布斯》，儘管記者“認為他們在寫負面新聞”，但讀到這些文章的商人會發現“我的合作伙伴非常信任我”。）
當然，“親和夥伴”的費用必須覆蓋管理費用，從員工薪酬到辦公空間。但庫什納是創始人兼唯一所有者，若沒有他岳父的總統任期，這家公司不可能從這些投資者那裏獲得如此鉅額資金，這一點毋庸置疑。我們可以保守地假設，10年內他個人從“親和夥伴”的費用中獲得一半到三分之二。（如果基金盈利，他會賺得更多。）一半就是4.05億美元。在華爾街，這筆未來收入流的“現值”——考慮到延遲成本——約為3.2億美元。
2017年，沙特王儲本·薩勒曼在利雅得親自迎接特朗普女婿庫什納、女兒伊萬卡
庫什納還有一些房地產項目正在籌備中，這給特朗普帶來了額外的利益衝突。他與塞爾維亞政府（由阿聯酋投資者支持）合作在貝爾格萊德建造特朗普品牌酒店的項目已陷入停滯，原因是發現其審批依據的文件據稱是一名塞爾維亞官員偽造的。但1月，阿爾巴尼亞政府初步批准與庫什納合作，在地中海少數未開發島嶼之一上建造一個111英畝的度假村。該項目據稱需要14億美元投資。不過，這兩個都是房地產開發項目，屬於庫什納的專業領域。與沙特投資不同，將這些交易完全歸因於特朗普的公職並不公平，現在猜測庫什納或其項目投資者未來可能獲得的收益也為時過早。最穩妥的説法是，他的私募股權公司至少為家族的總統利潤增加了3.2億美元。
預估收益：3.2億美元
累計總額：5.727億美元
更多沙特交易
特朗普離開白宮後與沙特人的第一筆生意涉及高爾夫。國會山騷亂後，美國職業高爾夫協會（PGA of America）取消了次年在他新澤西州貝德明斯特球場舉辦電視錦標賽的合同，剝奪了特朗普寶貴的曝光機會。對他來説幸運的是，沙特阿拉伯正在發起自己的職業高爾夫協會LIV，並同意在貝德明斯特舉辦一場電視轉播的錦標賽。（次年，LIV宣佈與美巡賽達成“框架協議”合併，但交易尚未完成。）
但即使特朗普從未當過總統，在貝德明斯特舉辦LIV錦標賽對雙方來説可能也是合理的。特朗普説他從LIV那裏只得到了“微不足道的錢”，這很正常：俱樂部舉辦此類活動主要是為了宣傳。就沙特人而言，鑑於他們的人權記錄以及LIV與美巡賽的競爭，當時許多人不願接納他們，而他們藉此獲得了一個不錯的高爾夫球場。這種“異類聯盟”可能拉近了特朗普與沙特人的距離，但很難説他比他們受益更多，而且涉及的資金並不多。
特朗普集團最近簽署或完成了一些為房地產項目授權總統名字的交易，延續了公司《學徒》時代的商業模式。2017年總統上任前，印度尼西亞一位商人和政治家已獲得特朗普名字的許可，用於兩個高爾夫項目。一個於2025年開業，另一個仍在籌備中。特朗普集團在印度的一位長期合作伙伴，在特朗普當選前已有四個項目的基礎上，又新增了六個特朗普住宅項目。顯然，即使特朗普只是一個過氣的真人秀明星，印度人也想住在特朗普大廈裏。
然而，如果沒有特朗普的總統任期，最近沙特在海灣地區對特朗普品牌房地產的大量投資就很難理解。到2020年，隨着特朗普的形象因動盪的政治生涯而受損，許多開發商認為他的名字的經濟價值已不如從前。支付費用獲得他名字許可的國際開發商數量已從他競選總統前的11家降至5家。
但2022年11月，在成為共和黨假定總統候選人後，特朗普宣佈了一項不同尋常的新交易。沙特房地產公司Dar Al Arkan已同意向特朗普集團支付費用，由其管理阿曼馬斯喀特一處大型懸崖開發項目中的特朗普酒店和特朗普高爾夫球場。此外，特朗普可能還會從球場周邊別墅的銷售中分成（阿曼蘇丹也是合作伙伴）。該項目建成後，將成為特朗普集團首個海外酒店管理項目。像特朗普集團這樣的小型管理公司——目前僅運營8家酒店——通常只能獲得10年合同。但據稱阿曼項目承諾了30年的期限。開發商傾向於將此類條款授予希爾頓或萬豪等巨頭，它們的規模使其能夠以特朗普集團無法做到的方式降低成本和吸引客户。
特朗普連任後的幾個月裏，小唐納德和埃裏克與同一家沙特公司簽署了一系列許可協議，涉及利雅得、吉達、迪拜和多哈的重大項目。鑑於這個家族承認幾十年來一直試圖在海灣地區樹立特朗普旗幟，沒有特朗普的總統任期，這些大型交易是不可想象的。
他們支付了多少費用？疫情後，迪拜高爾夫球場的財務表現趨於穩定。特朗普在最近三份年度披露表中報告，管理該球場為他帶來了1,283,889美元、1,109,950美元和1,078,967美元收入。只要薩賈瓦尼續簽管理合同，他每年至少能賺100萬美元——而在特朗普擔任總統期間，薩賈瓦尼取消合同是不明智的。我估計，到他第二任期結束時，他從管理該球場中將獲得超過900萬美元收入。
高爾夫行業專家表示，實際上，特朗普集團只是監督俱樂部的本地運營，可能將這些費用的80%以上作為利潤留存。這將為特朗普帶來約720萬美元淨收入。此外，特朗普在最近三份披露表中報告的迪拜高爾夫球場許可費總計970萬美元，其中大部分可能來自他從球場周邊公寓銷售中的分成。此類費用通常幾乎全是利潤。
特朗普在迪拜的高爾夫球場，建成於2017年
特朗普的新海灣交易利潤更高。儘管阿曼項目定於2028年開業，但特朗普在最近三份年度披露表中報告，從該項目獲得的許可收入總計880萬美元，想必包括別墅預售的分成。
他還將管理馬斯喀特、利雅得和多哈的新高爾夫球場，根據迪拜球場的情況推算，這三個球場在頭10年可能帶來超過2400萬美元的利潤（現值：1900萬美元）。此外，特朗普的名字將出現在利雅得、吉達、迪拜和多哈的另外四個新公寓或別墅項目上。以他從迪拜和馬斯喀特類似項目獲得的許可費平均值計算，每個項目在銷售的前三年可能帶來900萬美元利潤，總計3600萬美元。（他最近報告稱，在宣佈與Dar Al Arkan的迪拜項目幾個月後，就獲得了500萬美元許可費，這表明利潤可能更高。）
另一項收穫將是迪拜和馬斯喀特項目中計劃酒店的管理和許可費。由於特朗普家族從未管理過海外酒店，我參考了檀香山一家特朗普品牌酒店的收入。根據他的財務披露表，在業主撤下他的名字之前，該酒店通常每年為他帶來約200萬美元的許可費和管理費。假設這兩家海灣酒店簽訂30年合同，並根據夏威夷模式推算，整個任期管理這兩家酒店可能帶來1.2億美元費用。
為了算出特朗普的淨利潤，我採訪了投資研究公司晨星的酒店分析師丹·瓦西奧萊克（他願意公開談論特朗普集團的財務狀況，許多人則不願惹總統生氣）。瓦西奧萊克告訴我，酒店管理費的典型利潤率約為65%。這將為特朗普帶來7800萬美元淨收入（現值：4200萬美元），但他可能賺得更多，因為其中一部分是純利潤的許可收入。總體而言，特朗普集團自2022年以來簽署的海灣項目價值至少1.058億美元。
預估收益：1.058億美元
累計總額：6.785億美元
私人飛機
5月，總統結束對沙特阿拉伯、阿聯酋和卡塔爾的正式國事訪問後，帶回了迄今為止最不尋常的一筆交易——一項毫無銷售偽裝的交易。他宣佈，卡塔爾埃米爾已同意將一架皇家波音747-8作為“免費禮物”贈送給他，作為奢華的總統專機使用。特朗普稱這筆移交對美國納税人有利：在他卸任前，空軍將保留這架飛機的所有權。但特朗普也表示，五角大樓隨後會將這架飛機移交給他的總統圖書館基金會。這份“免費禮物”看起來很像個人恩惠，因此埃米爾要求籤署一份諒解備忘錄，確認這是政府間的捐贈，以保護他免受賄賂指控。他還希望書面確認，移交提議並非卡塔爾提出，而是應總統要求進行的。（一位卡塔爾官員告訴我，談判仍在進行中。）
最終，特朗普可能永遠無法享用這架飛機。將飛機升級以滿足總統安全要求可能花費超過10億美元，這通常需要國會撥款，而且這項工作可能在特朗普卸任前無法完成。儘管如此，5月21日，國防部長皮特·赫格斯宣佈他已接受這架飛機。
卡塔爾人13年前從波音公司購買了這架飛機，其標價為3.67億美元。《紐約時報》報道稱，這架飛機在二手飛機市場上可能售價1.5億美元。白宮新聞秘書卡羅琳·萊維特在電子郵件中告訴我，“外國政府贈送的任何禮物都始終完全符合所有適用法律”。但説這架飛機會被提供給除特朗普之外的任何總統，簡直是笑話。或許海灣統治者將此類交易視為一種保險——一種避免重蹈卡塔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所受困境的方式。這些付款可能也換來了好感。在最近訪問沙特阿拉伯期間，特朗普站在穆罕默德·本·薩勒曼身邊，出人意料地宣佈他將結束對敍利亞的制裁——敍利亞現任領導人曾是基地組織成員，正試圖證明自己已改過自新。“哦，我為了王儲做了多少事啊，”特朗普自言自語道。他第一任期內，在沙特阿布蓋格石油加工設施遇襲後，特朗普拒絕報復他們的地區宿敵伊朗，令阿拉伯海灣統治者失望。6月，當特朗普下令空襲伊朗時，阿拉伯君主們肯定歡呼雀躍。
預估收益：1.5億美元
累計總額：8.285億美元
河內特朗普酒店
2024年9月，民調預測特朗普可能重返白宮，特朗普從競選活動中抽出時間，與埃裏克一起與一家以辦公園區聞名的越南公司簽署協議，該公司將建造這處房產並向特朗普家族支付名字使用費。這個計劃中的開發項目預計耗資15億美元，將包括一家酒店、住宅和54洞高爾夫球場，佔地面積是中央公園的三倍，似乎是全球最大的特朗普品牌開發項目。
特朗普促使企業將業務轉移到越南，如今對美出口佔越南經濟的約三分之一。因此，特朗普的保護主義關税對越南既是威脅也是機遇，這讓越南有獨特的動力去培養他的好感。
或許正因如此，越南當局加快了度假村項目的推進。在《紐約時報》獲得的一封信中，越南官員表示，他們加快該項目是因為它“得到特朗普政府和唐納德·特朗普總統本人的特別關注”。
如果特朗普2021年就退休到海湖莊園，這筆交易會以這種形式達成嗎？不太可能。在最新的財務披露表中，特朗普報告從該項目的名字許可中獲得了500萬美元初始收入，該項目預計2027年開業。該開發項目的巨大規模和越南市場的獨特性使得利潤預測變得困難。即使這筆交易只持續10年，且特朗普集團每年的收入僅與最初幾個月相當，也將達到5000萬美元（現值：4000萬美元）。從特朗普的其他許可交易來看，實際利潤可能更高。
2025年5月，越南興安省，特朗普集團及合作伙伴投資15億美元的高爾夫球場和房地產項目動工，計劃佔地990公頃
7月，特朗普表示他已與越南達成臨時貿易協議。他曾威脅徵收46%的關税，但他説新協議將其降至20%。然而越南方面反駁稱，他們正在談判爭取更低的税率。
預估收益：4000萬美元
累計總額：8.685億美元
企業壓榨
在2016年的一篇法律評論文章中，第一修正案律師、加州大學歐文分校法學院教授蘇珊·西格將特朗普描述為“誹謗案輸家”。過去五十年來，他在針對媒體公司的十幾起訴訟中敗訴或撤訴，還有許多威脅未能付諸行動。他卸任後提起的少數幾項訴訟似乎也註定會有類似結局。例如，去年春天，他起訴美國廣播公司（ABC News）誹謗，因為該公司主播喬治·斯特凡諾普洛斯稱法院已認定特朗普“對強姦負有責任”。法院實際上認定特朗普對性侵和誹謗E·吉恩·卡羅爾負有責任，法官還強調，卡羅爾並非未能證明“特朗普先生‘強姦’了她，就像許多人通常理解的那樣”。要贏得訴訟，特朗普必須證明斯特凡諾普洛斯帶有“實際惡意”——這似乎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
但大選後，迪士尼旗下的美國廣播公司突然和解了此案。面對一位如今對其未來監管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原告，迪士尼同意向特朗普的總統圖書館基金會支付1500萬美元——這個非營利組織想必也將接管卡塔爾的飛機。
特朗普還起訴了Facebook和Instagram的母公司Meta。2021年1月6日後，Meta認定他利用其平台煽動暴力，暫停了他的賬户。他的訴訟主張站不住腳，稱Meta屈服於民主黨官員的壓力，以某種方式侵犯了他的第一修正案權利。但在美國廣播公司付款一個月後，Meta也和解了，向特朗普的“圖書館”支付了2200萬美元。隨後，埃隆·馬斯克旗下的X（前身為Twitter）據報道支付了約1000萬美元和解了類似訴訟。（X未説明是向該非營利組織還是特朗普本人付款。）7月，派拉蒙旗下的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 News）同意向該非營利組織支付1600萬美元，以和解一起關於其選擇播放對卡瑪拉·哈里斯採訪片段的訴訟。
媒體法律專家認為特朗普最近的所有主張都荒謬可笑。特朗普似乎是美國曆史上首位在任總統或總統候選人起訴誹謗的人。這樣的訴訟不可能公平——在任總統對任何被告都擁有太大權力。“如果特朗普不是總統，沒有權力左右併購、監管和政府合同，這些公司都不會和解，”西格説。然而，與卡塔爾飛機一樣，大多數和解金都支付給了特朗普的基金會。這應該算作個人利潤嗎？
二十五年前，比爾·克林頓總統因一筆小得多的類似非營利組織捐款引發了一場重大丑聞。民主黨捐贈者丹尼斯·裏奇向他的總統圖書館基金會捐贈了45萬美元，而克林頓在任最後一天赦免了她的前夫馬克·裏奇——一位逃到瑞士的逃税者和制裁規避者。喬治·W·布什、奧巴馬和拜登總統都遵循了更嚴格的程序，避免出現出售赦免的跡象，即使是為了競選捐款。特朗普則毫無顧忌。《紐約時報》報道，他赦免了另一位富有的逃税者保羅·沃爾扎克，此前沃爾扎克的母親支付了100萬美元參加特朗普的籌款活動。據報道，沃爾扎克的赦免申請中提到了他母親對特朗普和其他共和黨人的捐款。
然而，沃爾扎克的付款是政治資金，政客不能將其作為個人存錢罐。總統圖書館基金會的限制則少得多。特朗普圖書館基金會的董事會由他的一名律師、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婿組成。該基金會只需遵守其公司章程中規定的宗旨：“保存和管理唐納德·J·特朗普總統的遺產”。紐約大學法學院慈善與法律國家中心負責人哈維·P·戴爾告訴我，特朗普的基金會不能簡單地將資金轉移給特朗普或他的兒子，但可以合理地支付特朗普的環球旅行費用，甚至可能直接向他支付顧問費（畢竟，誰比他更清楚如何管理自己的遺產呢？）。非營利組織“競選法律中心”主席、共和黨前聯邦選舉委員會主席特雷弗·波特告訴我，特朗普的基金會“將構成這位前總統可以控制並用於改善其卸任後生活方式的額外賬户”。這就是為什麼我將卡塔爾飛機算作個人利潤，和解金也是如此。
去年11月美國大選後不久，美國廣播公司（ABC）與特朗普達成和解協議，同意向後者的總統圖書館支付1500萬美元，以解決涉及ABC主播喬治·斯蒂芬諾普洛斯的誹謗訴訟
在與另一家媒體巨頭亞馬遜的交易中，特朗普一家的操作更為直接。12月，在海湖莊園的晚宴上，梅拉尼婭·特朗普向亞馬遜董事長傑夫·貝佐斯推銷她希望製作的關於自己重返白宮的紀錄片。競爭並不激烈：《華爾街日報》報道，迪士尼出價1400萬美元，網飛和蘋果拒絕競標。但亞馬遜同意支付4000萬美元。當然，前總統及其妻子通常會為回憶錄獲得鉅額預付款。但第一夫婦習慣等到卸任後才開啓這些拍賣，避免出現出售影響力的表象。亞馬遜的數據中心業務和貝佐斯的藍色起源太空旅行公司都獲得了數十億美元的政府合同。據報道，梅拉尼婭·特朗普從亞馬遜的付款中獲得約2800萬美元。
預估收益：9100萬美元
累計總額：9.595億美元
真相社交
2021年10月，特朗普宣佈計劃推出自己的社交媒體平台“真相社交”（Truth Social）。社交媒體市場競爭激烈，但特朗普為該平台成立了一家空殼公司，並表示已達成一項利潤豐厚的合併協議。他的空殼公司將與“數字世界收購公司”合併，這是一種被稱為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的金融工具。SPAC是華爾街當時的熱潮，也被稱為空白支票公司。SPAC的發起人通過首次公開募股籌集資金，成立一家沒有任何業務的空殼公司。這種發行只出售一種承諾，即SPAC將用其資金收購某家有吸引力的企業。由一位與特朗普關係友好的邁阿密金融家領導的數字世界公司籌集了2.93億美元，並同意將這筆錢用於與真相社交空殼公司的合併。合併後的公司現在名為特朗普媒體與技術集團，隨後給予特朗普約60%的股份，並任命他為主席。他在2.93億美元中的份額相當於1.75億美元。（在一份新聞稿中，特朗普媒體預測，在股市上，合併後的公司將價值17億美元，使總統的股份價值超過10億美元。）
回想起來，這一連串承諾似乎是特朗普從建築商到娛樂家、推銷員再到政治企業家演變的分水嶺。在每個階段，他兜售的產品都越來越難以衡量或觸摸。
總統從特朗普媒體獲得的任何收入無疑都取決於他作為前總統和現任總司令的身份。該公司的客户羣是“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運動的支持者。而且特朗普通過真相社交獨家發佈具有新聞價值的總統聲明，利用其公職為自己的私人平台吸引關注。但這1.75億美元中特朗普可能實際獲得多少，是一個更棘手的問題。特朗普媒體的市值隨着股價波動，從高達60億美元到低至16億美元不等。
特朗普媒體去年虧損超過4億美元，過去四個季度每個季度的收入都只有約100萬美元或更少。它從未分享過讓真相社交盈利的令人信服的計劃。機構投資者稱其為“迷因股”，即特朗普媒體的股價隨小投資者對特朗普的情緒波動，與任何潛在價值無關。如果特朗普試圖套現，無疑會引發恐慌性拋售，在他能拿走很多錢之前就壓低股價。
今年春天，我請法務會計師杜賓斯基估算真相社交為特朗普的財富增加了多少。運用評估其他社交媒體公司的指標，如日活躍用户數（約40萬），杜賓斯基將特朗普所持股份的價值定為400萬至2000萬美元。儘管他認為2000萬美元“非常慷慨”，但為了保守起見，他建議再加500萬美元，使特朗普的股份價值約為2500萬美元。他評論道：“我個人絕不會投資它。”（針對詳細問題，特朗普媒體與技術集團拒絕回答，並威脅要起訴。）
預估收益：2500萬美元
累計總額：9.845億美元
1789資本
1月31日，在倫敦、紐約和多哈設有分店的豪華社交俱樂部奈德俱樂部（Ned’s Club）在白宮附近開設了一家分店。奈德俱樂部由民主黨捐贈者、投資者羅納德·伯克爾擁有，他也是蘇荷館（Soho House）的董事長和大股東，蘇荷館算是其姊妹公司。華盛頓奈德俱樂部是與邁克爾·米爾肯的合資企業，米爾肯是一位金融家，1990年被判證券欺詐罪，2020年被特朗普赦免。前特朗普顧問凱莉安·康威是該俱樂部會員委員會成員。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和前財政部長史蒂文·姆努欽據稱曾在那裏出現。
普通會員支付5000美元入會費加每年5000美元；精英會員可預付高達12.5萬美元，每年再支付2.5萬美元，以獲得所有奈德俱樂部和蘇荷館的會員資格。華盛頓奈德俱樂部位於一棟歷史建築的頂層三層，擁有俯瞰國家廣場的綠樹成蔭的屋頂露台、三家餐廳和一個夜間供應雞尾酒的寬敞圖書館。
1789資本聯合創始人，左起：克里斯托弗·巴斯克、小唐納德·特朗普、奧米德·馬利克 彭博社
4月，小唐納德公佈了競爭對手俱樂部“行政部門”（Executive Branch）的計劃，該俱樂部最初將會員人數限制在200人，入會費高達50萬美元。一位參與該俱樂部的人士告訴我，20名“創始會員”支付了50萬美元，普通會員支付的金額接近10萬美元。小唐納德與他的朋友奧米德·馬利克共同創立了該俱樂部，馬利克是金融家、特朗普捐贈者和海湖莊園會員；還有特朗普老朋友、現任外交特使史蒂夫·威特科夫的兒子扎克和亞歷克斯·威特科夫；以及保守派作家克里斯托弗·巴斯克，他也是馬利克的同事。馬利克告訴《華盛頓郵報》，2024年特朗普競選團隊的朋友們“希望在華盛頓相遇時能敍敍舊”，並補充説“行政部門”的創始人尋求“堪比世界上最頂級社交俱樂部的體驗”。他説，精英會員無需支付准入費用，因為他們“已經融入圈子”。他稱俱樂部的名字是“開玩笑的”。
小唐納德和他的合作伙伴計劃如何與奈德俱樂部競爭？除了提供“讓美國再次偉大”友好氛圍外，馬利克承諾禁止記者和説客入內（但為創始人的朋友、説客傑夫·米勒破例，他支付了50萬美元）。參與人士還表示，“行政部門”已招募了一位知名廚師和棕櫚灘馬車房俱樂部的團隊。馬利克告訴《華盛頓郵報》，該俱樂部將提供多個休息區和夾層VIP區，營造出優雅豪宅的氛圍。《紐約郵報》報道，“行政部門”在藝術品上花費了1000萬美元。然而，很難想象在合作伙伴租賃的場地中能有如此奢華的設施：據稱是喬治敦一條繁忙大道上一棟普通公寓樓地下9000平方英尺的空間，旁邊是TJ Maxx百貨公司和機動車管理局辦公室。直到3月，這個空間還開設着一系列酒吧，難以阻止未成年人進入。
“行政部門”於6月為創始會員舉行了試營業，隨後在夏季關閉進行最後的翻新。或許這個新俱樂部在室內設計上創造了奇蹟。即便如此，它最大的吸引力無疑是提供與總統家族及其夥伴親密接觸的機會。試營業吸引了至少七位內閣部長。
小唐納德在“行政部門”的股份尚未披露，俱樂部的盈利前景難以預測（特朗普離開實際的行政部門後，其吸引會員的能力更具投機性）。參與人士告訴我，創始人將該俱樂部視為“社交虛榮項目”，類似於許多富人涉足藝術領域，“根本不是賺錢的項目”。儘管如此，200個會員資格已經售罄。如果20名創始會員支付50萬美元，其餘支付10萬美元，“行政部門”已經創收2800萬美元。即使以每平方英尺1000美元的高昂成本進行豪華翻新，仍能剩下超過1900萬美元。鑑於與特朗普及其圈子的聯繫是該俱樂部的核心，小唐納德若期望獲得任何利潤的五分之一以下，都是不明智的。這意味着在俱樂部開業前，他就能獲得超過380萬美元。但參與人士列出了各種成本，有力地證明經營高端俱樂部可能很快就會耗盡這筆錢。因此，在開業前，“行政部門”的利潤仍屬假設。
馬利克還以其他方式向小唐納德支付報酬。過去幾年，馬利克創立的投資工具收購了至少一家小唐納德已投資的公司：“公共廣場”（PublicSquare），一個“反覺醒”在線市場。小唐納德還是在線槍支零售商GrabAGun的顧問，並在該公司被馬利克的投資工具收購時獲得了股份——目前價值約200萬美元。去年秋天，馬利克讓小唐納德成為他聯合創立的風險投資公司1789資本的合夥人，該公司旨在應用高科技解決方案解決政府失靈問題，並利用“woke”思維忽視的機會。他們已為公司的第一隻基金籌集了約10億美元，投資者包括保守派鉅富捐贈者麗貝卡·默瑟。一位熟悉1789資本融資情況的人士告訴我，該公司還尋求波斯灣的投資者。該公司只支持美國初創企業，並已收購了幾家受聯邦政府決策影響的公司的少數股權，包括國防承包商。（馬利克強調，公司無人曾在聯邦政府工作，並公開披露所有投資。）
如果他的父親從未入主白宮，小唐納德在特朗普集團的經歷不太可能讓他在風險投資行業獲得類似職位。他尚未披露任何薪酬。但專注於風險投資行業的媒體公司Venture5的首席執行官約翰·甘農告訴我：“如果小特朗普在1789資本和其他職責之間分配時間，假設他的年薪為六位數低位——超過20萬美元，是合理的。”大多數公司在典型的10年存續期結束時，至少能使投資資本翻倍。根據行業標準條款，1789資本的合夥人將分得至少2億美元利潤。公司網站將小唐納德列為七位合夥人中的第三位，僅次於馬利克和巴斯克。甘農估計，小唐納德在這些利潤中的份額約為10%，因此他最終可能獲得至少2000萬美元（現值：1600萬美元），外加20萬美元年薪（現值：16萬美元）。排除“社交虛榮項目”迄今為止的任何臨時利潤，小唐納德從1789資本和GrabAGun獲得的收入為1960萬美元。
預估收益：1960萬美元
累計總額：10億美元
加密貨幣
在父親任職期間，特朗普集團的公眾形象代言人埃裏克·特朗普常説，他的家族在國會山騷亂後的幾年裏首次“愛上了加密貨幣”。大銀行拋棄了特朗普一家——包括他們最重要的貸款機構德意志銀行，以及特朗普集團擁有數百個賬户的第一資本銀行。在最近的一次加密貨幣會議上，埃裏克像往常一樣將這種排斥描述為對“可能不受一些大型金融機構歡迎的政治觀點”的偏見。他還將家族對數字金融的擁抱描述為一種報復：“銀行犯了他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和許多加密貨幣鼓吹者一樣，埃裏克有時難以解釋除了犯罪和賭場式投機外，加密貨幣的好處是什麼。加密貨幣本質上是指在線賬本（稱為區塊鏈）中的標記，用於跟蹤數字錢包的內容。區塊鏈就像天空中的巨型電子表格——不過，正如記者澤克·福克斯在他關於加密貨幣繁榮的精彩描述《數字上升》中所指出的，其推廣者常常將該系統的“難以理解”幾乎當作賣點。
加密貨幣投資者中的一個熱門話題是“用例”問題。在最近的會議上，埃裏克回應此事時，再次抱怨他花了100天才完成住房抵押貸款：“你能想象這對普通人來説有多懲罰性嗎？他們可能沒有我們的資源或淨資產，還要填寫紙質表格？”有時他會抱怨，特朗普集團的高管仍然要擔心在銀行下午5點關門前完成大額電匯。“在2025年，怎麼可能還這樣？”他説，“加密貨幣解決了所有這些問題。”但拖慢抵押貸款申請或大額電匯的並非過時技術，而是銀行為應對貸款風險或付款合法性而進行的盡職調查。軟件工程師、著名的數字金融懷疑論者莫莉·懷特告訴我，對許多鼓吹者來説，繞過反洗錢法和其他法規似乎是加密貨幣的主要吸引力。
今年5月，“特朗普幣”官方網站公佈的持幣量排行榜，其中加密貨幣平台波場創始人孫宇晨以持有超143萬“特朗普幣”名列第一位
事實上，罪犯喜歡加密貨幣。天空中那個電子表格由龐大的計算機網絡維護，其去中心化性質使得追究非法轉賬的責任變得困難。此外，每個數字錢包都是匿名的，由一串字母和數字標識，通常僅由易被黑客攻擊的密碼保護。多年來，最被證實的用例是“絲綢之路”，這是一個利用比特幣進行毒品、黑客服務和其他非法交易的黑市。2015年，聯邦法院以販毒、洗錢等罪名判處其創始人羅斯·烏布利希終身監禁，並強制他沒收1.83億美元。烏布利希一直是加密貨幣犯罪的“史上最佳”，直到去年，法院命令加密貨幣專家、交易所FTX創始人薩姆·班克曼-弗裏德交出110億美元欺詐所得。
特朗普最初對加密貨幣有着清醒的認識。2019年，他在推特上表示，加密貨幣的價格波動“基於虛無”，“不受監管的加密資產可能助長非法行為”。就在2021年，他還在採訪中稱加密貨幣“看起來像個騙局”。次年FTX的驚人 崩盤似乎印證了他的警告。
但那時他已經入局。當時，名人代言引發了對非同質化代幣（NFT）的投機熱潮，NFT本質上是天空中電子表格上的標記，證明買家已支付（通常是高價）購買了數字圖像。據報道，特朗普是通過“學習附件”背後的企業家比爾·贊克瞭解到這個概念的（贊克曾付費請特朗普講授房地產致富之道，2007年兩人合著了《大膽思考，霸氣行事：在商業和生活中》一書）。贊克想必認為，如果史努比·道格和帕麗斯·希爾頓都在賣NFT，特朗普為什麼不可以？
在特朗普從實體房地產開發商轉變為兜售自身無形投影的過程中，他的NFT是另一個里程碑。這些NFT將他描繪成穿披風的肌肉超級英雄、彈吉他的摩托車手等等，他在真相社交上宣佈這些NFT“只需99美元一個！”在過去三份披露表中，特朗普報告他從NFT許可費中獲得了13,180,707美元。披露表還顯示，梅拉尼婭·特朗普通過許可NFT獲得了1,224,311美元。
預估收益：1440萬美元
累計總額：10.2億美元
代幣投資
特朗普以數字貨幣形式收取了部分NFT費用，這讓他第一次有動力開始吹捧加密貨幣。2023年12月，研究公司阿卡姆（Arkham）報告稱，一個與特朗普相關的數字錢包持有約400萬美元的加密貨幣。在最新的披露表中，特朗普報告他的數字錢包包含至少100萬美元的加密貨幣。
與埃裏克不同，特朗普稱他對加密貨幣的熱愛始於2024年。在那年7月的比特幣會議上，他警告聽眾：“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你們知道的，對吧？”但他的總統競選已開始收到大量加密貨幣捐款。儘管他聽起來仍對其運作方式含糊不清，但他向與會者承諾，他將使美國成為“全球加密貨幣之都”。他還重申了赦免“絲綢之路”的烏布利希的承諾。（1月，特朗普赦免了烏布利希。）
大約在那次會議前後，小唐納德和埃裏克開始暗示他們自己的新加密貨幣公司。該公司於2024年9月正式亮相，名為“世界自由金融”（World Liberty Financial）。該公司進入了所謂的“去中心化金融”領域，涉及加密貨幣的借貸和交易。該領域已有眾多競爭者，且世界自由金融沒有任何人在去中心化金融領域有成功記錄。這家初創公司幾乎沒有透露其計劃細節，只表示將開始出售數字代幣，使買家有權在某個時候對其未來計劃進行投票。這些代幣有點像股票證書，但不賦予公司利潤分成權，不能出售或轉讓，且幾乎不受政府監管。因此，只有非美國人和某些大投資者才能合法購買。創始人表示，他們打算通過出售代幣籌集3億美元，但到11月初，世界自由金融僅籌集到270萬美元。
然而，不久之後，世界自由金融就有了一個優勢——總統。該公司自稱是唯一“受唐納德·J·特朗普啓發”的去中心化金融公司。特朗普舉拳的照片主導了公司網站，網站稱他為“首席加密貨幣倡導者”。特朗普參與了一場長達兩小時的直播，介紹該公司，在直播中他將投資加密貨幣描述為一種國民義務，“無論我們喜歡與否”。總統的小兒子、紐約大學新生巴倫也參與了該公司，史蒂夫·威特科夫的兒子扎克和亞歷克斯也是如此。世界自由金融的大部分利潤也屬於特朗普一家。公司網站稱，總統已同意“不時推廣WLF和WLF協議”，作為交換，他家族控制的一家空殼公司將獲得投票代幣約四分之三的收入。世界自由金融最初在網站上表示，特朗普一家將擁有其最終業務的60%；6月左右，它將這一比例降至40%，未作解釋。加密貨幣懷疑論者懷特告訴我，特朗普一家除了名字之外可能貢獻了什麼，目前仍不清楚：“整件事都是特朗普的生意，旨在給特朗普一家一些合理的推諉空間。”（代幣的憤世嫉俗買家可能押注，如果特朗普贏得大選並放寬加密貨幣規則，世界自由金融可能會允許投資者轉售代幣，潛在地獲利。規則確實放鬆了，7月公司宣佈將允許交易。作為推廣世界自由金融協議的交易的一部分，特朗普一家獲得了數百萬代幣，他們將能夠拋售這些代幣。）
特朗普當選後不久，特朗普的關係開始得到回報，首先是華裔加密貨幣億萬富翁孫宇晨的標誌性投資。孫宇晨創立了名為波場（Tron）的加密貨幣網絡和他自己的加密貨幣波場幣（Tronix）。2023年，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指控他策劃虛假交易，欺詐性地抬高價格。SEC還表示，他向林賽·羅韓、利爾·亞奇等名人支付未披露的款項，讓他們宣傳他的加密貨幣；這些名人同意交出超過40萬美元的罰款和非法所得。SEC進一步指控，儘管孫宇晨不能合法向美國人出售，但他找到了偷偷摸摸的方法。（他否認有任何不當行為。）儘管如此，加密貨幣交易者仍因其財富而尊敬他。特朗普2024年獲勝後，孫宇晨購買了7500萬美元的世界自由代幣，並正式簽約成為顧問。就職後不久，孫宇晨的背書幫助籌集了5.5億美元；特朗普家族的分成似乎約為4.125億美元。（特朗普在最新的財務披露中報告從世界自由獲得初步5740萬美元。）特朗普的新政府很快終止了幾乎所有針對加密貨幣交易者的法律或監管行動，2月26日，SEC暫停了對孫宇晨的案件，旨在協商解決。
預估收益：4.125億美元
累計總額：14億美元
加密海灣
3月，世界自由金融宣佈將出售一種名為穩定幣的加密貨幣。與購買比特幣或其他數字資產不同，購買穩定幣應該類似於將錢存入支票賬户。買家可以將穩定幣轉移到其他數字錢包，就像從一個支票賬户轉賬到另一個一樣；穩定幣的所有者應該始終能夠以固定價值將其兑換成美元。直到7月，穩定幣基本上不受監管，最知名的穩定幣已成為洗錢的主要手段；同時，一些發行者將本應安全的存款轉移到加密貨幣龐氏騙局中。
然而，世界自由金融有總統背書的特殊可信度，並承諾其穩定幣USD1將以短期美國國債為支持。在USD1出售和兑換美元之間的間隔期，公司有望從這些國債的利息中獲利。以目前的國債收益率計算，世界自由金融可以從其出售的任何穩定幣價值中獲得每年超過4%的收益——如果公司能説服買家接受USD1，這是一項風險極低的有利可圖的業務。
5月1日，扎克·威特科夫在迪拜的一次加密貨幣會議上，在孫宇晨和埃裏克·特朗普的陪同下宣佈，阿聯酋統治家族擁有的一家公司已成為世界自由金融的第一個主要穩定幣客户，購買了20億美元的USD1。與阿聯酋統治者做生意對特朗普一家構成了明顯的利益衝突。但同樣重要的是，阿聯酋計劃使用USD1支付其在全球最大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Binance）的股份。幣安及其控股股東趙長鵬（C.Z.）2023年承認逃避美國製裁和違反反洗錢法。趙長鵬服刑兩個月；幣安同意支付43億美元罰款和沒收款項，並接受政府監控。幣安現在將決定何時兑現阿聯酋的20億美元穩定幣，從而控制世界自由金融收取利息的能力。這使趙長鵬對特朗普一家擁有影響力，同時政府任命的監控人員正在監督幣安。5月，趙長鵬在播客上承認他已申請赦免。據報道，幣安還尋求撤銷對其的監控。
美國《華爾街日報》今年3月稱，特朗普家族已與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商討了入股事宜，但幣安創始人趙長鵬隨後否認此事 視覺中國
彭博新聞最近報道，幣安佔USD1流通量的90%。如果趙長鵬在特朗普任期內持有這些穩定幣，且國債利率保持在當前水平或更高，世界自由金融可能獲利超過2.8億美元。按照出售時的所有權比例，約1.68億美元將歸特朗普一家所有。如果幣安在特朗普任職期間出售，我會感到驚訝。
世界自由金融在迪拜宣佈這一消息兩週後，特朗普宣佈美國將向阿聯酋提供先進技術，用於一個聯合的10平方英里人工智能數據中心。這一決定推翻了美國長期以來的擔憂，即阿聯酋與中國的密切關係。一些新聞媒體報道，這些安全擔憂可能仍會阻止該項目；但如果完成，它可能使這個小君主國躍居人工智能競賽的前沿，並將美國鎖定在對阿布扎比的依賴中。
在數據中心等待最終批准之際，一個神秘的新阿聯酋基金“Aqua 1基金會”於6月26日宣佈，將購買1億美元的世界自由金融投票代幣。Aqua 1沒有公開歷史，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它將支付1億美元“參與受唐納德·特朗普總統啓發的去中心化金融平台的治理”。由於世界自由金融表示特朗普家族從這些代幣銷售中獲得約75%的收益，這意味着特朗普獲利7500萬美元。這將使家族從與世界自由金融的阿聯酋交易中獲得的利潤達到2.43億美元。
預估收益：2.43億美元
累計總額：17億美元
美國比特幣
特朗普家族第三項加密貨幣業務的起源可追溯到大約五年前，當時小唐納德和埃裏克認識了凱爾·伍爾——一位最近離開摩根士丹利的股票經紀人。伍爾留着《華爾街》中邁克爾·道格拉斯式的油頭，在朱庇特的特朗普俱樂部打高爾夫。當時，他在一家不知名的經紀公司Revere Securities負責財富管理。（摩根士丹利支付5萬美元和解了一項訴訟，指控伍爾未經客户授權進行交易——這是他面臨的幾項類似指控之一。他否認有任何不當行為。）
伍爾此後的職業道路曲折。他加入了Aikido Pharma的董事會，這是一家便士股票生物技術公司，多年來沒有報告收入。伍爾幫助Aikido轉型為另一家小型經紀公司，名為Dominari Holdings。該公司租用特朗普大廈的辦公空間，2023年伍爾成為其主要業務Dominari Securities的首席執行官。過去三年，該公司每年報告虧損超過1400萬美元。
2月初，小唐納德和埃裏克加入Dominari的顧問委員會，並獲得了該公司約600萬美元的股份。在宣佈這一消息的前幾天，Dominari的股價翻了一番，達到6美元——原因不明——之後又翻了一番，給特朗普一家帶來了可觀的賬面利潤。2月18日，Dominari和特朗普兄弟宣佈成立一家新的合資企業——其中三分之一由Dominari擁有，其餘幾乎由特朗普一家擁有——將投資人工智能數據中心。
一個月後，他們以意外之財將這個模糊的合作伙伴關係的大部分出售給了上市公司Hut 8，這是一家比特幣礦商。（“挖礦”指參與在區塊鏈——即天空中的電子表格——上跟蹤和記錄比特幣交易的計算工作。根據管理比特幣的軟件協議，礦工因這項計算勞動獲得新的比特幣作為報酬。）Hut 8同意收購特朗普-伍爾合作伙伴關係的80%。作為支付，它向新公司貢獻了幾乎所有的挖礦業務——包括根據新聞稿價值1億美元的設備。
除了家族名字外，特朗普兄弟為這家名為“美國比特幣”（American Bitcoin）的新公司增添了什麼，尚不清楚。他們沒有披露任何財務貢獻或付款，但將擁有該公司約13%的股份——間接擁有價值1300萬美元的設備。莫莉·懷特告訴我，業內許多人認為，對於像美國比特幣這樣的加密貨幣公司來説，“特朗普的名字本身就值1300萬美元”。她認為，投資者會純粹“因為它與總統有關聯”而推高公司股價。在一份新聞稿中，Hut 8表示埃裏克·特朗普將擔任美國比特幣的“首席戰略官”，並讚揚他的“商業頭腦、資本市場專業知識以及對加密貨幣發展的承諾”。
其他指標表明，特朗普一家的股份價值可能遠超過1300萬美元。美國比特幣計劃通過與便士股票比特幣礦商Gryphon Digital Mining合併而公開上市。比特幣礦商的股價通常是其每年生產的加密貨幣價值的三四倍。按當前價格和最近的挖礦速度計算，美國比特幣的價值可能約為6.1億美元，使特朗普一家的股份價值約為7900萬美元。在接受一家加密貨幣網站採訪時，埃裏克·特朗普説，每當他看到Dominari團隊，他的眼睛就會“閃爍一絲特別的光芒”，並補充道：“他們過去給我們帶來了很多好東西，其中很多都取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功。”
Hut 8、Dominari和美國比特幣的高管都拒絕與我交談，或回答有關為何這筆交易看似讓特朗普一家付出如此之少卻收穫如此之多的電子郵件問題。挖比特幣正成為一種越來越困難的賺錢方式。為了限制市場上比特幣的總量，管理加密貨幣的軟件協議限制了可能被“挖掘”的總量。其中約95%已經被挖掘，該協議通過定期將跟蹤交易工作的“新”比特幣獎勵減半來維持這一限制。由於難度越來越大，特朗普及其在美國比特幣的合作伙伴表示，他們打算將挖礦作為更投機策略的一部分。他們不會僅僅出售挖掘的比特幣，而是將效仿金融家邁克爾·塞勒在加密貨幣行業開創的當前趨勢，在價格下跌時借錢購買更多比特幣。這使得比特幣投機風險更高，但如果比特幣價格持續上漲，槓桿作用會放大收益。
這可能就是小唐納德和埃裏克的用武之地。憑藉總統之子的特殊可信度，他們成為加密貨幣不知疲倦的推銷員，尤其吹捧比特幣為“數字黃金”。在最近拉斯維加斯的一次比特幣會議上，小唐納德懇請每個“普通美國人”“盡你所能購買”。他和埃裏克向公眾承諾，即使是最少量的比特幣也將很快變得“絕對富有”，他們強調總統及其加密貨幣政策團隊現在在加密貨幣中有個人利益。“制定這些規則的人，”小唐納德説，現在“自己也投資其中”。
如果比特幣崩盤，聽從特朗普兄弟建議儘可能購買的普通美國人可能會損失積蓄。至於伍爾，他與埃裏克和小唐納德的友誼已經得到回報，通過Dominari在美國比特幣的股份。6月，孫宇晨及其家族聘請Dominari安排收購。孫氏家族同意支付高達2.1億美元，將一家上市的主題公園小擺設製造商轉型為孫宇晨的加密貨幣工具。
特朗普兄弟通過獲得的Dominari股份，也將從孫宇晨的交易中獲利。他們的股份目前價值約900萬美元。但由於如果他們出售，Dominari的股票可能會暴跌，我不會將其算作利潤。
如果比特幣價格如特朗普一家預測的那樣“飆升至月球”，他們在美國比特幣的股份可能帶來遠超其資產當前價值的利潤。但在那之前，我將以他們在該合資企業挖礦設備中股份的當前價值作為他們迄今為止利潤的保守估計：1300萬美元。
預估收益：1300萬美元
累計總額：17.1億美元
特朗普媒體進軍加密貨幣
家族的第四項加密貨幣企業是特朗普媒體與技術集團試圖重塑自身。4月，該公司利用新政府對加密貨幣友好的政策，宣佈計劃向普通投資者出售波動性加密資產。購買加密貨幣的技術難度長期以來阻礙了大多數小型和缺乏經驗的投資者。但在特朗普任內，SEC已大大簡化了投資公司向任何擁有標準經紀賬户的人出售加密貨幣的流程，通過所謂的交易所交易基金（ETF）跟蹤比特幣、以太坊或其他數字資產的價格。這一政策變化代表着加密貨幣行業的巨大進步。特朗普媒體緊隨其後，計劃出售特朗普品牌的ETF，將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交易。為此，該公司與總部位於新加坡的交易所Crypto.com建立了合作伙伴關係，該交易所正面臨SEC的執法行動，指控其違反該機構的規定。Crypto.com曾捐贈100萬美元給特朗普的就職典禮以贏得他的好感；與特朗普媒體達成交易幾天後，它宣佈SEC的調查已結束。
今年7月，特朗普媒體科技集團提交比特幣ETF的修正註冊聲明 ，“真相社交”比特幣ETF或將於今年晚些時候推出 美聯社截圖
數十家更成熟的投資公司也在設立加密貨幣ETF。但特朗普媒體——宣揚“愛國者經濟”口號——是唯一與總統有關聯的公司。特朗普媒體首席執行官、前共和黨國會議員德文·努涅斯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其ETF將提供“覺醒基金”的替代選擇，迎合“相信美國優先原則的投資者”。特朗普媒體計劃推出的ETF的市場規模仍有待觀察。
特朗普兄弟啓動美國比特幣後不久，特朗普媒體開始投機加密貨幣。今年春天，該公司利用其高迷因股股價，通過向約50名大投資者私下出售股票和可轉換債券，籌集了超過23億美元。然後在7月，特朗普媒體表示已將這筆錢用於購買比特幣和更多期權。
過去一年，特朗普媒體還通過私下交易出售其他新股票悄悄籌集現金，第一季度結束時擁有7.59億美元現金和短期投資。加上比特幣儲備，該公司擁有31億美元的流動資產。特朗普媒體現在可以説，只需關閉虧損的“真相社交”平台，就能實現回報最大化。特朗普媒體的加密貨幣策略是一場賭博：過去一年，比特幣價格曾跌至5.5萬美元以下，後又回升至目前的約11.5萬美元。然而，只要價格維持在這一水平，這些流動資產就為股價提供了支撐。公司發行的所有股權已將總統的持股比例降至約42%（票據潛在轉換為股票可能會進一步降低這一比例）。按當前比特幣價格計算，特朗普在比特幣儲備和現金中的持股相當於13億美元。如果公司選擇出售這些資產，並將所有資金作為股息分配給股東，特朗普就能以現金形式獲得這筆股份。令人驚訝的是，目前為止，將迷因股轉化為現金和比特幣的金融鍊金術，為我們的統計增加了約13億美元的總統利潤。法務會計師杜賓斯基告訴我，這種策略“略勝於出售蛇油”。
預估收益：13億美元
累計總額：30億美元
$TRUMP代幣
在第二次就職典禮前三天，特朗普推出了家族第五項加密貨幣工具：發售$TRUMP數字代幣。$TRUMP並不像比特幣或穩定幣那樣聲稱具有價值支撐，也不像世界自由金融的初始代幣那樣賦予買家對公司未來方向的投票權，甚至不包含擁有特朗普數字漫畫的權利。它是一種迷因幣、一件新奇玩意兒、一點小樂趣——對於喜歡它的人來説，樂趣在於為唐納德·特朗普付費。八年前，他的律師承諾其家族絕不會利用總統職位牟利，而如今，特朗普已將這種牟利行為提煉到了最純粹的形式。
$TRUMP的構想顯然源自特朗普NFT背後的策劃者贊克。發售當天，他們成立的合作伙伴關係開始出售約2億枚$TRUMP“代幣”，同時留存8億枚。特朗普在“真相社交”上宣稱：“是時候慶祝我們所代表的一切了：勝利！”並敦促粉絲“立即入手$TRUMP”。《金融時報》計算，三週內，代幣銷售為其淨賺3.14億美元。
該企業還創建了一個數字市場供人們買賣$TRUMP，在代幣交易時收取額外費用。據《金融時報》報道，18天后——隨着$TRUMP價格飆升至75美元，隨後暴跌至17美元——該企業從交易費中獲利超過3600萬美元，總利潤達3.5億美元（由於特朗普在與贊克的合作中掌握所有主動權，我假設他幾乎拿走了全部收入）。理論上，合作伙伴關係仍持有的8億枚$TRUMP代幣潛在價值數十億美元。
發售兩天後，特朗普的另一個公司開始發售$MELANIA迷因幣，據《金融時報》報道，很快從銷售和交易費中賺取約6500萬美元。加密貨幣研究人員報告，在第一夫人宣佈代幣發售前幾分鐘，約24名未知買家低價購入$MELANIA，隨後轉售獲利9960萬美元（倒賣者身份仍不明確）。
$TRUMP的賬面利潤並不可靠。$MELANIA上市時，$TRUMP代幣價格從75美元暴跌至約33美元，表明買家擔心特朗普相關迷因幣供過於求。《金融時報》報道，$TRUMP背後的合作伙伴通過悄悄投入100萬美元支撐代幣價格，遏制了暴跌；儘管如此，到4月，$TRUMP已跌至10美元以下。
就在此時，特朗普宣佈將為持有$TRUMP最多的220人舉辦一場專屬晚宴。前25名持有者還將獲得白宮參觀機會。這一噱頭使價格回升至15美元，為特朗普帶來更多交易費。
白宮官員為這場晚宴辯護，稱特朗普是在弗吉尼亞州的高爾夫俱樂部而非白宮舉辦，彷彿加密貨幣交易者會為了與前真人秀明星共進晚餐而支付數百萬美元。卡羅琳·萊維特在一份聲明中告訴我：“稱這位總統從任職期間牟利的説法完全荒謬。”她辯稱，特朗普犧牲了“數億美元”——如果他全身心投入商業而非擔任總統，本可以賺得這筆錢——且“美國人民喜歡他，正是因為他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晚宴前後，廣受引用的加密貨幣研究公司Chainalysis採用自己的方法，將$TRUMP公司的總收益定為3.2億美元。將這一更保守的數字與梅拉尼婭迷因幣的早期預估利潤相加，總利潤約為3.85億美元。
預估收益：3.85億美元
累計總額：33.85億美元
晚宴與餐後甜點
晚宴期間，我站在弗吉尼亞州斯特林的特朗普國家高爾夫俱樂部外，試圖瞥見一些希望向總統進言的買家。數十名抗議者舉着橫幅，上面寫着“停止特朗普的加密貨幣腐敗”和“美國不出售”。俄勒岡州民主黨參議員傑夫·默克利已提出法案，禁止高級官員出售迷因幣或穩定幣，他向人羣發表講話，稱這場晚宴是“腐敗的珠穆朗瑪峯”。
令我驚訝的是，大多數與會者並不羞於露面。許多人從網約車下來，徑直走過抗議者。一些人對着示威活動拍照，彷彿這種憤怒也是樂趣的一部分。許多是40歲以下的蓬頭垢面男性，即使穿着晚禮服也顯得邋遢。不少人已經在網上炫耀這場晚宴。前NBA籃球運動員、科勒·卡戴珊的前夫拉馬爾·奧多姆顯然借了足夠的$TRUMP參加，以便宣傳自己的迷因幣$ODOM。企業家、TikTok網紅尼古拉斯·平託開着紅色蘭博基尼抵達活動現場。另一位嘉賓戴着像素化螞蟻面具到場，但他的加密貨幣公司的X賬户發佈了他戴面具的視頻，因此他的裝扮更多是宣傳噱頭而非偽裝。活動後，《紐約時報》公佈了50多名與會者名單。一些人表示想影響特朗普，希望他繼續支持加密貨幣。但大多數人似乎主要想宣傳自己。他們對總統如此明目張膽地出售接觸機會牟利毫不在意。加密貨幣交易者布萊恩·吳告訴《紐約時報》：“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着想，但至少特朗普是公開的。”
任何購買$TRUMP希望與特朗普私下交談的人都失望了。從門外，我聽到“海軍一號”在晚上7點左右降落的轟鳴聲；半小時後它起飛了。嘉賓們在視頻中記錄了這段時間，併發布到網上。特朗普站在印有總統印章的講台前，漫談了約25分鐘，稱嘉賓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一些人”。他指出，“很多人”開始相信“整個加密貨幣這件事”，並補充道：“誰知道呢？”
孫宇晨在晚宴前購買了近2000萬美元的$TRUMP，成為最大持有者（7月，他宣佈將再購買1億美元的$TRUMP）。為了表彰他持有最多$TRUMP，總統送給孫宇晨一塊特朗普品牌手錶，他的一家在線商店售價10萬美元。孫宇晨一度走上講台，感謝特朗普為“我們行業”所做的一切。特朗普連任前，孫宇晨擔心入境美國會被捕。他笑着説，如果像他這樣的人現在能來美國，“每個人都會來這裏！”
當我算完特朗普家族的利潤時，幾乎已經麻木了。為解決當選官員的利益衝突，美國法律通常只要求披露，讓選民自己判斷任何自肥行為。沒人能説特朗普沒有披露他最近的賺錢行為；他不妨在白宮屋頂上大聲宣傳$TRUMP。而且只有他的粉絲一直在為$TRUMP或特朗普運動鞋買單，或發送50美元的競選捐款，而這些捐款被轉用於支付他的法律費用。他的批評者一直稱“讓美國再次偉大”運動是傻瓜的運動。
然而，特朗普2017年通過律師承諾其家族將避免任何可能“被視為利用總統職位”的行為，是有原因的。即使在他的迷因幣晚宴上沒有人獲得官方恩惠，特朗普也在出售伴隨其職位而來的公眾關注的碎片，並在此過程中貶低總統職位。倡導組織“華盛頓責任與道德公民”一直試圖追蹤特朗普的賺錢行為。該組織主席諾亞·布克賓德告訴我：“當談論通過加密貨幣賺數十億美元時，人們會眼花繚亂。”但他説，他仍然相信“美國人民最終不喜歡利用公職牟利的人。這就像總統把國家公園變成自己的避暑別墅——在這種情況下，或許還在那裏建了一座摩天大樓。”
我曾懷疑，我對這個家族從總統職位中牟利的估算會讓那些特朗普的仇恨者失望。然而，約35億美元的總統利潤——儘管我的核算必然是近似的——已是一個令人眩暈的數字。我與透明國際的加里·卡爾曼分享了我的統計。他説，特朗普的牟利行為類似於阿拉伯君主：他將公職視為個人財產，一種他可以隨意剝削的資產，彷彿他擁有它一樣。卡爾曼説：“君主制和民主制的區別之一是，總統不應該開始將總統職位視為自己的私人領地。”
特朗普政府已正式接受卡塔爾王室贈送的一架波音747飛機，但雙方法律團隊尚未就飛機轉讓達成最終協議 法新社
自《學徒》改造以來，特朗普通過出售越來越虛無的商品獲取越來越多的利潤，這不可避免地引發了一個問題：買家真正買到了什麼？算完這一切，我被特朗普家族急切近乎絕望的努力節奏所震撼，彷彿他們害怕錯過任何機會。這個家族不僅僅是被動接受沙特私募股權投資、波斯灣許可交易和孫宇晨的數百萬數字代幣付款。他們熱切地尋求這些付款，速度之快表明他們極度想要——或需要——這筆錢。這個家族對現金的渴望讓利益衝突問題變得更加緊迫。
特朗普是否與孫宇晨、趙長鵬、支付鉅額和解金的媒體公司或海灣君主達成了默契交易？卡塔爾的飛機禮物是否能保護它免受另一次封鎖？阿聯酋20億美元的穩定幣購買是否讓它獲得了敏感的美國技術？阿拉伯君主的付款是否使特朗普傾向於空襲伊朗？等價交換極難證明。但政府倫理改革者韋特海默談到特朗普時説：“他想方設法賺錢的方式，讓提供資金的人清楚地意識到他們會得到回報。幾乎任何看到這一切的人都不得不假設，這筆錢正在購買總統的好感。”
特朗普回到白宮才六個多月，他的家族熱情不減。6月，小唐納德和埃裏克慶祝父親首次總統競選十週年，宣佈了又一項許可交易：他們出售特朗普名字的使用權，用於一項移動電話服務，小唐納德稱這是“在‘美國優先’運動基礎上的發展”。撥打888-TRUMP45註冊，每月支付47.45美元。
幾周後，兄弟倆與父親一起推廣在蘇格蘭巴爾梅迪新開業的特朗普高爾夫球場，總統稱其為“一項令人難以置信的發展”。8月4日，《華爾街日報》報道，特朗普兄弟獲得了一家新空白支票公司總計500萬股股份，該公司旨在籌集和花費至少7億美元收購美國製造企業。兄弟倆是這家新公司的顧問，他們的朋友凱爾·伍爾也是。就像計算國家債務的數字時鐘一樣，特朗普家族總統利潤的計時器滴答作響，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