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聞：赴美示忠？赴日示好？李在明想要端平這碗水沒那麼容易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常洛聞】

8月23日至24日，韓國總統李在明將前往日本訪問，隨後於次日動身前往美國，並於25日在白宮與特朗普舉行會談。這一行程安排打破了韓國總統就任後“先訪美后訪日”的慣例，被視為向美日兩國靠攏的鮮明信號。

而在李在明上台前，美日對他的左傾、反美、排日態度曾經有過憂慮，經過上台之後幾個月的觀察，以及8·15這樣重大節點的測試，事實證明，李在明治下的韓國，實質性的變化比表面上少得多。

赴美示忠？

排在第一位的，當然是韓國與美國的關係如何進行調整，尤其是在尹錫悦戒嚴鬧劇期間，美國執政的共和黨政府態度相當疏遠，關税、經貿談判方面又沒有什麼驚喜，韓國沒能取得對日本的相對優勢。李在明作為左翼陣營的代表人物，是否會改變首訪必赴美，首晤必是美國總統的慣例，一度引來外界的猜測。隨着李在明敲定訪美形成，這一疑問有了答案。

根據韓國總統辦公室公佈的安排，李在明將攜夫人金惠景於23日啓程前往日本，當天上午與旅日同胞共進午餐，下午同日本首相石破茂舉行會談並共進晚餐。24日，李在明將會見日本議會主要人士，隨後啓程赴美，於當地時間24日下午抵達美國華盛頓。25日，李在明將同特朗普舉行會談，之後會見財經界、學界等各界人士。26日，他將前往費城視察韓華造船廠，由此結束出訪行程並踏上回國之路，於28日凌晨抵韓。

費城韓華船廠是韓美上月經貿磋商的成果之一，也是韓美造船合作項目“MASGA”（Make American Shipbuilding Great Again，意為“讓美國造船業再次偉大”）的核心內容。船廠是韓國重工、軍火綜合體韓華集團2024年投入1億美元資金收購。

Clarksons數據顯示，2024年中國新接訂單量4953.36萬修正總噸，在手訂單量9380.27萬修正總噸，造船完工量2189.66萬修正總噸，保障倍數約4.28；韓國新接訂單量1112.99萬修正總噸，在手訂單量3714.22萬修正總噸，造船完工量1148.83萬修正總噸，保障倍數約3.23。

從保障倍數差異來看，韓國保障倍數較中國低1年左右，潛在承接能力約可粗略對應韓國造船業1年產能水平，即1150萬修正總噸左右。總體而言，短期內受政策和市場情緒影響，韓國或承接了部分來源於中國的轉單；但從長期來看，在韓國產能擴張受限、勞動力和原材料成本高昂的情況下，隨着韓國船企保障倍數逐步上升，其吸引訂單的能力將再度弱化，韓國已經沒有可能重現其造船業昔日的輝煌。

而投資費城船廠，一方面是在美國的關税訛詐之下，對標日本收購美國鋼鐵的“盟友税”，另一方面，韓國與日本不同，作為正常國家，韓國有資格承接美國的軍用艦船製造和維修訂單，美國政府也一直有意將相關項目“外包”給韓國，既能緩解國內工業能力下降，海軍難以維持體面的尷尬，又可以捆綁盟友，一舉多得。李在明出訪高調配合這一重大成果的宣傳，本身就是一種輸誠。船廠“錢景”如何，反而最不重要。

8月18日，在首爾龍山總統府，韓國總統李在明（右）會見美國參議員塔米·達克沃思。韓聯社/總統室

在出發前，李在明18日會見了到訪的美國參議員安迪·金和塔米·達克沃思。李在明特別提及希望兩國借首腦會談之機在造船等各領域取得實質性成果。作為美國的“血盟”，韓方願推動韓美同盟發展成覆蓋安全、經濟、先進科技等領域的“未來型全面戰略同盟關係”，並呼籲美國國會為此扮演重要角色。還提及他在訪美之前先安排韓日首腦會談日程一事，稱此舉體現出進一步加強韓日關係和韓美日合作的堅定意志。

塔米·達克沃斯身份很特殊，她的父親出身美國軍人世家，駐軍期間在泰國認識了她的母親，其母還是泰國華裔，算起來有一半華人血統。塔米·達克沃斯出生在曼谷，16歲定居夏威夷。2004年11月，在伊拉克戰爭中所駕駛的直升飛機被擊落導致雙腿截肢。2009年，塔米·達克沃思被美國總統奧巴馬任命為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公共及內務助理部長，後辭職競選議員。2012年開始，曾當選伊利諾伊州眾議員、參議員。2021年6月6日，三名美國聯邦參議員搭乘美軍C-17運輸機竄訪中國台灣時，塔米·達克沃斯是三人之一。

赴日示好？

在韓日關係方面，李在明同樣沒有如日本擔憂的一樣，成為“反日怪獸”，雖然兩國邦交正常化60週年的重要紀念日被尹錫悦的鬧劇攪局，但此前在8·15光復節講話中，李在明表示，韓日曆史走過曲折之路，應在正視過去的同時展現面向未來的智慧。呼籲繼承先烈在抗擊殖民統治中仍懷有兩國終將成為真正鄰居的願景，並將通過實用外交和穿梭外交與日方保持坦誠交流，共同探索麪向未來的共贏合作之路。他敦促日方正視歷史，避免損害互信基礎。雷聲之下，沒什麼雨點。

在石破茂內閣成員參拜靖國神社之後，韓國的“遺憾”表態並不算嚴厲，李在明還選擇在訪美之前赴日與石破茂見面，示好之意明顯。

值得一提的是，韓國外交部長官趙顯21日突然決定不隨李在明出訪日本，而是帶同北美局局長等少數核心高層赴美國會見美國國務卿魯比奧，很可能是韓美圍繞會議可能達成的共識出現了重大分歧。李在明對美日的輸誠，可能會出現一些意外的波折。

對朝外交方面，雖然從政以來，到競選期間，李在明都以左翼旗手身份自居，主張改善與朝鮮的關係，但也似乎繼承了左翼進步陣營對韓國軍隊缺乏控制力的弱點，軍事演習、美日韓情報合作、針對朝鮮的兵棋推演、戰略資產進駐朝鮮半島等動作不僅沒有收斂，美韓和美日韓的聯合作戰指揮體系建設甚至還有加速的跡象。

例如8月18日，韓國再次派出海軍特混艦隊麾下“王建”號驅逐艦（DDG-Ⅱ，4400噸級），參加代號為“太平洋先鋒隊”（PacificVanguard）的多國海上聯合軍演，聯演由美國海軍第七艦隊2019年起每年主導實施，旨在增強韓國、美國、澳大利亞海軍和日本海上自衞隊聯合作戰執行能力和協調配合能力，將亞太地區的美國盟友進一步融入北約指揮體系。

而8月20日，“乙支自由護盾”（UFS）聯合軍演如期舉行，韓國國防部長官安圭伯到指揮所慰問了參演的韓美官兵。

8月20日，防長安圭伯（居中）視察韓美聯合軍司令部戰地指揮所（CPTANGO）。韓聯社/國防部供圖

乙支自由護盾最早是指揮所模擬推演，後來逐步升級為實兵演習，目的是模擬朝鮮進攻並做出應對。在文在寅主政期間一度暫停，尹錫悦上台後大力推動演習恢復、升級，每年都是朝鮮方面抨擊的重點對象。今年的變化是，聯演後，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親自出面通過官媒批判演習是軍事挑釁，韓國政府派統一部官員特意説明，稱韓美聯合軍演是旨在捍衞國民生命與安全的防禦性聯演，不針對朝鮮。這種做法令朝鮮方面更為惱火，“進步派偽君子比保守派傀儡敗黨更可恨”的負面印象恐怕進一步加深。

在訪日之前，李在明接受了日本《讀賣新聞》專訪，李在明在專訪中表示計劃通過“凍結、縮減和廢棄核武器與導彈”的三個階段實現無核化目標。這一方案雖然是李在明第一次就半島核問題作出明確表述，但內容與尹錫悦之前歷代政府的政策變化不大，也恐怕很難得到今非昔比的朝鮮的回應。

總的來説，李在明上台後，韓國在對美、對日、對朝的外交政策上雖然表現出了一定的靈活性和務實性，但實質性的變化並不多。這既受到了國內外複雜政治經濟形勢的制約，也與李在明政府自身的執政理念和戰略定位密切相關。未來，韓國如何在保持與美日同盟關係的同時，又能夠與朝鮮實現和解與合作，將是一個長期而艱鉅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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