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聞：李在明錯失了一次改寫韓國曆史的重大機遇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常洛聞】

李在明“跳島”日本後，赴美國拜會特朗普，這是這位進步陣營總統上台後第一次外訪。上任前反日排美調子很濃的前民運律師，在上台當了總統之後，還是不得不向現實妥協，向日本和美國發出了友好的信號。

8月23日，在日本東京的首相官邸，韓國總統李在明（左）同日本首相石破茂舉行小範圍會談。韓聯社

在訪美之前先訪問日本，並與石破茂進行閉門小範圍會談，這番“驚喜”，連日本政府內部人士都稱這在韓國保守政權時期也是“前所未有”。這不僅破除了李在明的反日固有形象，也是正式恢復了“穿梭外交”，而且雙方雖有涉及歷史問題，但未就具體議題展開討論，而是圍繞如何妥善應對相關問題、推動未來合作進行了方向性交流。考慮到韓國和日本在產業方面既是競爭關係，同時又都不得不對美國繳納“盟友税”，這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示好，未必完全出於美國的授意。

而會見特朗普，則變數多得多。先是外交部長官趙顯臨時取消赴日行程，到美國協調具體工作細節，結合會面的結果，很可能是雙方仍然沒有在貿易談判方面達成滿意的共識。而李在明上台後針對尹錫悦的獨立檢察組史無前例地突襲了駐韓美軍烏山基地，雖然一直重申“只搜查了韓國控制的部分，沒有干擾美軍的事務”，但仍然讓特朗普在truth social上發難，稱“是發生了肅清還是革命？”

好在見面後，李在明先是恭維特朗普對白宮橢圓辦公室的重新裝修非常“美麗”，讚揚了特朗普在半島和平方面的持續努力和重要角色，還説應該在朝鮮修建一座特朗普塔。這也換來了特朗普的商業回吹：“我們彼此認識並且相處得很好，很榮幸能和你在一起，祝賀你當選。那是一件大事，我們100%支持你。”這也被韓國媒體解讀為特朗普支持李在明的當選和政策，使韓國右翼一直鼓吹的“選舉舞弊”大受打擊，令韓國國內極右翼勢力大為失望，而這可能也是李在明訪美的重要成果之一。

這次外訪迅速成行，與日本的深度互動，和在美國受到的歡迎等，種種“出口轉內銷”的部分，都相當於李在明得到了美國體系認可的憑證，有效對沖了韓國國內的各種反對聲音。

李在明出訪前的8月18日至22日，韓國民調機構Realmeter面向韓國18週歲以上的2512名選民進行了上述調查。結果顯示，李在明的施政好評率為51.4%，較之前一週的調查上升0.3個百分點，時隔三週止跌回升；差評率為44.9%，較前一次調查上升0.4個百分點；3.7%的受訪者回答“不好説”。可以看出，外交方面的預熱起到了重大提振作用，而這一熱度很可能伴隨李在明訪問的成功持續上幾個星期，成功幫他度過特赦80多萬人帶來的負面爭議。

會面期間，特朗普在被問及“是否考慮裁減駐韓美軍規模”時表示，鑑於美韓雙方是“朋友”，不想在此多談。但他指出，目前超4萬名美軍（實際規模為2.85萬人）駐紮在韓國，韓方曾在他第一個任期內同意增加駐韓美軍經費分擔額，但在拜登政府時期對此提出異議。

與此相關，特朗普提到韓國並非將地皮轉讓給美方，而是以租賃方式提供，轉讓和租賃完全是兩回事。美方花費鉅額投入建設基地，應考慮能否廢除兩國簽署的軍事基地地皮租賃合同，要求韓方將基地地皮的所有權轉讓給美方。

這一看似漫不經心的話題，其實有深刻的伏筆。韓國對於駐韓美軍軍費分攤比例一直有自己的考慮，文在寅政府期間就與特朗普第一任期內的美國政府多次談崩，尹錫悦上台後，一直將軍費問題當成與拜登民主黨政府的重要聯絡工具。在特朗普當選後，拜登政府進入倒計時，軍費協定還有兩年才到期的情況下閃電“續約”，嚴重破壞了特朗普的競選承諾和夙願。

對此，特朗普有着極深的怨恨，甚至不惜將韓國這樣的盟友列為敏感國家，在尹錫悦政變期間也作壁上觀，沒有給出任何支持。現在舊事重提，一是始終沒有放棄賺“盟友税”的“初心”，另一方面，所謂“美軍基地土地所有權”問題，是對李在明出發之前向外界吹風，拒絕美軍“靈活部署”，拒絕向美國開放韓國農牧和畜牧產品市場的敲打。

會議整體受時間和場合限制，實質內容有限。李在明出發前擔憂的“澤連斯基時刻”沒有出現，美國各界重視的駐軍、防務合作等問題也沒有深度初級，與其説是元首會談，不如説是一個程序性、禮節性的“冊封”。

會後兩人答記者問提問時，特朗普就“是否有計劃在今明兩年內與金正恩會晤”的提問表示，“我與很多人進行了會晤，所以很難説，但希望能在今年實現。我與金正恩着保持良好關係，並期待再次見面。”

對此李在明的回應很有意思，他説“在世界領導人中，很少有人像特朗普總統這樣高度關注全球和平並取得實質成果。若特朗普扮演‘和平締造者’的角色，我願在一旁盡力支持。”箇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這並不是特朗普第一次當着韓國人的面隔空喊話金正恩，除了會見金正恩確實有助於他的諾獎夢，以及上次會見金正恩對特朗普來説是重大的政治成功之外，朝鮮最近的官方表態也確實可以解讀為不滿足與韓國互動，需要美國拿出更多的談判籌碼來開啓新一輪對話。特朗普看似離題的表態，未來可能會被證明是他靈敏嗅覺的特殊表現形式。

與簡短的元首會面相比，李在明系統性的政策表述，主要放在了對智庫訪問的演講中。

李在明25日（當地時間）在華盛頓特區國際與戰略研究中心（CSIS）發表演講。韓聯社

李在明在演講中稱，“大韓民國是擺脱殖民化解放的國家中，唯一同時實現工業化和民主化的國家。”但又説“在被稱為‘漢江奇蹟’的經濟高速增長過程中，在實現反對獨裁的民主化過程中，美國的支持與合作始終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既是抬高了韓國自身的定位，也是對國內保守集團歷史的暗貶。這一表態，估計會被韓國國內右翼大做文章。

而除了駐軍，以及強調美國和韓國是軍事盟國、經濟盟國、海外投資綠地等之外，演講的核心主題，是“經中安美”難以為繼。

在美國強力牽制中國，甚至採取對華封鎖政策之前，韓方確實堅持“安美經中”路線。近些年，國際社會出現供應鏈重組，美方明確對華牽制方針。如此一來，韓國也只能在美方的基本政策框架內行動和做出判斷。

但美方與中方形成競爭甚至對抗關係的同時，在個別領域也進行合作，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韓中兩國更是地理相近，韓方致力於妥善處理兩國之間不可避免的問題，維護好雙邊關係。這一比較模糊的表態，既是在美國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同時也是不想在特殊節點與中國過於交惡。李在明的所謂“務實外交”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什麼太創新的理論。

之所以説節點特殊，是因為8月24日，其實也是中韓建交紀念日。李在明在美國的這幾天，韓國的總統特使團正在中國。九三閲兵，韓國將派出元首級別的國會議長禹元植，帶團到中國觀禮。這一安排表面上是躲開了中美關係這道越來越窄的夾縫，其實是錯失了改寫韓國曆史的重大機遇，小聰明解決不了大問題。畢竟韓國總統先訪美日還是先訪華，對中國來説沒有實質影響。

中國駐韓國大使戴兵（左）和韓國前總統盧泰愚之子、東亞文化中心理事長盧載憲參拜盧泰愚墓地。圖自中國駐韓大使館官方微信公眾賬號

前一段時間，中國駐韓國大使戴兵特地祭掃了韓國前總統盧泰愚陵墓，盧載憲（盧泰愚的兒子）親自陪同。這次韓國派出的訪華團隊中，盧載憲赫然在列。對那些為中韓友好做出過貢獻的韓國朋友，中國人從來都是“言必信，行必果，恩必報”。歷史和人民，也會有自己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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