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聞:中俄朝的三邊力量與共同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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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常洛聞】
適逢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80週年紀念,中國舉辦閲兵式,紀念世界人民,尤其是亞洲各國人民的苦難歲月和光榮勝利。來訪的國家元首中,不乏重量級的抗日戰爭英烈後代,也凸顯了不忘民族屈辱、推動人類大同的基調。
金日成在華抗日故事
此次備受矚目的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除了國家元首外,其實還有一重身份,那就是抗戰英烈的後人。其祖父金日成是朝鮮建軍、建黨、建國的元勳,其歷史功績中,參與中共領導的抗日革命活動佔重要地位。
在金日成出生之前,日本帝國就已經通過軍事、政治等諸多手段,用恐嚇、暗殺不聽話的勳貴、扶植代理人等方式推動“日韓合併”,吞併了本就被迫獨立的大韓帝國,奴役了整個朝鮮半島。許多不堪忍受殖民統治和剝削的朝鮮人逃往中國東北。
從1920年起,金日成隨父母移居中國奉天省臨江縣(今吉林省臨江市)。從此,金日成在中國度過了二十多年。1926年初,金日成到吉林毓文中學讀書,並在此加入了朝鮮共產青年同盟。在吉林市他遇到了一位支持革命的好校長——李光漢。李與周恩來在南開學校時是同學,在思想品格、學識修養方面受到周恩來的影響甚大。直到晚年,金日成還惦記、感激李光漢校長對自己的幫助。
1927年至1929年,金日成在吉林市毓文中學讀書期間,組織青年學生投身革命,進行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和反動軍閥的鬥爭。1929年10月,金日成因從事抗日活動,被中國東北地方政府逮捕。1930年5月獲釋後,他離開了吉林市,為籌劃武裝鬥爭而積極奔走於當時的滿洲各地和朝鮮北部。

1943年10月,抗聯領導人(蘇軍第八十八獨立步兵旅旅長)周保中(前排左四)、政治委員李兆麟(前排左二)、一營營長金日成(前排右二)同部分抗聯將士合影。
因為朝鮮內部的派系問題,共產國際要求朝鮮共產主義者以個人身份加入中國共產黨,因此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金日成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中共領導的抗日活動。從1932年起,東北各地開始建立黨直接領導的抗日遊擊隊。1932年4月25日,20歲的金日成在吉林安圖縣明月溝創建了安圖縣抗日遊擊隊,並擔任隊長。以後朝鮮官方就將這一天作為了金日成創建朝鮮人民軍的建軍節。
1932年11月,金日成率安圖抗日遊擊隊赴汪清,與汪清抗日遊擊隊、寧安抗日遊擊隊合併擴編為汪清抗日遊擊隊。1933年到1935年底,中共滿洲省委在各抗日遊擊隊擴大改編基礎上,建立東北人民革命軍。同年9月18日,紅軍32軍南滿游擊隊進行改編,成立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一獨立師,楊靖宇任師長兼政委。東滿游擊隊改編為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二軍獨立師,下設4個團、1個遊擊大隊。朱鎮為師長,王德泰為政委,金日成任該師第三團政委,不久,反日人民游擊隊改組為朝鮮人民革命軍,它就是東北抗日聯軍第二軍的前身。按抗聯編制,金日成歷任團、師政委,二、五軍聯合指揮部政委兼葦河部隊司令員,二軍三師師長。
1939年後,我東北地區的抗日戰爭進入最艱苦的階段。日本關東軍瘋狂增兵,中共調整政策,對東北部隊進行戰略收縮。1940年冬,由周保中和李兆麟等率領抗聯部隊陸續退到蘇聯境內,在位於蘇聯哈巴羅夫斯克和沃羅什諾夫城郊的兩片大森林中建立了兩個野營。金日成所率第一路軍警衞旅約百餘人也隨後進入蘇聯。
1942年8月1日,東北抗日聯軍三路軍所轄的各支隊共2000餘人,改編為蘇聯遠東方面軍第八十八獨立步兵旅,亦稱抗聯教導旅,旅長周保中,政治委員李兆麟,參謀長崔石泉。金日成任一營營長。1945年8月日本投降後,根據形勢的發展,中共東北委員會進行改組,人員一分為二,朝鮮同志組成朝鮮工作團返回朝鮮,中國同志隨蘇軍返回東北。金日成統領的抗聯老戰士金策、金一、金光俠、崔賢、吳振宇、樸成哲、林春秋等,後來都成為了朝鮮的國家柱石。
1945年10月10日,金日成正式脱離中國共產黨,建立了朝鮮共產黨中央委員會,1946年2月8日金日成建立臨時政府——朝鮮臨時人民委員會,出任委員長。1948年9月9日,在蘇聯紅軍的幫助下,朝鮮趕走了日本鬼子,建立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年僅36歲的金日成出任首相。
普京父親的二戰事蹟
另一位到訪元首普京的父親,弗拉基米爾·斯皮利頓諾維奇·普京,則是在與德國納粹法西斯的戰鬥中,度過了艱苦但光榮的青春歲月。
斯皮利頓諾維奇生於1911年,家族世代都生活在特維爾州的圖爾金諾沃村。他18歲參軍入伍,被派往塞瓦斯托波爾,在潛艇部隊服役。在臨出發之前,與普京的母親瑪麗亞·伊萬諾夫娜·普京娜舉辦了婚禮。戰爭爆發後,他主動申請加入蘇聯內務人民委員別動隊,成為了一名偵察兵。蘇德戰爭爆發後,普京一家生活在列寧格勒,但後來列寧格勒被德軍包圍,此時普京父親已經在前線作戰。
在一次執行炸橋和破壞鐵路的任務中,普京父親所屬的28人小隊遭遇了德軍的埋伏,他父親回憶是因為隊伍裏有德裔公民出賣了他們。包括普京父親在內的28名隊員,只得朝森林裏撤退。當時他父親躲在長滿蘆葦的沼澤地裏,靠蘆葦杆呼吸,躲過了狼狗的搜索。最後分隊與德軍交戰,28人只有4人逃了出來。
1941年11月,列寧格勒郊外的戰鬥異常激烈。普京父親和戰友們在一次行動中遭遇德軍,一枚手榴彈在他身邊爆炸,他身受重傷,腿部被彈片擊中。當時沒人能顧得上把普京父親送到後方醫院,一個出身同村的戰士認出普京父親,揹着普京父親到了後方。在醫院裏,醫生建議為普京父親截肢,幸運的是最終一位經驗豐富的醫生保住了他的腿,但留在腿中的彈片導致他終身殘疾。
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同時,普京的母親瑪麗亞·伊萬諾夫娜·普京娜則在後方經歷了另一場生死考驗。列寧格勒被德軍圍困,城內物資極度匱乏,普京在回憶錄中寫道:“母親帶着3歲的哥哥在列寧格勒艱難生存,父親在醫院治療時,把本該給自己補充營養的食物省下來,讓母親帶回家喂孩子。”

2019年5月9日,俄羅斯莫斯科,民眾高舉參加過二戰的親人肖像參加“不朽軍團”大遊行,紀念衞國戰爭勝利74週年。俄總統普京也舉着父親的照片現身參加。
普京的哥哥在幼兒園因白喉病去世,普京母親也因飢餓而生命垂危。當普京父親拄着枴杖出院回家時,發現衞生員正在往外抬已經奄奄一息的妻子。“父親衝向衞生員,用枴杖威脅他們,堅持要把母親帶回家照顧。”普京回憶道,“在父親的悉心照料下,母親奇蹟般地活了下來。”而普京是其家族六個兄弟中,唯一的倖存者。
這也是為什麼普京多次在國內外多次閲兵、紀念儀式中,手舉父親照片,參與不朽軍團的遊行。既是他對父親的個人懷念,也是對國家、民族先烈的追慕和致敬。
中俄朝三國的合作前景
説完歷史,要看一看未來。金正恩是首次出席重大的多邊國際活動,很多國家的元首和代表都是第一次見到金本人。就他個人來説,金正恩每次訪華,都伴隨着對外界的鬆動:
首次訪華:2018年3月25日-28日,上任之後首次出訪外國;一個月之後與韓國總統文在寅開啓南北對話;
第二次訪華:2018年5月7日-8日,就半島無核化及朝美峯會籌備事宜進行溝通;
第三次訪華:2018年6月19日-20日,結束訪問後,朝鮮宣佈暫停核試驗與導彈試射;
第四次訪華:2019年1月7日-10日,偕夫人李雪主乘專列訪華,且正值其生日(1月8日)與中朝建交七十週年前夕;中朝首次在訪問期間同步公佈行程,打破以往“事後通報”的慣例。
普京則是在國內戰爭局勢有所緩和的情況下,出訪重要鄰國,與周邊多個重要國家可能有雙邊互動環節。所以中朝俄是否舉行首腦三邊的“超重量級”會晤,令各界都浮想聯翩。
從政治角度,這是對二戰秩序的維護、建基與對二戰史實的尊重。
根據俄國的資料和普京親自撰寫的文章,“在反希特勒聯盟所承擔的所有軍事努力中,蘇聯約佔75%。在戰爭期間,紅軍牽制住了軸心國的626個師,其中508個是德軍師。”根據美國的資料,1942年4月28日,富蘭克林·羅斯福在向美國國民發表講話時指出:“這些俄國軍隊已經摧毀並正在摧毀我們敵人的武裝力量——部隊、飛機、坦克和槍炮——比《聯合國家宣言》簽署國所有其他國家加起來還要多。”但由於蘇聯解體造成的各方面的,尤其是意識形態方面的混亂,和美國陣營為了遏制俄羅斯,而發動認知作戰,通過文藝作品、學術研究對二戰歷史進行結構甚至篡改,導致作為主戰場的歐洲,現在已經失去了對二戰的統一認識,甚至正確認知。
據各方評估,紅軍解放了現代歐洲國家近50%的領土,其中沒有計算俄羅斯境內的歐洲部分。紅軍的損失超過盟軍數倍。紅軍解放的目前已經獨立的16個歐洲國家的人口總數超過1.2億人。還有6個國家由紅軍與盟軍共同解放。可是根據法國曆史最悠久的伊福普民調所(IFop)的調查,巴黎居民中認為蘇聯為戰勝法西斯做出巨大貢獻的人數,從1944年的61%下降到2004年20%。

這一現象還不僅僅侷限於歐洲,英國最大的民調公司Populus從2016年4月15至21日在美國和英國,和法國伊福普民調所(IFop)從2016年4月14至18日在法國和德國進行調查結果顯示(受訪者抽樣在性別、年齡和地理分佈上代表了參與調查國家的整體人口),在置信概率為95%的情況下,79%的美國人、58%的法國人和50%的德國人認為,美國軍隊在戰勝法西斯方面起到主導作用。59%的英國居民認為,英國在打擊納粹方面佔據主導地位,只有11%英國人承認美國起到關鍵作用。
德國居民中認為蘇聯是打擊納粹主要力量的比例最大,佔24%,而且西德和東德居民觀點大相徑庭:只有16%西德居民承認蘇聯的作用,而在東德和柏林的這一比例分別佔55%和35%。認可蘇聯在打擊納粹方面作出貢獻的美國和法國受訪者最少,分別佔7%和12%。
中、俄對亞洲戰場和歐洲戰場的歷史細節進行梳理和“對賬”,有助於還原、匡正已經岌岌可危的正確史觀。而中、朝的共同記憶,則能夠還原出日本帝國如何從清末就開始覬覦中國,並從吞併朝鮮半島開始,處心積慮地為侵略鋪墊,一步步實施其大陸攻略計劃,狼子野心逐步膨脹為“大東亞共榮圈”,最後又是如何覆滅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三方的共同發聲,將是對西方陣營建立在虛假道德高地上的傲慢的有力回擊。
從軍事角度,三方的合作有助於地區乃至世界的和平與穩定。在敍利亞戰爭中,美俄並未直接撕破臉,也沒能真正分出勝負,反而導致大量敍利亞平民罹遭兵燹,流落歐洲成為難民,現在已經成為人類歷史上少見的、跨大陸的重大人道主義危機。在其後的俄烏衝突中,北約、歐洲、美國則是“赤膊上陣”,至今仍然沒有實現其肢解俄羅斯,扳倒普京的終極目標,而且也讓大量烏克蘭人不得不背井離鄉。這期間朝鮮通過自主發展和“抗美援俄”,獲得了俄羅斯的強力支持,國力、軍力大幅上升。中國的軍事實力發展更是有目共睹。這三股強大的軍事力量,還有意願維護二戰戰後秩序,共同防範類似的衝突蔓延到亞洲,不僅是二戰戰勝國的福音,其實更是戰敗國的福音。
閲兵和紀念活動背後折射的,是中國高效的社會管理和組織動員體系,強大的工業體系和生產能力,快速的應變機制和先進的研發理念。每一位來華的代表,其實都是在觀摩“中國道路”的具體成果。
而從具體的東北亞局勢角度,朝鮮和韓國已經切斷了一切往來渠道,和日本也幾乎處於斷絕一切聯繫的狀態。美國一方面對半島大幅度提高壓力,增加軍演規模,拉北約盟國深度介入亞洲,美日韓三國的軍事合作也有升温的跡象,一方面通過特朗普個人“隔空喊話”,呼喚金正恩面談,良性有效溝通嚴重不足。中俄朝之間的“面對面”有重大的象徵和現實意義。三國通過並肩戰鬥建立的血盟關係,在新時代,必然有其新定義,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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