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茂松：今天重讀《論持久戰》，領會“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謝茂松】

九三閲兵，空中護旗梯隊懸掛着“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的旗幟，從天安門城樓上空飛過。這十二個字，也為此次閲兵做了方向性指引。

而這句話的真正分量，在於是誰説出的，又是在怎樣的場合説出的。

十年前，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中國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週年大會上的講話，正是以“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作為結語。

十年後，在紀念中國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週年大會閲兵式上，中國人民解放軍受閲將士鏗鏘有力地喊出“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的口號。

中國國家最高領導人與中國人民解放軍將士，在抗戰勝利70週年、80週年的重大歷史時刻説出“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這句話才重如千鈞。三個“必勝”表達的既是實然，也是應然，是實然與應然的高度統一，也就是中國文明傳統強調的“理勢合一”，如此，這句話也才重如千鈞。

今天是9月9日，是毛澤東主席逝世49週年紀念日。而在九三閲兵之前，天安門城樓就提早換上了新畫的毛主席畫像。九三閲兵時，毛主席畫像注目經過天安門城樓下受閲的東風-61導彈的照片，也在網上廣為流傳。

“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這篇大文章的謀篇者，正是毛澤東。要全面、深刻理解這三個必勝，首先要去閲讀全面抗戰爆發一年之後，毛澤東在1938年寫下的《論持久戰》。

1.正義必勝

毛澤東在《論持久戰》比較中日敵我雙方，一方面分析中國不能速勝，另一方面又強調了中國戰爭的進步性，他説：

“我們依然是一個弱國，我們在軍力、經濟力和政治組織力各方面都顯得不如敵人。戰爭之不可避免和中國之不能速勝，又在這個方面有其基礎。然而第二，中國近百年的解放運動積累到了今日，已經不同於任何歷史時期。各種內外反對力量雖給瞭解放運動以嚴重挫折，同時卻鍛鍊了中國人民。今日中國的軍事、經濟、政治、文化雖不如日本之強，但在中國自己比較起來，卻有了比任何一個歷史時期更為進步的因素。”

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軍隊，就是這種進步因素的代表，所以“中國今天的解放戰爭，就是在這種進步的基礎上得到了持久戰和最後勝利的可能性”。毛澤東充滿自信地説，中國是“如日方升的國家”，這同“日本帝國主義的沒落狀態恰”是相反的對照。

毛澤東由此精闢地一層層分析指出，

“中國的戰爭是進步的，從這種進步性，就產生了中國戰爭的正義性。因為這個戰爭是正義的，就能喚起全國的團結，激起敵國人民的同情，爭取世界多數國家的援助”。

毛澤東又分析了中國作為大國這個條件足以支撐持久戰：“中國又是一個很大的國家，地大、物博、人多、兵多，能夠支持長期的戰爭。”這同日本又是一個相反的對比，其人力、物力不充足。

毛澤東歸納總結中日比較，日本的軍力、經濟力和政治組織力是強的，但其戰爭是退步的、野蠻的，小國、人力、物力又不充足，國際形勢還處於不利地位。中國則相反，軍力、經濟力和政治組織力比較弱，然而“正處於進步的時代，其戰爭是進步的和正義的”，又有大國這個條件足以支持持久戰，世界的多數國家是會要援助中國的。

毛澤東進而指出，這些就是“中日戰爭互相矛盾着的基本特點”，正是這些特點“規定了和規定着雙方一切政治上的政策和軍事上的戰略戰術，規定了和規定着戰爭的持久性和最後勝利屬於中國而不屬於日本”。毛澤東強調指出，這些特點是“事實上存在的，不是虛造騙人的”，“是戰爭的全部基本要素，不是殘缺不全的片段；是貫徹於雙方一切大小問題和一切作戰階段之中的”。

毛澤東對於持久戰以及抗戰三階段的精準戰略預見，在於他是一位大政治家作與大戰略家。他在《論持久戰》中強調政治的作用，“國內政治的改進，是和抗戰的堅持不能分離的。政治越改進，抗戰越能堅持；抗戰越堅持，政治就越能改進。但是基本上依賴於堅持抗戰”。

而革命戰爭是一種抗毒素，它不但將排除敵人的毒焰，也將清洗自己的污濁。毛澤東預言抗戰將改造舊中國，將把舊中國化為新中國，他説：

“凡屬正義的革命的戰爭，其力量是很大的，它能改造很多事物，或為改造事物開闢道路。中日戰爭將改造中日兩國；只要中國堅持抗戰和堅持統一戰線，就一定能把舊日本化為新日本，把舊中國化為新中國，中日兩國的人和物都將在這次戰爭中和戰爭後獲得改造。”

將舊中國化為新中國，意味着毛澤東是將抗戰和建國聯繫起來看。

1938年，毛澤東發表《論持久戰》等著作。圖為毛澤東在延安窯洞裏寫作。

2.和平必勝

戰爭與和平是辯證的關係，戰爭的目的是為了和平。

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一文中指出，中國抗日戰爭的持久性同爭取中國和世界的永久和平，是不能分離的，“沒有任何一個歷史時期像今天一樣，戰爭是接近於永久和平的”。

毛澤東精闢地分析目前這場戰爭，“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所已開始的世界資本主義總危機發展的基礎上發生的，由於這種總危機，逼使各資本主義國家走入新的戰爭，首先逼使各法西斯國家從事於新戰爭的冒險。”毛澤東預見這次戰爭的結果，將不是資本主義的獲救，而是它的走向崩潰。

這次戰爭，將比二十年前的戰爭更大，更殘酷，“一切民族將無可避免地捲入進去”，戰爭時間將拖得很長，人類將遭受很大的痛苦。但是“由於蘇聯的存在和世界人民覺悟程度的提高，這次戰爭中無疑將出現偉大的革命戰爭，用以反對一切反革命戰爭，而使這次戰爭帶着為永久和平而戰的性質。即使爾後尚有一個戰爭時期，但是已離世界的永久和平不遠了”。

毛澤東極為敏鋭地指出戰爭與資本主義的深層關係：“人類一經消滅了資本主義，便到達永久和平的時代，那時候便再也不要戰爭了”。

毛澤東將歷史上的戰爭分為兩類，一類是正義的，一類是非正義的。而一切進步的戰爭都是正義的，一切阻礙進步的戰爭都是非正義的。毛澤東強調，“我們共產黨人反對一切阻礙進步的非正義的戰爭，但是不反對進步的正義的戰爭。對於後一類戰爭，我們共產黨人不但不反對，而且積極地參加”，要“用戰爭反對戰爭，用正義戰爭反對非正義戰爭”。

毫無疑問，日本的戰爭是阻礙進步的非正義的戰爭，所以全世界人民包括日本人民在內，“都應該反對，也正在反對”。我們中國，則從人民到政府，從共產黨到國民黨，“一律舉起了義旗”，進行了反侵略的民族革命戰爭。

毛澤東以求神聖正義的戰爭求永久和平、永久光明的新世界，來激勵大家決一死戰：

“我們的戰爭是神聖的、正義的，是進步的、求和平的。不但求一國的和平，而且求世界的和平，不但求一時的和平，而且求永久的和平。欲達此目的，便須決一死戰，便須準備着一切犧牲，堅持到底，不達目的，決不停止。犧牲雖大，時間雖長，但是永久和平和永久光明的新世界，已經鮮明地擺在我們的前面。我們從事戰爭的信念，便建立在這個爭取永久和平和永久光明的新中國和新世界的上面。”

毛澤東還比較了兩種戰爭觀，法西斯主義和帝國主義“要把戰爭延長到無盡期”，而我們則要“把戰爭在一個不很久遠的將來給以結束”。如此，我們則能深刻理解並相信“和平必勝”。“和平必勝”不是和平主義、中立主義，而是要用正義戰爭反對非正義戰爭，才能達到持久和平，所以和平是要爭取的，還要堅定維護的。近代西方列強的入侵，使得中國戰亂頻仍，中國人民尤其珍視和平，尤其明白和平是要用鬥爭奮鬥爭取的，還要加以堅定維護，才不會得而復失。

3.人民必勝

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中通過中日比較，全面分析説明了為什麼是持久戰和為什麼最後勝利是中國的，這大體上都是説的“是什麼”和“不是什麼”。接下來，毛澤東的分析則轉到研究“怎樣做”和“不怎樣做”的問題上，即怎樣進行持久戰和怎樣爭取最後勝利？

毛澤東客觀分析了“中日戰爭互相矛盾着的基本特點”，他反對主觀地看問題，因為一個人的思想如果不根據和不符合於客觀事實，那就是空想，就是假道理，如果照了做去，就要失敗，故須反對它。但是“一切事情是要人做的，持久戰和最後勝利沒有人做就不會出現”。

毛澤東批判所謂“唯武器論”，是戰爭問題中的機械論，是“主觀地和片面地看問題的意見”。毛澤東強調“我們不但看到武器，而且看到人力。武器是戰爭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決定的因素，”決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力量對比不但是軍力和經濟力的對比，而且是“人力和人心的對比”，“軍力和經濟力是要人去掌握的”。

“如果中國人的大多數、日本人的大多數、世界各國人的大多數是站在抗日戰爭方面的話，那末，日本少數人強制地掌握着的軍力和經濟力，還能算是優勢嗎？它不是優勢，那末，掌握比較劣勢的軍力和經濟力的中國，不就成了優勢嗎？沒有疑義，中國只要堅持抗戰和堅持統一戰線，其軍力和經濟力是能夠逐漸地加強的。而我們的敵人，經過長期戰爭和內外矛盾的削弱，其軍力和經濟力又必然要起相反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難道中國也不能變成優勢嗎？”

毛澤東強調，抗日戰爭是要趕走帝國主義，變舊中國為新中國，必須動員全中國人民，統統發揚其抗日的自覺的能動性，才能達到目的。“坐着不動，只有被滅亡，沒有持久戰，也沒有最後勝利”。

那麼什麼是政治動員呢？首先是把戰爭的政治目的告訴軍隊和人民，“必須使每個士兵每個人民都明白為什麼要打仗，打仗和他們有什麼關係”，抗日戰爭的政治目的是“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建立自由平等的新中國”，必須把這個目的告訴一切軍民人等，方能造成抗日的熱潮，使幾萬萬人齊心一致，貢獻一切給戰爭。

其次，單單説明目的還不夠，還要説明達到此目的的步驟和政策，就是説，要有一個政治綱領，這就是《抗日救國十大綱領》與《抗戰建國綱領》，毛澤東要求應把它們普及於軍隊和人民，並動員所有的軍隊和人民實行起來。沒有一個明確的具體的政治綱領，是不能動員全軍全民抗日到底的。

毛澤東接着詳細提出怎樣去動員。要“靠口説，靠傳單佈告，靠報紙書冊，靠戲劇電影，靠學校，靠民眾團體，靠幹部人員”。其次，不是一次動員就夠了，抗日戰爭的政治動員是經常的。毛澤東強調“不是將政治綱領背誦給老百姓聽，這樣的背誦是沒有人聽的”，而是要聯繫戰爭發展的情況，“聯繫士兵和老百姓的生活”，把戰爭的政治動員，變成經常的運動。毛澤東強調這是一件“絕大的事，戰爭首先要靠它取得勝利”。抗戰是民族精神的鍛造。

毛澤東提出兵民是勝利之本，“戰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於民眾之中”。日本敢於欺負我們，主要的原因在於中國民眾的無組織狀態。毛澤東打了生動的譬喻，如果克服了中國民眾的無組織這一缺點，就把日本侵略者置於我們數萬萬站起來了的人民之前，使它像一匹野牛衝入火陣，我們一聲喚也要把它嚇一大跳，這匹野牛就非燒死不可。

我們抗戰的軍隊須有源源不絕的補充，毛澤東批評現在下面胡乾的“捉兵法”、“買兵法”亟須禁止，要改為廣泛的熱烈的政治動員，這樣，要幾百萬人當兵都是容易的。至於抗日的財源十分困難，如果動員了民眾，則財政也不成問題，“豈有如此廣土眾民的國家而患財窮之理？”毛澤東要求軍隊須和民眾打成一片，“使軍隊在民眾眼睛中看成是自己的軍隊，這個軍隊便無敵於天下，個把日本帝國主義是不夠打的”。

對於很多人對於官兵關係、軍民關係弄不好，以為是方法不對，毛澤東總告訴他們是根本態度（或根本宗旨）問題，這態度就是尊重士兵和尊重人民。從這態度出發，於是有各種的政策、方法、方式。離了這態度，政策、方法、方式也一定是錯的，官兵之間、軍民之間的關係便決然弄不好。由此，我們則能理解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敵後抗日根據地，廣大軍民為何能創造出地道戰、地雷戰等各種靈活戰術。如此，我們就能深刻理解何以“人民必勝”。

“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在於正義性、進步性，中國共產黨就是正義性、進步性的代表，“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的根本保證在於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中國共產黨。如此我們才能理解空中護旗梯隊懸掛的另三幅旗幟，即黨旗、國旗、軍旗。正是中國共產黨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也正是中國共產黨締造的人民軍隊——中國人民解放軍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取得人民解放戰爭的勝利，從而建立新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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