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清年閣:清華學霸如何在流量中清醒,探索更公平的教育實踐
guancha
高考季爆火,七日吸粉400萬,坐擁600萬粉絲的抖音頂流“清年閣”,不僅僅是名校學霸分享知識的舞台,更是一場Z世代青年對教育本質的深刻叩問與艱難突圍。
當“學霸光環”遭遇“平台造神”,當“彌合信息差”製造了“新的數字鴻溝”,當理想主義碰撞巨大商業誘惑——清年閣主創張博宇和他的夥伴們,正試圖在流量與資本的夾縫中,探索一條通往“更公平、更人本”教育的實踐路徑。觀察者網Z星人欄目深度對話張博宇,揭示這場突圍背後的清醒、困境與未竟之路。
“所謂好的教育,首先它得符合教育的第一性,是讓每一個人都能夠去充分地實現自己的價值。那你在實現自己的價值之前,你更需要去了解我是誰,你才能夠去找到自己的價值。好的教育應該是給予了充分的土壤,讓每一個人都能夠去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一個路徑,所以多樣化,所以包容性,所以充分的資源支撐,也許就是好的教育的一些要素。”——張博宇

【對話/Z星人 小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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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趙:首先請簡單介紹一下您自己和清年閣。
張博宇:我叫張博宇,來自吉林長春,是清華大學行健書院強基計劃的學生,學習航空航天專業。2024年3月,我和我的兩位合夥人共同創辦了“清年閣”。我們召集了清華、北大身邊優秀的同學,在抖音、B站、小紅書等自媒體平台上,把我們學習過的高考知識、對題目的理解,拍成免費的短視頻,分享給全國各地的高中生,讓更多學生接觸到優質的學習方法和信息。
小趙:今年高考三天清年閣漲了近400萬的粉絲,您覺得它成功破圈的原因是什麼?破圈之後,你們的粉絲畫像出現了哪些變化?
張博宇:首先是藉着高考季的這個話題,抖音為我們安排了一次紀錄片的專訪,有團隊來到我的學校拍攝我每天的工作。整體的內容就是告訴大家,我們是清年閣是誰?我們在做什麼樣的事?我們為什麼要做?我們從哪來?要到哪去,這樣的一個故事。之後大象新聞和其他官方媒體也做了一系列的報道。這樣我們在互聯網上就形成了一波很大的流量高峯,為我們吸引來了非常多的目光。
在這次漲粉之前,可能一半或者一多半的關注者都是高考的孩子本人, 因為後台數據顯示23歲以下的佔50%到60%。在漲粉之後,粉絲羣體出現了一個蠻大的變化, 31歲到40歲的最多,可能有30%到40%這樣,甚至40 歲以上的還有20%,到了這個孩子們的23歲以下就會比較少了。
小趙:清年閣的核心模式是邀請清華北大學霸做知識分享,你們最初是怎麼説服學霸們加入的?
張博宇:最開始非常困難。2024年3月,當時我聯繫了各個院系的那些同學幫我去找24年的狀元,最終找到了9個,挨個加他們微信。我就記得那天我坐在這,剩下9位同學圍着桌子坐了一圈。然後我就跟他們講,我們這個事情要怎麼做,為什麼做,我需要你們怎麼幫我,未來我們可以一起把這個賬號做得多麼大……大家一聽,説特別好,因為你是在做一件好事,能夠去推動教育公平,能夠去把這些知識先整理好,再免費放給大家。然後他們説,我擅長數學,我來可以講一英語,大家響應得特別激烈。
可惜轉折很快就來了。回家之後他們每個人都發微信告訴我,説爸媽都不同意,以後有機會再合作。確實,因為我們那時候是0關注、0粉絲、0視頻,憑我這一張嘴去跟他們説,可能把孩子説得挺激動,但家長並不信任我們。一開始答應的9個人,最後只剩下一位,是2024年的黑龍江省理科狀元,然後他就成為了我們第一個嘉賓。
最開始的一年,真的就是靠一個一個去求去請,通過我們自己的人脈,讓大家一起來幫忙。到了2025年3月份之後,我們就找到了一個更加能符合大家利益的模式——我們開始找本身就在做自媒體內容的同學們,這部分同學在清華內還是有一定數目的。
他們有什麼特點呢?首先,他們比較理解我們在做的事情,知道自媒體是一個什麼樣的行業。其次,他們自身更加擅長表達,面對鏡頭也不打怵了。同時,我們已經成為了一個有體量的賬號,之後他與我們共創,我可以去幫他獲得更多的流量和曝光,這對他本身賬號的運營和發展也是有幫助的。
所以在這樣一種新的利益互惠的關係之下,這些同學就會更願意來到我們的賬號,我們去跟他交流溝通成本也會更低一點。
小趙:除了流量之外,學霸們還從清年閣還獲得了什麼?
張博宇:首先清華跟北大同學他們都有一個認知,叫做我需要去為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比如説像清華內部,基本上每一個本科生都會參與社會實踐,特別是做支教,去某一箇中學半個月,講課或者帶小朋友玩。他們都會有一個認知,就是我得去為社會做貢獻,去到社會需要我的地方。
然後當我去跟他們講,我們可以通過互聯網、通過自媒體去做到這個事情,並把它做得效率更高、規模更大。他們首先會很願意。這讓他們能夠獲得對於這些使命的認可,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意義感的確定。
其實在我的理解中,對社會做貢獻是超出於清北學霸這個身份的。我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會想到的是人的意義是什麼,然後再由此進階到他可以通過為他人做出貢獻、為社會做出貢獻來獲得自己意義的確立。當然,如果説你作為一個清華和北大的學生,擁有更多的資源,或者説別人用更多的資源去培養你,那麼你去加倍地回饋於這個社會,加倍地去為這個社會創造價值,也是理所應當的。
小趙:您如何看待“學霸光環”給予清年閣本身的關注?
張博宇:現在社會上,更確切地説是自媒體行業裏的一個共識,就是大家會關注你作為一個清華或者北大的學生,在過什麼樣的生活,有了怎樣的人生,選擇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在什麼樣的地方——這確實是一個客觀的事實。真正區分開人的,是你用了這個關注度去做什麼樣的事,做什麼樣的選擇。可能壞的人,或者説我並不太喜歡的那些人,他們會用這個傳播焦慮,或者販賣不好的產品和劣質的課程,去為自己謀利。但我們選擇用關注度去引導大家做知識的分享,做抹平信息差的一些舉動。我們也在通過內容,努力打破“學霸只會學習”的刻板印象,展現他們如何選擇專業、尋找熱愛、規劃人生的完整面貌。
小趙:清年閣目前如何維持運營?如何平衡商業化和分享知識的目標?
張博宇:目前的收入主要來自平台激勵分成和廣告商單,廣告佔絕大部分,比例大概是9:1。我們拒絕賣課,雖然那會帶來巨大收益。確實,有很多幾乎同類型的博主,他們走過這條路,如果把從名校光環得到的注意力變成了付費知識內容去售賣的話,會有非常多人購買,你所得到的收益也是非常巨大的。但商業化只是一個重要的手段,不是目的。賣課這個事情,要是我非常努力地去做,把一切的精力都放在它上面了,它就不是手段了,而是成為了目的本身,所以我們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我們也不能一點商業化都不做。我們需要商業化來維持住正常的運營,讓我們能夠去產出更好的內容,去服務更多的人,帶來更大的價值。這一定都得用錢去推動,不可能説我們幾個孩子,幾個學生振臂一呼,什麼事都能做成,這不是現代社會能 work 的方式。雖然拒絕做某些課程,但我們還有廣告的收益,還有平台的分成。這些現在足以讓我們能夠往下推進,接着去做我們想要的內容。
對於公益化和商業化的平衡,我瞭解到美國有一個概念叫做社會創業。有些人,他們是完全的NGO,只用公益的手段去解決這個社會的問題;有另外一羣人,他們是完全的商人,要找到社會上沒有被滿足的需求,然後提供商品去獲得利潤。但有一部分人他是夾在中間的,就是他們是用商業的手段去解決一個社會存在的問題,用商業的方式“降維打擊”地進入到公益領域,然後把它做好。
其實我是挺欣賞他們的這個想法,就是因為商業的背後有價值的追尋——就是我做這個事情一定要它足夠的有價值。只要你遵循着創造價值、為他人帶來好處這樣一條主線的話,就能夠在完全的商業化和完全的公益化中間達到中庸和平衡,然後去把這個事情更好地完成。
小趙:今年6月份你們去了縣域高中送“情報”,這段經歷給您帶來了什麼感受?
張博宇:那是清年閣第一次在線下接觸高中學生。在之前的這一年多時間裏,每一個粉絲對我來説,其實都只是一個頭像、一個暱稱,加上一句評論或者私信——這就是一個人了。他可能表達今天的開心,表達了考試失利的難過,然後問我們問題,我們與他互動,僅此而已。但當你真正見到那200多個坐滿階梯教室的學生時,才發現每個人都是那麼生動、立體的個體。他們腦子裏有各種想法,對未來充滿迷茫,面對考試感到焦慮。這個時候你才會真正意識到,原來我們每一天服務的這600多萬人,他們都是這樣一個個擁有自己的夢想、等待着去找到自己的人。所以我們一定要把我們自己的內容做好,去引導他們、服務他們。哪怕説只是去為他們做一次的答疑解惑,我覺得都是有它的價值的。
那次線下活動當中,我們是和“山河同舟”項目的小夥伴們一起去的。
他們是赴縣域高中進行高考政策與專業分享的這樣一個組織。這其實是清華里面很常見的一種形式,基本上每一個暑假都會有數十支甚至近百支這樣的隊伍前往全國、甚至是全球各地。他們都每一個支隊都有不同的使命,有的可能是調研當地的發展情況,有的可能就是去做支教。
“山河同舟”的使命很明確,就是要去山河四省——山西、山東、河南、河北——的縣域高中去做專業分享和高考政策的指導。因為大家發現,很多縣域高中的孩子們,他們考得分數很高,但因為不瞭解報考政策,不知道強基計劃與錄取批次的區別,不知道哪個專業好,哪個學校好,所以總是高分低報。“山河同舟”的大部分成員都是從縣域高中考到清華的,他們就想以這種方式去回饋他們的故鄉,回饋同他們母校一樣的其他的縣域中學。
當時我看到他們這樣的存在,就覺得非常純粹,想着能不能一起做一些事情。我們的第一次合作是在今年高考之後的志願填報階段。我們每一年都想做專業的分享,給大家講一講這是個什麼專業,它學哪些課,未來的就業情況如何——類似這樣的內容。今年我就請了他們支隊的七八名同學來到我這裏出鏡,做了分享。同時今年暑假,他們派出了大概8個支隊前往全國各地,需要差旅、住宿的費用。我就選擇用捐贈的方式去資助他們完成這樣的使命。
未來我覺得我們的合作之旅應該還會很長,因為大家對於彌合信息差,盡力推動教育公平有相同的願景。然後這一次實踐也讓我看到了,如果説未來清年閣要去做線下活動的話,跟清華的社會實踐隊伍合作可能是一個能跑通的方式。他們對於線下活動的熟悉,也能夠幫助我們去更好地融入線下,發揮我們的作用。
小趙:對於無法上網的同學來説,清年閣的一些知識分享它仍是無法獲得的。對於能上網的同學來説,也存在於一個信息繭房的問題。那清年閣在致力於彌合信息差的同時,是否也會帶來新的信息差?在彌合信息差方面,清年閣有哪些侷限?
張博宇: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一些來自教育資源不充分地區的同學,他們不能享受最先進的教學方法,最先進的知識,這可能是他們面對的信息差。有了清年閣之後,我們儘量地把一部分優秀的解題方法和思路,用互聯網的形式在自媒體平台上帶給更多人,這是我們對於這個信息差的解決。然而就像您説的,那些沒有手機、無法上網的同學,是接觸不到清年閣這樣的平台的。他們跟有手機、能接觸到互聯網的這部分同學,形成了一個相對於清年閣的信息差。好像信息差這個東西是個悖論,就它是一個永遠都相對存在的問題,你不論是做出了怎樣的努力去解決了上一個問題,但你的本身的存在,好像也就帶來了新的信息的不平等、不對稱。
但我覺得清年閣可以儘可能地再去擴大它自己的影響力,擴大它的覆蓋面。我們現在只有線上的形式,未來可以做出更多線下的、能夠基於我們願景的產品,然後讓更多的觸角觸及到全國各地的同學們。這可能就是一個盡力地把這堵信息的高牆推倒推低的過程。
然而,在2025年8月份的今天,清年閣對於教育公平或者説彌合教育信息差所做的貢獻仍然是十分有限的。
清年閣目前做的事情一言以蔽之就是叫:我把上了清華孩子們的學習方法,對於這道題目的理解對於課堂上老師已經講過的這些知識點給大家呈現出來。
但是除此之外,清年閣基本什麼都還沒做。
那這些事情我覺得在互聯網這個平台上,已經有很多相似的內容了。只不過可能在我們之前,你想去獲得清華孩子的這些內容,你可能需要付費,或者説你可能需要用不同的途徑,可能慢了一些,路徑長了一點,不像你點開抖音就是我們這樣的快速,但是終究還是有的。所以我會説,清年閣在目前為止做出的這些努力是十分有限的。
那你會説,既然都説了做的這個事情還這麼有限,那你為什麼要做呢?
首先就是這個事情,絕對是一個不嫌多的事。我們需要去讓大家看到有一幫年輕人願意為了這個夢想,為了他們嘴裏説的那個理想主義的——我要去推動教育公平,我要去彌合信息差——做出他們自己的努力。哪怕説他們折騰了一年,到頭來好像也就是這麼回事。哪怕説他們未來還想折騰 10 年,但這就是得看他願不願意邁出這一步。邁出這一步,我覺得是最關鍵最重要的。
雖然我們目前還沒有真正搞出什麼名堂,但我們會積累起影響力。我想在未來用這份影響力去做出一些真正能夠去推動國家的教育變得更好,真正能夠去參與到解決教育公平這個系統性問題之中。這是未來肯定我會去做的。
小趙:現在清年閣賬號的大部分內容,仍然聚焦於應試教育技巧的分享。它會不會再加劇或者是加固“唯分數論”?
張博宇:我覺得“唯分數論”絕對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事情,不論是清年閣還是我自己,都是非常堅決地站在他的對立面的。
但是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一個考核體系:社會上可能90%的人還是在考試,還是在學習高中知識,他需要把這個事情弄懂,服務於接下來的發展。這是數字告訴我的,我相信90%這個數字沒有被高估。同時,清華里同學可能就是99%的人都比較擅長這個事情。我就可以把他們拉過來,去為這個需求提供上這樣的供給,這就是我們現在的做法。
那如何去確保我們不會滑向唯分數論的那個極端呢?就是我覺得就是看我們的初心,看我們的夢想。我們想去做的事情,絕非是推動應試教育的風氣。我們現在去做這樣一種需求跟供給的匹配,是為了在自媒體上儘快地成長起來,我們需要去積累自己的影響力,之後才能去真正為中國教育做出事業,做出自己的貢獻。
小趙:但有沒有可能存在這種情況?一些家長——清年閣現在的粉絲羣體大部分都是家長——看到了清年閣的一些視頻,看到了清華北大學生的優秀,告訴孩子説一定要考上清華北大,考上好學校是一件多麼棒的事情,而如果沒有考上好學校,就好像是一件不可知、沒有未來的事情。
張博宇:您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我剛才設身處地代入了一下一些家長的想法,説不定真的會有這樣的感覺啊。這個事我一定得好好想一想,怎麼能夠避免呢?
您在説的時候,我想到我跟我的合夥人之前談過的兩個新選題的方向。其中一個是我合夥人提出的,他説清年閣要儘快地脱離清華北大。清年閣是給青年的閣,青年是他的主題。我們想要做的其實是號召、呼籲全國各地的青年能夠都像我們一樣去跳出來,去做知識的分享,去做他所擅長的內容。
我的合夥人當時還建了一個賬號叫財想家。他是中央財經大學的,他説他自己也要建一箇中央財經大學的青年閣,就名字叫財想家,然後做財經方面的知識分享,做了四期。他就是在踐行探索那個想法:我要讓清年閣不是隻有清華北大,我們每一箇中國青年都可以跳出來在自媒體平台上發表自己的想法,去為社會做貢獻。你是清年閣,你可以去講高考知識;我是財想家,可以去講財經知識;我來自職業教育學校,可以分享一些職業技能——我們平時都很喜歡看。但像這樣的事情,確實需要去推動,需要讓這個事情聲聲入耳、深入人心,否則就會變成像您説的那樣,就是大家看到只有清華和北大能做好這件事情,只有考上了清華和北大,你的人生才算成功。
小趙:您對中國的職業教育有什麼樣的看法?
張博宇: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職業教育這個概念,我很仔細地研究過兩次。一次應該是2022年的暑假,我們去了德國參加社會實踐。德國是一個很典型的雙元制教學體系。他們幾乎所有的孩子在初中和高中有多次可以反覆橫跳般地選擇——我未來究竟是要去大學(university )去做一個研究者,還是要去學院(college)學一門技術,或者去進入到工廠直接跟着一個師傅做學徒?他們在學院中一半的培養時間都是在一個企業之中完成的。你可以隨時選擇,我把每一條路的通路徑都給你打通了,你在每一條路徑上都能獲得尊嚴,都能養活我的家庭,都能成長為一個很好的人。
那時候我才十九歲,我説這個挺酷啊!因為像我身邊的很多同學,他們並沒有這樣的選擇權,大家都在去向同樣一個目標,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樣地去努力。所以我在德國同齡人身上看到了我身邊同學們所沒有的那種好奇心和鬆弛感,那種——不斷地尋找我到底喜歡哪個方向,一旦我找到了那一個,就會投入進去,把它做成我的事業——所謂的“匠人精神”。這些確實是我們現在身邊同學所缺失的。
第二次認識職業教育時候,是做了清年閣之後。當時我開始對教育開始感興趣了,所以在24年9月份去了清華的教育學院,拜訪了韓錫斌教授,他是研究職業教育的一位專家。他向我提到了中國職業教育發展不充分的種種問題。這些不充分確實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我們的孩子只能不斷地“內卷”,然後等他們一路拼搏上去了,進入了大學,卻發現就業市場已經過分得飽和了,大學生已經過分得多了,需要大學技能的崗位,已經過分得被競爭了。然後還有一部分人會感覺到:我被分流了,我沒有能夠去走上那條考大學的路,那我的人生已經徹底完蛋了,前面給我鋪好那些路,你就不要再跟我講了。我能看到這樣的現象屢屢地發生,所以確實是非常令人痛心。
同時互聯網上也有這樣的聲音説:嘿,專科的時候,我一個月的工資是5000塊錢,然後我努力專升本了,我現在工資是3000塊錢。這樣的玩笑話確實也反映出來了現在市場上供需結構的變化。也許這樣的市場變化會倒逼着我們的教育體系發生變革,或者更重要的是,它會倒逼着我們家長和孩子們的心智發生變化。就是大家會覺得,原來我的孩子在小的時候,他對於某一項職業特別感興趣,進入職業教育學校之後,他未來的路徑好像比別人家參加高考的孩子還有出路,他也能夠養活自己,他也能很有尊嚴,找到自己的價值。也許當這個時候來到之後,我們的職業教育體系和大家對於職業教育的認知會有一個 180 度的轉彎。而且這幾年的市場環境,還有真實的就業數據,也在告訴着我們,這樣的拐點或許不會太遠了。
小趙:最後一個問題,清年閣創建的初衷是什麼?你們到底想要去解決一個什麼樣的問題?
張博宇:一開始只是一個模糊的願景、模糊的想法。我身邊的很多同學,在剛進入了大學的時候,不知道被哪裏輸入了一個消息,叫我這大學三年就是要去為保研而奮鬥。我需要把我的每堂課都刷得近乎滿分,要想盡辦法地去奪得各種獎項,去在我的同輩之中卷出來那個高度,我才能完成保研。但我去問我的同學,你為什麼要選擇讀研究生?你熱愛做科研嗎?他説我不知道,我身邊同學都這樣做呀,那我就去唄。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這教育是不是出了點啥問題?因為我雖然之前不懂,但我也看過一些書。書上不是説,教育要去實現人自身的價值?懷特海不是説,教育要有三個不同的階段,中間還需要有浪漫階段?怎麼我們上來都這麼功利化?
但問題到底出在哪呢?我看不到。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出問題了,要去改一改。我一個大三的航空航天系學生好像也沒啥資源,也沒有錢,沒有能力,沒有理論知識,好像自媒體這是一個門檻比較低,好像還蠻適合我的。我們就和我的小夥伴一起選擇開始做了。
最開始就憑着直覺,我們設立了四個學院,對應着我們覺得未來會對人類產生很大影響的四個方面。第一個叫做高考學院,就是我們現在絕大多數孩子,他們在18歲之前要經歷的這個過程,就服務於這18年。第二個是AI學院,因為AI現在以一個不可阻擋的勢頭正在全面地改變人類社會。第三個是藝術學院,因為藝術守護了人們的審美,可能未來不被 AI 替代,就是靠審美。最後一個是宇宙學院,這回答了人類存在的終極問題,就是人的意義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們祖先在幾千萬年前要抬頭去仰望星空去?這可能是 AI 替代人類之後,人類需要訴諸意義的地方。
這四個學院的名字從清年閣賬號建立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掛在簡介裏面。這一年多來,我們一邊在用高考學院去擴大影響力,同時也在做其他三個學院的第一期視頻的試點,第二期視頻的迭代,第三期視頻的嘗試。
接下來的這一個學期,我們的重心將放在AI學院上,這其實就是在按照我們最開始的初心和夢想在實踐。我們將用有趣、好玩、有流量的視頻形式告訴大家:原來 AI 融入進我們的教育場景之後,有這麼多的可能;原來我們現在不必焦慮於未來找不到就業的方向;原來我們現在不必每天在圖書館裏內卷,不必每天跟我的同輩們勾心鬥角;原來AI 可以釋放我們人這麼大的潛力,讓我們能找到價值。
做好這些視頻的內容,其實就是未來清年閣能幫到這個社會的一個方面。
小趙:您描述的這些未來真的很讓人期待。
張博宇:是的,但路漫漫其修遠兮,就得上下求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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