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一旦特朗普掌握了這個“撒手鐧”,影響將遠超議息會議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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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金鐘】
特朗普終於“等”來了美聯儲降息。9月17日,美聯儲降息0.25%,這是他第二個總統任內的第一次降息。
自今年初上任以來,特朗普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在社交媒體上公開要求美聯儲現任主席鮑威爾降息,過去幾個月更是強硬施壓。當他發現直接解僱鮑威爾會存在很大的法律爭議以及將造成金融市場動盪時,就轉而指使其手下拿着放大鏡去找鮑威爾一方的各種過錯和把柄,比如鮑威爾時期翻修美聯儲辦公大樓的超支情況。
特朗普還指控美聯儲理事會理事麗薩·庫克在辦理購房貸款時,在申請文件上提供不實信息,以並此為藉口解僱了庫克。隨後,庫克在法院起訴特朗普越權,目前的聯邦法院判決中庫克依舊保留職位,但這個官司已經打到最高法院。

特朗普在視察美聯儲翻修工程期間與鮑威爾會面 視覺中國
此次降息決議出來後,美聯儲議息會議的成員們目前預期2025年會再實施兩次降息,每次0.25%。而2026年只准備降息一次。
對於金融市場來説,降息的消息早在幾天前就已廣為人知,因此降息結束後金融市場並沒有發生顯著波動。
當然,目前這個降息步伐在特朗普眼中是遠遠不夠的。在美聯儲議息會議前,特朗普就一直主張要降息0.5%。他指定的新任美聯儲理事斯蒂芬·米蘭(Stephen Miran),也是這次議息會議中唯一一個投票要求降息0.5%的成員。在這次議息會議結束後,特朗普還向最高法院提議,要求在最高法院審理麗薩·庫克解僱案件時,中止庫克在美聯儲議息會議的職務和投票權。

“海湖莊園協議”總設計師斯蒂芬·米蘭出任美聯儲理事 彭博社截圖
特朗普如此專注於將麗薩·庫克的美聯儲理事會席位爭奪到手,背後自然有他的原因。
目前擁有美聯儲議息會議投票權的成員有12個人。其中7個人是包括主席在內的美聯儲理事會理事。另外5人是來自美聯儲12個地區銀行主席,其中紐約美聯儲銀行主席是利息會議的常任成員,其他4個席位則在剩下11個地區銀行主席間輪流擔任。
我們在以前的文章中曾介紹過,現任美聯儲主席鮑威爾的任期將在2026年5月到期。鮑威爾雖然是特朗普提名的,但他和特朗普之間的政治分歧很大,這也是特朗普千方百計要讓他下台的主要原因。2026年5月鮑威爾不再擔任主席後,他的理事席位仍有2年,將於2028年1月到期。
而現任美聯儲理事中還有兩個人是特朗普第一任期內由他提名的——米歇爾·鮑曼(Michelle W. Bowman)和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J. Waller),加上在議息會議前火線上任的斯蒂芬·米蘭,特朗普目前在理事會中擁有3個席位,還差1席就能掌控理事會多數席位。而如果他能順利解僱麗薩·庫克,那就有機會可以再安插一名美聯儲理事,完成對美聯儲理事會多數席位的控制權。
而特朗普一旦掌握了美聯儲理事會多數席位控制權,將有機會影響到12個美聯儲地區銀行主席職位的人事選拔決策。
美聯儲12個地區銀行的現任主席將全部於2026年2月到期,不管是現任主席謀求繼任還是選擇新人,最終人選都需要美聯儲理事會的批准通過才能生效。在過去幾十年的歷史上,美聯儲12個地區銀行將主席人選上報以後,理事會只是按照慣例象徵性的走一遍程序,從未出現否決地區銀行主席人選的情況。
但是,如果特朗普真的順利掌控了理事會的多數席位,那就可以打破慣例,在2026年2月之後通過理事會否決不合自己心意的地區銀行主席人選,迫使各個地區銀行推舉那些屬於特朗普政治派系的人擔任主席。
如此一來,特朗普就將完全掌控了美聯儲決策層的人事變動,控制美聯儲議息會議的絕對多數投票權,完完全全將美聯儲的貨幣政策控制在自己手裏。
這樣的前景一旦成為現實,其影響將遠遠超過短期內幾次議息會議的決策結果。美聯儲所剩無幾的獨立性將完全喪失,貨幣政策恐怕會完全成為特朗普手中的政治工具。
可以想象,到那時,美國短期利率將大幅度下跌,而美聯儲還有極大可能重新啓動貨幣寬鬆政策,中長期利率在美聯儲大量購買國債的前提下也會下跌,美國未來幾個月開始的大規模舊債換新債的波動,在市場上資金供應大規模增加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平穩度過。當然,那時美元還將進一步大幅貶值。
而當前美國的宏觀經濟情況和過去幾年一樣,處於極端兩極分化的境地。
美國前10%的中高收入者,尤其是手裏有金融資產的那部分人,在節節新高的美股市場推動下,資產高速增長,他們的消費依舊強勁,幾乎已經佔到美國總消費的半壁江山。
而後面90%的美國普通人,沒有在美國資產泡沫中獲得什麼收益,反而還要繼續被高通脹擠壓生存空間。根據美國一些大公司的財報顯示,很多中產階級消費降級,開始轉移到原本低收入階層常去的沃爾瑪和麥當勞消費,而那些原本經常光顧麥當勞的低收入階層則進一步降級,減少在外用餐次數,轉而開始在家做飯來節省開支。
而在關税戰的背景下,美國通貨膨脹又開始走高,鮑威爾自己也説原本打算在上半年降息,但在關税大漲的背景下被迫將降息推遲到9月。
同時,特朗普驅除非法移民的手段愈加極端,就連投資美國的韓企派來幫助建廠的幾百名技術工人都被戴上手銬腳鐐公開關押,更不用説那些為美國提供廉價服務和勞動的最底層南美移民們了。最新的公開數據是,非法移民遣返行動大概減少了一百多萬底層勞動力供給,影響到製造業、農業、建築、旅館餐飲服務業等各個行業。這些勞動力的減少,同樣推高了生活必需品和日常服務的價格。

美國移民與海關執法局突襲在美韓企工廠,打擊非法移民,帶走近500人。
此外,在年底前還有一個會推高通脹的事件即將發生:由於特朗普剛剛通過的減税計劃將削減美國政府對醫保的投入,大批擔心失去醫療保障的美國人趁着保險還在生效的時候抓緊去醫院看病,美國醫療保險公司第二季度開始普遍出現大幅度的保險賠付上升導致的經營虧損,可以預期這樣的虧損會一直持續到年底。
美國醫療保險計劃是一年一保,接近年底的時候醫療保險公司會公佈2026年保險政策和保費變化。可以肯定的是,所有醫療保險公司必然會大幅度增加保費或降低保險賠付水平以抵消損失。因此,明年醫保保費上漲和醫療開支增加也會推動通脹持續上漲。
而特朗普自己推動的醫療政策也是自相矛盾,一方面他在社交媒體上喊話醫藥公司大幅降價,另一方面又要威脅給藥品及原料進口增加100%以上的關税。如果醫藥關税真的落地,藥品價格也必然上漲。
拜登時期的前例還歷歷在目,哪怕股市漲得再好,通脹導致的大部分人生活水平下降也一定會讓執政黨付出慘重的政治代價。
按照這條路徑看到2026年,可以預期美聯儲即將到來的大規模貨幣寬鬆政策,將進一步加大美國社會貧富差距的撕裂,股市最初的上漲無法降低普通人的怨恨和不滿。
而隨着2026年中期選舉的臨近,民眾怨氣加大造成政治風險上升,將導致處於泡沫頂端的股市出現大規模調整的風險。當然,特朗普本人就是藉着這種怨氣在2024年選舉中大獲全勝,他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危害。因此,除了利用美國政治規則不擇手段的獲得儘可能大的內部優勢——如在各州重新劃分選區,用法律手段打擊民主黨的各級外圍組織和籌款機構,利用監管機構控制收購各種網絡和傳統媒體和下架那些支持民主黨的各類節目,也有很大可能會將內部矛盾向外部轉移——比如大規模排外或者在外部挑起紛爭。
對中國來説,美聯儲降息和未來很有可能發生的大規模貨幣寬鬆,將首先降低國內資本外流的壓力。美國金融市場未來幾個月的烈火烹油,也會帶動世界各地的金融市場欣欣向榮。但是,當時間接近明年中期選舉時,美國政治風險可能導致的國際局勢變化危機,很可能會傳導到各國金融市場上。相信比起明年,2025年的風風雨雨都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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