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研究所:新疆的現代建設,超乎很多人的想象
guancha
編者按**:**1949年9月,新疆和平解放。1955年10月1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正式成立,開創了新疆發展的新紀元。
在過去70年裏,這片“三山夾兩盆”之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傳統與現代裏,在多民族共生中,長出了一種獨特的生命力。
本文節選自中信出版集團2025年10月出版的新書《什麼是新疆》,以權威數據和鮮活敍事詮釋了新疆令人驚歎的現代建設。值此佳節,觀察者網刊載此文,以饗讀者。
【文/星球研究所】
數千年的悠久歷史在新疆創造了一片文明的海洋。在現代視角下,這裏是一片藴藏着無窮潛力的海洋,既有孕育瓜果的千里沃野,也有能量湧動的礦山油田。
然而,在70多年前,這片潛力之海還未被挖掘,被牢牢封印。新中國成立前夕,新疆人均糧食佔有量僅有195千克,公路通車里程也只有3361千米,連一根鐵釘都要從國外進口。人們居於沃土之上,卻過着吃不飽、穿不暖的貧苦生活。
如何解除封印,將無形的潛力變為有形的物產?建設,是新一代新疆人給出的答案。
建設,讓今天的新疆人均糧食產量高達880多千克,不僅早已實現自足,還源源不斷地供給全國,這裏化身為物產的海洋。
建設,讓今天的新疆終於有能力吸取深藏的能量,2024年原煤產量為5.43億噸,原油產量為3295.8萬噸,天然氣產量為422.7億立方米等,這裏宛如資源的海洋。
建設,讓今天的新疆擁有全國數量最多(27座)的民用機場、里程高達23萬千米的公路網絡、近1萬千米的鐵路網絡,這裏成為物流的海洋。
置身於潛力的海洋,建設改變新疆。
在中國這片遼闊的土地面前,人類顯得如此渺小。但無數的微小瞬間若匯聚在一起,就能喚醒新疆最蓬勃的田野、最富饒的荒原。
一、蓬勃的田野
新疆的田野,幾乎能“種”出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它用中國5%的耕地和園地,種出了全國22%的葡萄、45%的紅棗、55%的甜菜、80%的加工番茄、92%的棉花……在衞星視角下,碧綠的葡萄溝、雪白的棉花地和火紅的辣椒曬場就像給大地鋪上了一塊色彩斑斕的地毯。你置身其中,就彷彿掉進一汪洋溢着瓜果香氣的繽紛海洋,放眼望去,無邊無際。

戈壁灘上的曬場 攝影@李旭
這是一片最蓬勃的田野,無窮的潛力蟄伏其中。然而,在成為中國的超級糧倉之前,這裏大多隻是尚未開墾的荒地。從荒地到糧倉,新疆是如何做到的?這要從沙海中的“生命之島”綠洲講起。
壹·綠洲之困
攤開地圖,你會發現新疆近2/3的面積都被荒漠佔領。前赴後繼奔來的河流突出重圍,在盆地邊緣及河谷地帶滋養出一個個“生命之島”,這就是天然綠洲。
數百個綠洲就像沙海中憑空冒出的碧玉,黃綠地帶之間沒有任何過渡,蓬勃的生機與荒涼的沙漠戈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既珍貴又奇異。在吐魯番,綠洲是火焰山腳下藤蔓纏繞的葡萄溝;在哈密,綠洲是戈壁灘旁甜香四溢的瓜田;在庫爾勒,綠洲則是黃沙之中果實累累的梨園。

焉耆葡萄種植基地 攝影@盧奕霖
天然綠洲只佔新疆總面積的約5%,卻是這片大地的精華所在。
它們大多位於山前的沖積扇平原,或位於河流沿岸的沖積平原,土壤肥沃,地形平坦,灌溉便利,天然適宜農業耕作。更重要的是,這裏還擁有極其優越的光熱條件,全年日照時長可達2600多小時,比南海之濱的廣州足足多了1000小時。漫長而温暖的白天促進光合作用生產養分;到了晚上,沙漠温度驟降,又減少了呼吸作用對養分的消耗。作物養分從而不斷積累,果肉飽滿,味甜如蜜,新疆也獲得了“瓜果之鄉”的美名。除了瓜果,這裏還適宜棉花等作物的生長,是發展農業的理想之地。
然而,人們對這片土地的開發並沒有理想中那麼順利。
無情的風沙是綠洲的“頭號殺手”。天然綠洲面積狹小,往往被浩瀚的沙漠或戈壁包圍。狂風席捲着粗糲的風沙,將本就零散的綠洲撕碎,甚至完全吞沒。昔日繁華的樓蘭,如今已消失在黃沙之中,只留下一片殘破的廢墟。千百年來,風沙不休,許多綠洲依然難逃被風沙掩埋的宿命。
在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邊緣,部分沙丘曾以每年2~5米的速度侵蝕綠洲。過去,塔克拉瑪干南部的策勒縣,因風沙的侵襲無奈被迫三次搬遷。鄰近的于田縣,一年中有超過一半的時間被沙塵天氣籠罩,頻繁肆虐的酷熱幹風使得作物絕收,當地百姓的生活因此陷入了艱難的境地。
加劇人們艱難處境的不只風沙,還有落後的生產力。20世紀五六十年代,新疆的產業格局仍以傳統農牧業為主體,土地靠木犁翻耕,肥料靠肩挑人扛,麥子靠鐮刀收割,幾畝地就需要全家人竭盡全力打理,糧食平均畝產只有100多千克。
這種粗放型的耕作方式不僅效率低下,還極有可能破壞土地潛力。例如,人們長期採用的大水漫灌方式,除了造成水資源的大量浪費,更嚴重的是會導致地下水位上升。土壤中的鹽分也隨之上升到地表,隨着水分蒸發,鹽分逐漸在土壤表層累積,造成土壤鹽鹼化。原本肥沃的土地,不得不因鹽鹼化的逐漸加劇而被迫棄耕。
有限的綠洲,難以維繫當地百姓的基本生計。1954年,中共中央命令駐新疆人民解放軍第二、第六軍大部,第五軍大部,第二十二兵團全部,集體就地轉業,脱離國防部隊序列,組建“中國人民解放軍新疆軍區生產建設兵團”,其使命是推動新疆發展、增進民族團結、維護社會穩定、鞏固國家邊防。他們與當地百姓一起,用現代科技的力量激活這片土地的潛力,讓“生命之島”變為“物產之海”。
貳·再造生機
首先要解決的是風沙。
分佈在沙漠邊緣的兵團團場成了抵禦風沙的第一道屏障。自進駐以來,兵團職工就持續在綠洲邊緣和農田周圍種植各種防護林。1978年,隨着“三北”防護林體系工程拉開帷幕,新疆作為中國西北地區的重要“戰場”,正式開展大規模的植樹造林活動。在水資源條件較好的區域,人們精心挑選梭梭、紅柳等適應沙漠氣候的植物,利用它們發達的根系牢牢鎖住流沙,這種治沙模式被稱為“生物治沙”模式。在不具備水資源條件的地區,“工程治沙”模式則大顯身手:人們將秸稈、麥草等編織成1米見方的“草方格”,或者佈設高立式沙障,將流動的沙丘切割固化。

“植物大軍”護航G216國道 攝影@楊捷
隨着科技發展,近年來,一種新的治沙模式得以推廣。人們在沙漠中豎起光伏板遮擋陽光,實現“板上發電、板間種植、板下固沙”的良性循環,這就是“光伏治沙”模式。
2024年11月28日,人們種下的最後一棵玫瑰苗在於田縣生根,環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長達3046千米的綠色阻沙防護帶終於實現了鎖邊“合龍”。在與風沙持續數千年的鬥爭中,這片曾經飽受風沙侵襲的土地正逐漸走出“沙進人退”的困境,煥發新的生機。

塔克拉瑪干沙漠“鎖邊工程”的草方格 攝影@鄒懿
人們守住了原有的陣地,還要想辦法創造更多的綠洲,其中的關鍵就在於水。不同於刻板印象,新疆的水資源總量並不低,人均水資源量更是全國平均水平的1.8倍。新疆缺的是特定時間、特定地點的水,也就是説,它是由時空分佈不均導致的結構性缺水。因此,對水資源進行科學合理的使用和調配,就顯得尤為重要。
第一步是“節流”,充分利用僅有的水,儘可能地提高水資源的利用率。這裏降水量少而蒸發量大,早在2000多年前,吐魯番、哈密一帶的農民就通過坎兒井減少引水過程中的損失。但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建造坎兒井,在其他地區,人們只能修建明渠灌溉農田。為了減少渠道滲漏,人們利用塑料薄膜、混凝土等材料為溝渠穿上“防滲鎧甲”。
但防滲溝渠只解決了向下滲漏的問題,並未減少向上蒸發的損失。20世紀70年代末,新疆引進高效節水灌溉技術進行試驗示範。你可以選擇“上門服務”,通過管道直接將水送到作物根部附近,是為滴灌;也可以選擇“化整為零”,使用高壓噴頭將水流變成細小的水滴,均勻地灑在田間,是為噴灌。

沙漠中採用節水灌溉技術的圓形草場 攝影@林曉麟
在滴灌的基礎上,石河子市結合覆膜種植技術,自主創新發明了大田棉花膜下滴灌技術,在滴灌毛管上覆蓋一層地膜,進一步減少水分蒸發,平均用水量只佔傳統灌溉用水量的12%。水資源有限,倒逼新疆成了全國規模最大的節水灌溉集中區,節水灌溉面積佔播種面積的一半以上。
光“節流”還不夠,還需要“開源”,想方設法獲得更多的水。於是,一個個“人造湖泊”水庫誕生了。它們鎮守在江河之上,深藍的湖水與不遠處的綠洲相呼應,不僅能將平時的降水儲存起來用於灌溉,還能在汛期為下游阻擋洪水,有的還兼具發電功能。
截至2024年底,新疆總共擁有655座水庫,總蓄水量246.82億立方米,相當於1700多個西湖。其中規模最大的是位於葉爾羌河上的阿爾塔什水利樞紐工程,這一水利樞紐工程被譽為“新疆的三峽”。正在建設的大石峽水利樞紐工程,憑藉247米的壩高,建成後將成為世界上最高的混凝土面板沙礫石壩。它建成後,阿克蘇河流域800餘萬畝的農田春旱問題都將得到緩解。它們與其他大大小小的分水樞紐、生態閘門及引水渠道,共同編織了一張縱橫交錯的新疆水網,滋潤出大片生機盎然的人工綠洲。
除了儘可能利用原本的天然降水,人們還主動出擊,“向天借水”。新疆空中雲水資源豐富,但僅約一成轉化成了降水,人工降雨則是開闢水源的新方法。氣候乾旱的新疆是我國最早使用人工降雨技術的省區之一,目前人工增水作業點位高達千餘個,作業規模位居全國之首。隨着技術進步,增水方式也不斷升級。2017年,人們在新疆巴里坤草原成功進行人工降雨,這也是國內首次在複雜天氣下利用無人機實現降水。

阿爾塔什水利樞紐工程 攝影@王世鑫
不斷完善的水網,讓新疆不用“靠天吃飯”也能把地種好。最終,新疆通過“節流”挖掘綠洲內部的潛力,通過“開源”創造新的綠洲。在近8萬平方千米的天然綠洲的基礎上,這裏建設了10萬平方千米的人工綠洲,人工綠洲總面積比新中國成立之初的面積擴大了6倍。這些綠洲一年可以生產2330萬噸糧食和1400萬噸林果。在這驚人的生產力背後,還有一種不能忽視的力量。
叁·沃野引擎
如果在新疆種棉花,100畝棉花地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答案也許超出想象:只需要一個人!
新疆的農田大多位於山前或盆地內的平原,地形平坦,土地集中連片,非常利於大規模的機械耕作。在政策的支持和科技創新的刺激下,新疆成為全國農業機械化程度最高的地區之一。以棉花為例,從播種到收穫,整個流程的綜合機械化率達97%以上。春耕時節,在北斗衞星的引導下,一排排大馬力播種機按照規定路線自動駕駛並鋪上地膜。在生長時節,一架架無人機會穿梭田間噴灑農藥,再配合自動化滴灌系統實現精準灌溉。到了收穫季節,一台採棉機就能完成採棉、集棉、打包等全套流程,15分鐘就能打包出一個重達2噸的“巨型棉包”。
而在十多年前,這些工作還是由來自河南、四川等地的“採棉大軍”完成的。有時候為了搶在天氣變化之前採完棉花,新疆的機關幹部、學生乃至醫務人員都要下地採摘,可是每人每天只能採摘約60千克棉花。

阿克蘇地區的人們在採收辣椒 攝影@袁歡歡
機械化採收率不斷提升的背後,是成本更低的國產採棉機的高歌猛進。這場科技變革不只影響了棉花產業,還輻射種植業、畜牧業、林果業和園藝業。各種新型機械輪番登場,真正打開了潛力大門。
吐魯番是全國葡萄種植面積最大的城市,這裏的果農會在冬天來臨前將葡萄藤埋入土中以防凍傷,這個過程被稱為“埋藤”。來年春天,果農再將葡萄藤從土裏拔出並重新“上架”,是為“開墩”或“起春藤”。在葡萄種植過程中,埋藤和開墩是農户勞作強度最大的環節。專業的葡萄埋藤機和開墩機應運而生。一台開墩機一天就能完成6~7畝地的開墩工作,至少相當於12個人的工作量。
除了葡萄,新疆的另一種產量王者—番茄,也擁有專屬的收穫機。但是,新疆市場上的番茄收穫機長期依賴進口。2024年7月,首台國產智能番茄收穫機終於在新疆上市。它不僅打破了國外壟斷,還針對新疆廣泛使用地膜的情況進行了優化,新增了清除地膜的裝置,避免地膜纏繞機械影響效率。這樣一台收穫機每小時收穫的番茄高達80噸。
此外,人們培育了更適合機械化的作物品種,比如皮更厚、更耐儲存運輸的加工番茄,植株低矮、集中成熟的矮化型棗樹、蘋果樹等。
今天,新疆農作物的綜合機械化水平在90%以上,遠超全國平均水平(75%)。加上育種技術、温室大棚等其他先進科技,新疆成為影響世界的超級糧倉。例如,全球每4瓶番茄醬中,就有一瓶的原料來自新疆;精河的枸杞、塔城的紅花也早已遠銷東南亞和歐美等地,憑藉獨特的口感和優良的品質,贏得了無數消費者的青睞。
科技的力量除了能讓作物產量實現飛躍式增長,還能在山裏變出“海鮮”。

裝有北斗導航系統的棉花播種機正在勞作 攝影@袁歡歡
在天山深處的尼勒克縣,清澈冷涼的冰川雪水為虹鱒1等冷水魚創造了優質的生長繁育條件,現代科技的力量則讓三文魚的規模化養殖成為現實。在沙漠邊緣,科技的力量讓寸草不生的鹽鹼地煥發生機。人們通過將鹽鹼水改良或調製成人工海水,在這裏建起了新疆首個“海水養殖”基地——紅旗農場水產養殖基地,培育了南美白對蝦、石斑魚等多種海產品。
新疆的物產不只影響餐桌,還影響我們生活的其他方面。比如,你穿的衣服,可能由新疆的長絨棉製成;塗抹的口紅,原料可能是新疆的辣椒;護膚的精油,原料可能是新疆的玫瑰、薰衣草等。
不過,這座超級糧倉並非無懈可擊。無論是天然綠洲,還是人工綠洲,都屬於生態高度敏感區。這裏的生態系統就像一座精密的天平,稍有不慎就可能打破平衡,觸發一系列的災難反應。
因此,我們需要時刻保持對自然的敬畏之心,根據水資源、水環境的承載能力開發土地,用科學的方式延續這片土地的生機。為此,新疆積極推廣節水灌溉等智慧農業技術,實施化學農藥減量替代計劃,縮減放牧規模,引導牧區牛羊養殖向農區轉移,等等,以實現農業的可持續發展。
依靠建設的力量,新疆田野的潛力終於得到釋放,變成瓜果、棉花等物產的海洋。在那些人煙稀少的荒原,還隱藏着另一片富饒的海洋。
二、富饒的荒原
在新疆,最富饒的資源,往往隱藏在最荒涼的地方。那些荒原,就是資源的海洋。
地表之下,藴藏着煤炭、石油、天然氣、金礦、銅礦、鋰礦等154種礦藏,佔全國已發現礦種的88%。地表之上,狂風、烈日、流水又在現代科技的改造下化身為每年超過1161億千瓦時1的清潔電力,足以供全國人民生活使用長達一個月。要解鎖這片資源的海洋,建設是唯一的答案。
首先,我們需要深入地下。
壹·地下寶藏
一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讓新疆富藴縣的可可托海鎮走入人們的視野。但在此前很長一段時間裏,這裏不為人知,只有一個神秘代號“111”,守護着一座驚世寶藏——可可托海三號礦脈。
可可托海所在的阿勒泰地區曾經歷多次強烈的岩漿活動,它們從地層深處帶來了大量稀有金屬。岩漿注入破碎的地下空間,便在不同的温度和壓力條件下冷卻結晶,形成了各種各樣的礦物。中國第一顆原子彈使用的鈹,第一顆氫彈使用的鋰,第一顆人造衞星使用的銫,都來源於此,因此它被人們親切地稱為共和國的“功勳礦”。除了已知的礦物,可可托海還給人們帶來新的驚喜,比如1979年首次發現的新礦物——額爾齊斯石。

雪後的可可托海礦坑 攝影@郭輅達
如果説可可托海是屬於地質學家的“小眾狂歡”,那麼和田就是家喻户曉的“玉石之鄉”。和田甚至還有專門的石頭市場,人稱“石頭巴扎”。不只和田,新疆的寶石就像它的瓜果一樣多彩,紅瑪瑙、綠松石、石榴石、金絲玉,琳琅滿目,熠熠生輝。新疆橫跨古亞洲洋、古特提斯洋兩大構造域,擁有多個古老的造山帶,複雜的地質運動塑造了新疆獨特的成礦環境。整個新疆已探明的礦產有154種,其中,保有查明資源儲量位居全國首位的就有10種。按預測資源量計算,新疆擁有2.19萬億噸煤炭,約佔全國的40%;擁有230億噸石油,約佔全國陸上石油的30%;擁有16萬億立方米天然氣,約佔全國陸上天然氣的34%;等等。
除了能源,新疆還有中國第一個萬噸級地浸砂岩型鈾礦田——伊犁盆地、亞洲資源量最大的鉛鋅礦——和田火燒雲鉛鋅礦,以及世界上迄今為止最大的硫酸鹽型滷水鉀鹽礦牀——羅布泊鉀鹽礦牀。此外,新疆還有預測資源總量為134億噸的鐵礦、6214萬噸的銅礦、3556噸的金礦等。新疆是中國礦產資源最豐富的省區。可以説,新疆就是礦產的海洋。
在準噶爾盆地東南緣的戈壁灘下,埋藏着中國最大的整裝煤田——新疆準東煤田,煤田面積能夠輕鬆覆蓋整個天津。站在巨大的礦坑邊緣,黑漆漆的煤炭就這樣毫無保留地鋪展在你面前,彷彿一片黑色的海洋。數百輛無人駕駛的礦用卡車如同鋼鐵巨獸穿梭其中,負責挖掘和轉移那些凝固的黑色波浪,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閃爍着金色的光芒。隨後,這些煤炭被粉碎後通過30條總長達200千米的封閉輸煤廊道,直接被送到附近的電廠,然後轉化為清潔的電力送往全國。
如果説煤炭是新疆地下凝固的海洋,那麼油氣就是另一種奔湧的江河。新疆油氣資源之豐富,以至於連城市都以它為名,克拉瑪依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以石油命名的城市。
在維吾爾語中,“克拉瑪依”意為“黑油”,其名稱來源於市區東北部的黑油山——一座由地下原油天然滲漏形成的黑色瀝青丘。早在約2億年前,黑油山就已經開始溢油,但直到1955年,這片黑色海洋的潛力才得以爆發。那一年,克拉瑪依一號井噴出原油,宣告了新中國第一個大型油田的誕生。

克拉瑪依烏爾禾採油場 攝影@周修建
荒蕪的戈壁灘因石油工人的到來熱鬧非凡,密密麻麻的井架如雨後春筍般湧出沙海。在巔峯時期,克拉瑪依的石油產量甚至佔全國的40%。在“油海”的滋潤下,城市輪廓也日漸清晰,曾經“沒有草、沒有水、連鳥兒也不飛”的戈壁,如今已變為一座充滿生機的綠洲城市。
在新疆的油氣海洋中,克拉瑪依只是滄海一粟。南部的塔里木盆地,是中國陸地上最大的含油氣盆地,而這些資源大多來自海洋的饋贈。曾經,這裏還是汪洋大海,億萬年來的地質運動讓大海變成湖泊,而後消亡。大量生物遺體則沉降水底,最終在地下高温高壓的環境中形成油氣。
和中東地區“地面冒油”的情況截然不同,在塔里木盆地,石油平均埋深超過6000米。為此,人們不得不向地下深處、更深處鑽去。就在2024年3月4日,經過279天的艱苦鑽探,中國石油深地塔科1井鑽探深度終於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成功突破10000米,刷新了亞洲最深直井的紀錄,我國進入油氣鑽探的“萬米時代”。

塔克拉瑪干沙漠中的油田 攝影@文興華
這些油氣被開採出來後,將通過管道送往全國各地,這項工程的大名盡人皆知——西氣東輸。2004年,一條全長約4000千米的天然氣管道以塔里木盆地為起點,將每年超過12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一路向東輸送,沿途串聯起新疆、甘肅、寧夏、陝西、山西等9個省區,最終抵達上海。這就是中國當時距離最長、輸氣量最大、施工條件最複雜的輸氣管道工程——西氣東輸一線工程。
不只是埋藏於地下的煤炭、石油、天然氣等傳統化石能源,在地表之上,新疆同樣擁有豐富的水能、風能、光能等新型清潔能源,它們共同創造了新疆的另一種“風光”。
貳·追風逐日
“三山夾兩盆”的獨特地形在新疆塑造了大量峽谷和風口。氣流從開闊地帶突然進入這些狹窄的風口時,就會在“狹管效應”的作用下被迫加速。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和當地的暖空氣交會,形成強大的氣壓差,進一步增大風速,最終在新疆大地上聚合出九大風區。
以蘭新鐵路沿線的百里風區為例,最大風速超過每秒60米,可以輕易擊碎車窗,甚至掀翻列車。為此,人們不得不在鐵路外圍建起擋風牆和防風明洞,以抵擋狂風。
但是,如果我們能馴服狂風,它就可以化作另一種形式為人所用,即“電能”。於是,北至布爾津,南至若羌,東抵伊吾,西達烏恰,一架架風機拔地而起,將無形的風化作每年超過700億千瓦時的澎湃電力,在天地間建造另一種風景。
在被譽為“中國風谷”的達坂城,數千架風機在戈壁上排列成行,猶如一片“白色森林”。中國最大的風電整機制造商金風科技就從這裏起步,進行國產風機的研製。在哈密,中國最大的陸地風電機組建成後,單機容量15兆瓦,單個葉片的長度就長達約160米,掃風面積幾乎與烏魯木齊的新疆國際大巴扎相當。

天山腳下壯觀的風電場 攝影@張航
你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在這些高大的風機腳下,往往遍佈一片片“光伏海洋”,它們能夠利用高純度的硅將光能轉化為電能,與“晝伏夜出”的風電互相補充。
新疆作為中國離海最遠的省區,常年乾燥少雲,陽光更容易抵達地面,由此成為全國太陽能資源第二豐富的地區。在新疆,你可以在任何場景中與日光“捕手”相遇:它們隨着烏魯木齊的沙丘起伏,創造出世界上最大的單體光伏海洋;它們沿着公路貫穿塔克拉瑪干沙漠,打造了中國首條零碳沙漠公路;它們將熾熱的陽光化作每年超過400億千瓦時的電力,同時塑造了另一種光景。
其中最特別的是位於哈密的熔鹽塔式光熱發電站,14500面五邊形定日鏡就像“向日葵”,在傳感器和控制系統的幫助下,能夠自動追逐太陽的方向,將陽光反射到220米高的集熱塔上,加熱流經此處的熔鹽,進而通過換熱系統把水加熱成水蒸氣驅動汽輪機發電。發電站通過這種方式,就能將光能化作熱能儲存起來,在太陽下山後繼續發電。

哈密50兆瓦熔鹽塔式光熱發電站 攝影@楊致文
為了應對風電和光電的波動性,除了特殊的光熱發電站,人們還修建了阜康抽水蓄能電站等大型“充電寶”,讓不穩定的風與光變成穩定的電力,送入千家萬户。
時至今日,新疆的風電、光電等新能源裝機總量已經突破1億千瓦,堪比4.5個三峽水電站。它們生產的清潔電力將與火電一起,通過“疆電外送”大通道送往全國。
風的海洋、光的海洋,依靠建設的力量,變成了電的海洋。但這還不是終點。在新疆,地下的礦海,地上的電海,都意味着一個無限的未來。
叁·探索未來
今天,當人們提到“準東”時,它所指代的不只是在地下沉睡了億萬年的煤田,還有一片誕生僅十餘年的年輕開發區——準東經濟技術開發區。
在這片1.55萬平方千米的土地上,人們以煤炭開採為原點,拓展了煤電、煤化工、煤電冶煉、新材料、新能源等各種產業。伴隨企業而來的,還有公路、鐵路、商業街、居民區及機場。新疆65%的多晶硅產能來自這裏,中國最大貨運量的火車站——準東北站在這裏,世界上電壓等級最高的輸電線路起點——昌吉換流站也在這裏。
距離準東不遠的木壘哈薩克自治縣,則藉助地表之上的無限“風光”,建起了新疆首個縣級千萬千瓦級的新能源基地。為了提高風光電的利用率,這裏即將建起全球最大的二氧化碳儲能電站,規劃容量100兆瓦。它可以在用電低谷時,利用多餘的電力將二氧化碳氣體壓縮為液體並儲存熱能;在用電高峯時,則利用儲存的熱能將液態二氧化碳汽化,進而驅動發電機,最長髮電時間為10小時。

夜幕下的準東經濟技術開發區 攝影@王晉魁
相比抽水蓄能、化學電池等傳統儲能方式,二氧化碳儲能不受地理條件限制,安全等級更高。更關鍵的是,它還是一個典型的二氧化碳利用場景,為實現“雙碳”目標提供了一個新思路。除了與風光電配套的儲能系統,人們還在庫車首次規模化利用光伏發出的綠電直接製造氫氣,將其作為催化劑和原料用於石油煉化,這就是中國規模最大的光伏綠氫項目。該項目每年可以減少48.5萬噸二氧化碳排放,開創了中國化工領域深度脱碳的新路徑。
在工業發展的浪潮中,新疆正以獨特的資源稟賦和區位優勢構建特色優勢現代化產業體系。從糧食和食品加工到棉花和紡織服裝,從油氣生產加工到煤炭清潔高效利用,從新型電力系統到先進裝備製造,每一個領域都彰顯着這片土地的無限潛力。
先天的資源優勢,加上充足的能源儲備,讓新疆成為孕育新興產業的海洋,低空經濟、綠色算力、新材料等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
以低空經濟為例,便捷的通用航空讓通勤“打飛的”不再稀奇,直升機、滑翔傘則為遊客帶來新奇的觀光體驗。
至此,肥沃的土地、豐富的礦產、充沛的能源都被充分挖掘,這片土地變成了物產的海洋、資源的海洋。然而,想要充分發揮這片海洋的價值,我們還需要一張強大的交通網絡。
三、偉大的連接
在網購如此發達的今天,“不包郵”仍讓很多新疆人感到不便。新疆到底有多大?新疆從東到西跨越了2000千米,這一距離約等於從北京到廣州的直線距離。如果乘坐飛機,3小時都不一定能飛出新疆的“手心”。
這片土地如此廣袤,我們真的能夠將它全部連接起來嗎?首先,讓我們把視線轉移到這片土地上最突出的地方——山脈。
壹·翻越高山
從南向北,崑崙山、天山、阿爾泰山依次排列,兩兩環抱着塔里木盆地和準噶爾盆地,構成新疆“三山夾兩盆”的地貌格局。高大的山脈是新疆的骨架,也是連接新疆的阻礙。其中,天山橫亙新疆中部,分隔南北,是我們需要跨越的第一個屏障。
早在1974年,人們就開始修建從獨山子到庫車的天山公路,這就是今天被譽為“中國最美公路”的獨庫公路的前身。踏上這條公路,你會在560千米的路程內穿越四季,遍覽巍峨的雪山、深邃的湖泊、葱鬱的森林、遼闊的草原。

獨庫公路在懸崖峭壁上蜿蜒前行 攝影@於海童
然而,在公路建設者面前,這些震撼人心的風景卻是難以逾越的“天險”。整條天山公路超過一半的路程都在深山峽谷中穿行,有的路段甚至陡峭到連測繪人員都無從下腳,只能在圖紙上用“虛線”標註,是為“飛線”。沿線氣候惡劣,地質複雜,泥石流、滑坡、雪崩等災害更是家常便飯。
為了修通這條公路,上萬名官兵耗費了近十年的時間,168名戰士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這條公路堪稱中國公路建設史上的豐碑。
隨着技術的進步,今天人們能夠採用更先進的設備,安全高效地在天山開出一條條大路。於是,從東到西,你將看到:巴里坤至哈密公路的東天山特長隧道、吐魯番至庫爾勒鐵路的中天山隧道、烏(烏魯木齊)尉(尉犁)高速的天山勝利隧道、精(精河)伊(伊犁)霍(霍爾果斯)鐵路的北天山隧道等。這些超長隧道一次次擊穿天山,將南北疆緊緊連接在一起。
其中,天山勝利隧道是當今世界上在建的最長高速公路隧道,全長22.1千米,僅一條隧道就穿越了16條地質斷裂帶。
這麼長的隧道,如果採用常規的鑽爆法,至少需要12年才能打通。為了縮短工期,人們啓用了中國自主研發的“天山號”和“勝利號”全斷面硬巖隧道掘進機(簡稱TBM),在兩條主洞中間開挖中導洞,然後通過橫洞把主洞分成幾段,多個點位同時施工,這就是“長隧短打”。
為了解決特長隧道中的通風問題,人們還在隧道頂端開挖了4條豎井。豎井最大深度達702米,比中國第一高樓上海中心大廈高出70米,也是中國目前最深的高速公路豎井。

烏尉高速公路上的天山勝利隧道 攝影@王建國
人們為了跨越伊犁河谷,還架起了一座超級大橋,即連(連雲港)霍(霍爾果斯)高速公路上的果子溝大橋。大橋全長約700米,如一條鋼鐵巨龍盤旋在羣山之間。作為中國第一座公路鋼桁梁斜拉橋,果子溝大橋不僅解決了複雜山區構件運輸、架設的難題,還憑藉獨特的結構與周圍環境完美融為一體,在蒼翠山巒的映襯下顯得越發雄偉壯麗,吸引着眾多遊客前來“打卡”留念。
繼續向南,崑崙山和喀喇崑崙山組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山牆,鎮守在青藏高原和帕米爾高原邊緣。想要進入此地,必須想方設法完成爬升。為了完成超過1000米的爬升,著名的盤龍古道總共用了608個彎道反覆盤旋。從新疆進入西藏的新藏公路,平均海拔超過4500米,堪稱“天路中的天路”。連接中國和巴基斯坦的喀喇崑崙公路,則翻越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口岸——紅其拉甫達坂,將天塹變為坦途。
至此,我們已經翻越重重高山,縱貫新疆南北。但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你仔細觀察山間的盆地,就會發現它們大多被沙漠戈壁覆蓋。在那裏,人們將面臨新的挑戰。
貳·貫穿沙漠
塔克拉瑪干沙漠是中國面積最大的沙漠,被稱為“死亡之海”。廣袤的沙海從地理區位上將南疆各地分割開來,使其成為沙漠邊緣的一個個“孤島”。為了連接“孤島”,就需要修一條貫穿沙漠的公路。

塔克拉瑪干沙漠中蜿蜒的公路 攝影@高博
問題來了,修路材料從哪裏來?
沙漠中最不缺的就是沙子,沙子本是常見的修路材料,但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沙子就像麪粉一樣細碎,並不適合建造公路。不僅如此,這些沙子還含有較高的鹽鹼,影響混凝土質量。如果從其他地方運輸材料,無疑會使修路所費不貲。
面對這個難題,公路建設者為塔克拉瑪干沙漠量身打造了新的築路工藝。先將沙子壓實,在上面鋪上一層土工布固定,然後再鋪上從沙漠邊緣開採的戈壁石料,最後碾壓上一層瀝青路面,這就是“強基薄面”施工工藝。
1995年,經過5年多的籌備與修建,新疆第一條沙漠公路正式通車。它從輪台直穿塔里木盆地抵達民豐,全長522千米,沙漠路段長達446千米,是世界上迄今為止在流動沙漠中修建的最長的等級公路。
在它的基礎上,新疆又陸續建成了從阿克蘇至和田、從尉犁至且末的沙漠公路。3條貫穿塔克拉瑪干南北的沙漠公路,不僅保障了石油的勘探開發,更方便了沙漠周邊民眾的出行,進而帶動南疆經濟的發展。不過,路雖然修好了,但流動的風沙隨時可能將它掩埋。因此,如何維護這些沙漠公路,就成了人們面臨的第二個難題。
在沙漠道路的兩側,你會看到像棋盤一樣貼附在沙丘上的結構,這就是治沙“神器”——草方格。它們和外側一米多高的蘆葦牆一起,攔截隨風搬運的沙粒,讓流動的大地安靜下來。但僅靠機械防護不能堅持太久,於是,“植物大軍”登場了。經過不斷篩選和試種,人們在公路兩旁建起70多米寬的防護林帶,同時開鑿機井,鋪設滴灌水管,保障植物正常生長。在輪台—民豐沙漠公路沿線,人們一共打了108口水井,每一棟水井房都會有防護工人長期駐守。他們的工作和生活幾乎只能以水井房為中心繞圈,每天與他們相伴的只有道路兩旁的管網和沙漠植物,以及隨時來訪的沙塵暴。正是有了他們的堅守和悉心照料,才有了這條堪稱奇蹟的沙漠公路。
早在這條沙漠公路動工之前,就有人斷言:它終將被沙丘掩埋,不復存在。30年過去了,公路、樹木、人都頑強地存在着。在這條公路沿線,有一塊顯眼的標語牌:只有荒涼的沙漠,沒有荒涼的人生。如今,這句話是所有沙漠堅守者的縮影。
當看向大漠中的一座座水井房,看向房中的一位位守井人時,你會更加深刻地體會到這句話的力量。改變這片土地的,從來就不是奇蹟,而是一代代中國人為了造福千秋萬代,在那些不起眼的創造中,在那些孤獨的堅守中,用最樸實的方式,讓原本的不可能,一點一點成為可能。
2022年,輪台—民豐沙漠公路沿線開始對使用柴油發電的水井房進行光伏改造。這條公路也由此升級成中國第一條“零碳”沙漠公路。
除了公路,人們用類似的方法環繞塔克拉瑪干沙漠,先後修建了南疆鐵路、格庫鐵路及和若鐵路,組成了全長2712千米的世界首條環沙漠鐵路。在天山北側的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周圍,蘭新鐵路、奎北鐵路、烏將鐵路、阿(富)準鐵路一起組成了北疆鐵路環線。
兩條環線中間,蘭新鐵路就像一道脊樑橫貫東西。它東起甘肅蘭州,西抵阿拉山口,全長2423千米,是新疆通往其他地區的第一條鐵路。在蘭新鐵路的南北兩側,連接哈密與內蒙古臨河的臨哈鐵路、連接庫爾勒與青海格爾木的格庫鐵路就像一雙翅膀,將新疆與其他地區進一步緊密相連,形成了“一主兩翼”的進出疆三大鐵路通道。
隨着蘭新鐵路升級成蘭新高鐵,新疆正式進入高鐵時代。作為中國第一條穿越戈壁大風區的高速鐵路,蘭新高鐵通過世界首創的多項創新技術,如路基擋風牆、橋樑擋風屏、防風明洞等,將每年因大風限速的時間從蘭新鐵路時期的60天縮減到了如今的10天以內。
加上連霍高速、京新高速、依若高速等連接其他地區的高速公路通道,最終在新疆這片大地上建成了以烏魯木齊為中心,縱貫天山南北,環繞兩大盆地,東聯其他地區,西出中亞,通達新疆全域的公鐵交通網絡,克服了大地設下的重重難關。當你轉換視角,把目光投向天空,你將看到一張“更高、更快、更強”的連接網絡。

和若鐵路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 攝影@王璐
叁·衝上雲霄
在中國,很少有省市能像新疆這樣,把飛機列為省內的主要出行方式之一。截至2024年底,新疆的民用機場數量已經高達27座,連續多年保持全國第一。這是因為新疆實在太大了。
即便修建了鐵路,從南疆的喀什到和田,最快也需要約5小時,而隨着首條南疆環飛航線“喀什—和田—阿克蘇”的正式開通,每段航程的空中飛行時間只有一小時左右。在“天路”的加持下,不僅新疆內部實現了快速通達,出疆也變得更加便捷。

塔什庫爾乾紅其拉甫機場 攝影@勞嘉雯
1986年,飛行員石庚寅和飛行檢查員王慶國帶隊,駕駛着被譽為“空中美男子”的圖-154型飛機抵達北京,邁出了新疆航空出疆的第一步,結束了新疆民航“飛機螺旋槳,直航不出疆”的歷史。3年後,王慶國再次隨隊駕駛飛機從烏魯木齊一路向西,最終降落在哈薩克斯坦的阿拉木圖,開闢了改革開放後新疆的第一條國際航線。
截至2024年底,新疆累計運營航線595條,與78個國內城市通航,與18個國家的23個城市開通客運航線,建成了一張中國覆蓋面積最廣的機場網絡。
作為這張空中交通網絡的核心樞紐,烏魯木齊機場高峯時期每小時起降的飛機有41架次,相當於平均不到2分鐘就有一架飛機起降。但是,僅一條跑道,不足以應對日益增長的航班數量。2025年4月,烏魯木齊天山國際機場啓用新航站樓,“擴容”後的機場年旅客、貨郵吞吐量分別較原有機場保障能力增長兩倍以上,成為進出境旅客的“新國門”。
與此同時,新疆的機場還在向更高處、更遠處延伸,比如位於塔克拉瑪干沙漠南緣的于田萬方機場、中國最西端的塔什庫爾乾紅其拉甫機場、新疆第二座海拔超過2438米的高高原機場和靜巴音布魯克機場等。
從陸路到“天路”,日益通達的交通網絡讓新疆不再遙遠。曾經制約新疆發展的“邊緣”劣勢,如今也轉變成對外開放的“前沿”優勢,助力新疆經濟騰飛,真正“衝上雲霄”。
2011年,由重慶始發的首趟中歐班列自新疆阿拉山口鐵路口岸出境。5年後,與阿拉山口相隔不遠的霍爾果斯口岸也迎來了它的第一趟中歐班列。十餘年來,經雙口岸出入境的中歐班列超過8萬列,佔全國的一半以上。列車的轟鳴喚醒了沉睡的古絲綢之路,深刻改變了口岸城市的面貌。
在霍爾果斯,外貿、免税購物、跨境旅遊等多種特色產業吸引了各國民眾。短短10年間,這座只有一條街的邊貿小鎮壯大成了上千平方千米的國際化城市。
在南疆,素有“萬山之州”之稱的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曾是全疆脱貧攻堅主戰場。這幾年,克州依託吐爾尕特、伊爾克什坦兩個國家一類陸路口岸,建成伊爾克什坦口岸園區國家級經濟開發區,成為帶動經濟發展的助推器。
截至2024年底,新疆已擁有涵蓋公路、鐵路、航空的19個對外開放口岸,有貿易往來的國家及地區達到213個。這些口岸與23萬千米的公路、近1萬千米的鐵路及27座民用機場一起,初步形成了一張“疆內環起來、進出疆快起來、南北疆暢起來、進出境聯起來”的新疆綜合立體交通網。
放眼整個新疆,還有更多宏大的網絡正在運行,涵蓋了交通、水利、電力、算力等領域。這“十張網”構建起新疆現代基礎設施的基石。其中,綜合立體交通網作為重中之重,貫穿始終,保障其他網絡的高效運行。從通行便利的公路到東連西出的鐵路,從干支連通的航線到高效暢通的商貿物流,這些交通動脈為新疆的發展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活力。
藉助這張上天入地的交通網,新疆豐富的物產得以運往世界各地,走上更多人的餐桌。天南海北的遊客得以走進新疆,領略邊疆之美。更重要的是,便捷的交通讓新疆真正有機會成為“一帶一路”上一顆閃耀的明珠。

新疆綜合立體交通網示意 @星球研究所
“無數鈴聲遙過磧,應馱白練到安西。”昔日散落天山南北的商貿集市,如今已變成高樓林立的城市園區。迴盪着駝鈴聲聲的蜿蜒古道,如今已變成公鐵空交織的現代交通網絡。毋庸置疑,這是新疆最好的時代。
20世紀50年代,新疆于田縣的農民庫爾班·吐魯木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土地。為了表達翻身做主人的感恩之情,庫爾班大叔帶着上百斤饢和自家收穫的土特產,多次騎着毛驢想上北京看望毛主席。鄉親們都勸他:“北京太遠了,騎毛驢根本到不了。”的確,于田到北京的直線距離超過3000千米,在庫爾班大叔生活的年代,即便是坐汽車也要將近一個月,騎毛驢怎麼能到北京呢?
但今天,從於田到北京,通過京新高速開車只要兩天,通過和若鐵路、蘭新高鐵則不到兩天。庫爾班大叔也許不會想到,于田甚至還有了自己的機場,最快只需要7小時就能抵達北京。
就這樣,一代又一代人在新疆用雙手將潛力的海洋建設成了實力的海洋。他們用雙手喚醒了新疆最蓬勃的田野,創造了物產的海洋;他們用雙手喚醒了新疆最富饒的荒原,創造了資源的海洋;他們還用雙手喚醒了中國最遼闊的土地,創造了物流的海洋。接下來,他們還將用雙手創造一個最鮮活的人間。

《什麼是新疆》,星球研究所 著,中信出版集團2025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