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太快了!一旦啓動核能技術出口,將成美國強勁對手”
刘程辉风物长宜放眼量
【文/觀察者網 柳白】
全球核能發展進入“快車道”,中國依託卓越的技術創新能力與高效的產業體系,實現了從技術追隨者到領跑者的角色轉變。
美國《紐約時報》10月22日發文注意到,在全球核能復興的背景下,中國憑藉集中統一的產業規劃和對關鍵技術的持續攻關,成功實現了核能領域的高效、規模化發展,迅速成為全球行業的領跑者。
文章感慨,儘管中國許多反應堆借鑑了國外發展經驗,但中國成功地克服了工期延誤、成本超支等問題,這是西方國家不曾做到的,而美國在試圖重振核能的過程中,正面臨着政策、監管和創新等重重挑戰。
“中國行動非常快”
這篇文章寫道,2013年,美國開始建設一代人以來的首批兩座核反應堆,原子能時代似乎回來了。然而,受工期延誤的困擾,它們已成為史上建造成本最昂貴的兩座反應堆。核能似乎前途渺茫,至少在美國是這樣。
而根據中國國家核安全局數據,截至2025年9月底,我國大陸地區已頒發運行許可證的核電機組59台、已頒發建造許可證的核電機組34台、核准待建核電機組19台;共有在役民用研究堆(臨界裝置)17座、在建民用研究堆2座、正在退役民用研究堆(臨界裝置)2座。其中,運行核電機組和在役研究堆一直保持了良好的安全業績。
文章指出,中國正迅速成為世界核能行業的領軍者,在建的反應堆數量與其他國家的總數幾乎相當。到2030年,中國的核電裝機容量預計將超過美國。美國是第一個利用原子裂變發電的國家,但核電站建設已經停滯了數十年。

2025年9月6日,在山東海陽核電站,大型起重機吊裝4號機組核島安全殼頂封頭。 IC Photo
作者認為,儘管中國的一些反應堆參考了美國和法國的設計,但中國成功地克服了工期延誤、成本超支等問題,這些問題已經多次阻斷了西方國家擴大核能的嘗試。
與此同時,中國正在西方遲遲未能取得進展的下一代核技術方面實現了突破。中國也在大力投資核聚變,若能攻克可控難題,這將成為潛力無限的清潔能源。
中國正力爭成為全球核能技術供應大國,,躋身美、俄、法、韓等極少數能設計並出口頂級核能技術的國家之列。
“中國人正在非常、非常迅速地行動,”卡內基和平基金會高級研究員馬克·希布斯(Mark Hibbs)説,他著有關於中國核能項目的專著。“他們向世界展示了自己強勁的核電實力。”
作者認為,中美競爭已蔓延至能源領域。尤其是在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領導下,美國已準備讓自己成為石油、天然氣和煤炭等化石燃料的首要供應國。
相比之下,中國則在光伏面板、電池以及新能源車製造領域佔據主導地位,將清潔能源視為一個數萬億美元的未來市場。
但原子能領域的領導權競爭尚未見分曉。
全球對核能的興趣正在復甦,尤其是有關氣候變化的擔憂日益加劇的背景下。這是因為核反應堆不像燃煤和天然氣發電廠那樣,排放導致全球變暖的温室氣體,而且能全天候發電,這與風能和太陽能截然不同。
特朗普政府試圖趕在2050年之前,將美國的核電裝機容量翻兩番,並開發新一代的反應堆技術,旨在滿足國內數據中心電力需求的同時,向海外能源緊缺國家出口技術。
核能被廣泛視為一個戰略資產。向其他國家出口反應堆將圍繞電站建設、核安全以及燃料管理等建立深厚的合作關係網。
也正因此,有美國官員臆測,如果中國主導核能出口市場的話,其全球影響力將隨之增強,因為核電站的海外建設將在國家間締造持續數十年的深度合作關係。
文章指出,中國已在原子能競賽中擁有一個明顯的優勢:中國已經掌握瞭如何快速、低廉建設反應堆的技術。中國現在建設一個反應堆只需五到六年時間,這個速度是西方國家的兩倍。

9月23日,在上海工博會上拍攝到的可控核聚變反應堆模型。 IC Photo
根據《自然》雜誌最近發表的數據,美國的核電成本在20世紀60年代後飆升,而中國的核電成本已在21世紀的頭十年下降了一半,並已穩定下來。相較之下,美國本世紀只在佐治亞州韋恩斯伯勒的沃格特爾核電站建設了兩座反應堆,總共耗時11年,耗資350億美元。
“我第一次得到這些數據時,看到中國的核電成本呈下降趨勢,感到十分驚訝,”該論文的第一作者、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研究員劉尚煒説。
他表示,中國如何能在核能領域做得這麼好,美國是否能迎頭趕上,這是關鍵的問題。
中國是怎麼辦到的?
文章坦言,現代核電站堪稱地球上最複雜的建造工程之一。
反應堆壓力容器(原子裂變在其中發生)的製造需要15釐米厚的特種鋼材,需要在幾十年裏經受住連續不斷的輻射轟擊。然後,反應堆容器被安放在一個巨大的安全殼廠房裏,廠房穹頂通常高達三層樓,直徑超過美國國會大廈的穹頂,廠房穹頂採用鋼筋混凝土結構,以防止發生泄漏事故。核電站使用的總長几千公里的管道和佈線必須達到嚴格的安全標準。
為這些耗資數十億美元的項目融資異常困難。即使是微小的項目延誤,例如需要在施工期間修改某個組成部分,也能導致借貸成本飆升。
經過長期發展,中國已攻克了這一複雜流程。
文章將此歸因於三點:政府支持、專攻少數反應堆型、制定明確發展目標。
首先在融資方面,國有核電集團能夠獲得政策性的低息貸款,這一點至關重要,有助於控制總投資成本,因為融資成本能佔到造價的三分之一。與此同時,中國實行了明確的核電標杆上網電價政策,為行業早期發展提供了穩定的電價預期。
但政策制定者們已開始減少扶持,推動核電站實現經濟競爭力。
同樣重要的是,中國核電公司通過標準化建設少數幾種反應堆型號,使得建設方能不斷完善施工流程。
“這麼做對實現高效規模化至關重要,”美國核能研究機構突破研究所(Breakthrough Institute)的能源創新分析師江悦(音)説,“這意味着可以簡化審批程序並優化供應鏈。”
此外,中國政府制定了明確的核電發展國家目標,這使得企業能放心地投資國內工廠建設和專業化工程技術團隊。
在上海附近一個龐大的綜合體裏,巨大的反應堆壓力容器正被持續鍛造出來,一旦新的項目建設需要,就能馬上運到那裏。專業的焊接團隊不間斷地從一個施工現場移動到另一個施工現場。
然而,西方的情況一直有所不同。
在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隨着利率上升,且監管機構頻繁地收緊安全規定,導致工期延誤,美國的核電建設逐漸陷入了近乎停滯的狀態。1979年,三哩島核電站反應堆部分熔燬後,公眾對災難性事故的擔憂日益加劇,使情況雪上加霜。與此同時,私人開發商不斷進行新反應堆設計試驗,新設計需要不同的部件,且會帶來新的複雜問題。美國的核電因缺少可預測性而走向衰落。
在21世紀頭十年中期,這種對比變得尤為明顯。
當時美國公用事業公司試圖採用具有增強安全特性的AP1000新型反應堆來重振核電。建設商在這個全新技術上遇到重重困難,導致項目一再拖延,造價飆升。等到佐治亞州的這兩座反應堆去年竣工時,大多數公用事業公司都不願意再嘗試建設新項目。
中國恰好在同一個時候開始建造AP1000反應堆。中國也面臨了挑戰,例如獲得冷卻劑泵的困難,以及難以預料的造價飆升問題。
然而,中國官員們不但沒有放棄,而是深入研究問題癥結,最終得出結論:必須調整設計,發展國內的供應鏈。
“中國人做得非常聰明,”核能諮詢公司Alva Energy的首席執行官詹姆斯·克雷倫斯坦(James Krellenstein)説,“他們説,‘我們要暫停幾年,吸取所有的經驗教訓’。”
美國能源部的一份報告發現,中國現在正在建設九座該反應堆的改進型號CAP1000,所有這些項目都有望在五年內完工,而且造價大幅降低。一些專家説,要是當初美國沒有停止建設反應堆的話,可能也會取得類似的成就。
基建,“中國是內行”
“從大壩到高速公路,再到高鐵等大型工程建設方面,中國是內行,而且管理這些項目的技能可用到別處。”諮詢公司Lantau Group的電力行業顧問餘德偉(David Fishman)説。
中國希望核能在減排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
太陽能和風能是中國增長最快的兩種能源,佔其零排放電力的大部分。但由於太陽能電池板和風力渦輪機不能全天候運行,它們需要有能按需運行的電廠作為輔助。目前,中國主要用煤炭發電來完成這個任務。增加核電能力能幫助取代煤炭,平衡可再生能源發電。中國正在加速推進核能建設,計劃在本世紀中葉建成數百座反應堆。
描述完中國的核電成就,文章發出靈魂拷問:美國還能趕得上嗎?
在美國,核能是少數獲得兩黨政客支持的能源類型之一,尤其是在電力需求不斷增長的背景下。就連像阿爾·戈爾這樣曾經擔心災難性事故和放射性廢物的環保主義者,也開始對這項技術產生興趣。
可是,美國正在走一條截然不同的核能發展道路——更多地依賴私營部門創新,而不是政府支持。
數十家初創企業正在研發新一代的小型反應堆,它們比龐大的老式反應堆造價更低。谷歌、亞馬遜以及OpenAI等科技公司正為Kairos、X-Energy、Oklo等核能初創企業投入數十億美元的資金,以幫助為這些大公司的人工智能數據中心提供電力。初創企業的早期項目正在懷俄明州、得克薩斯州和田納西州進行,但預計在2030年代之前鮮有反應堆建成。

8月29日,美國佛羅里達電力與照明公司聖露西核電站的雙反應堆。 IC Photo
特朗普政府正尋求通過縮小國家核管理委員會(簡稱NRC,負責反應堆建造前安全認證的機構)的監管範圍來加快反應堆的建設。批評該機構的人士稱,NRC過於守舊,對本就不容易發生熔燬的新一代反應堆的認證工作處理不力。
美國能源部長克里斯·賴特誓言,聯邦政府正押注湧入核能項目的民間資本能激發美國創造力,推動美國反超中國。
但一些支持發展核能的人擔心,美國過多地寄希望於技術突破,而不是像中國那樣專注於建設核電站所需的穩定政策支持和基礎設施建設。
例如,美國已沒有製造反應堆壓力容器的重型鍛造企業,而中國有三家。新一代的先進反應堆可能需要數年時間才能完善,這將讓美國遠遠落在後面。
“看看有這麼多的設計方案,尤其是在美國,你心裏會想,‘啊,上帝幫幫我們吧’,”牛津能源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菲利普·安德魯斯-斯皮德(Philip Andrews-Speed)説,“我認為,縮小可能的選擇範圍是明智之舉。”
此外,特朗普政府能否兑現承諾還有待觀察。儘管美國政府已採取措施加快了核能項目的審批速度,增加了國內的核燃料供應,但一些推動新反應堆建設的關鍵政府工具,例如能源部的貸款辦公室,因人員裁減已受到重創。簡化安全監管的努力也可能引發爭議。如果人工智能熱潮降温的話,科技巨頭對核能的興趣也可能會消退。
“美國完全有能力發展核能,”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負責全球創新政策的副總裁斯蒂芬·埃澤爾(Stephen Ezell)説,“但問題在於:我們是要僅僅建造幾座為數據中心供電的小型反應堆,還是會看到整個政府採取嚴肅認真的行動,將核電重新作為一個極其重要的電力來源?”
“中國正在採取第二種做法。”他補充道。
“一旦中國決定出口,將成為強勁對手”
文章認為,就目前而言,中國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發展本國的核電站上。但中國已在巴基斯坦建設了三座反應堆,而且中國政府的最終計劃是推動核能技術裝備“走出去”。
俄羅斯目前在該市場佔據主導地位,但中國在核能領域持續提升的技術實力,為深入參與國際市場奠定了堅實基礎。
英國官員曾在2015年開始計劃在埃塞克斯附近建造一座由中國設計的反應堆。但該項目遇到了政治阻力,今年,英國公司已轉向美國,簽署了為小型反應堆建設投入數十億美元的聯合協議。
文章稱,中國正在努力趕超美國的技術優勢,已建成並商業運行全球首座第四代核電站。中國也在進行技術研發,或讓反應堆用更少的鈾,例如釷反應堆,或者對乏核燃料進行再循環利用。
即使美國公司和實驗室仍處於創新前沿,最近已有報告警告稱,中國在廣泛部署下一代反應堆的能力上已領先美國10到15年。
這幕場景似曾相識:美國發明瞭太陽能電池板和電池,但中國是第一個實現規模化生產並主導全球市場的國家。
“當中國決定開始出口核反應堆時,他們將成為我們的強勁對手,”美國保守派智庫國家利益中心主席保羅·桑德斯( Paul Saunders)説,“也許我們能説服一些盟友不要購買中國的反應堆,但還有很多能源需求正在增長的國家。”
”如果美國不做好準備的話,我們將無法參與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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