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內刑訊逼供致1名“指居”者死亡,11名辦案人員被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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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遭受多次刑訊逼供之後,33歲的暴欽瑞突發不適,經搶救無效死亡。
暴欽瑞是河北省石家莊市高邑縣人,2022年7月涉嫌尋釁滋事被新樂市公安局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在一家賓館被“指居”期間,暴欽瑞受到公安民警的輪番審訊。

新樂賓館一樓,暴欽瑞等人曾在這裏“指居”。南方週末記者 韓謙 攝 本文圖片除標註外,均由受訪者提供
經最高人民檢察院司法鑑定中心鑑定,暴欽瑞生前遭受長時間限制性體位、反覆機械性損傷、電擊損傷等,其下肢深靜脈血栓形成並脱落,進而導致肺動脈血栓栓塞,引起急性呼吸循環功能衰竭。
當年與暴欽瑞一起被“指居”的一共10人,包括他的父親、叔叔、同村村民等,9人遭受不同程度的刑訊逼供。其中,暴欽瑞的叔叔暴紀濤肋骨骨折構成輕傷。
暴欽瑞、暴紀濤等人涉嫌尋釁滋事被“指居”一案,當時被警方稱為“5·25”專案,由石家莊市公安局裕華分局、新樂市公安局聯合偵辦。暴欽瑞死亡之後,檢察機關介入調查,11名涉案警務人員被提起公訴。
2025年9月底,保定市蓮池區法院、望都縣法院分別作出刑事判決。被判處有期徒刑的11名被告人中,4人被以故意傷害罪和刑訊逼供罪判刑,1人被認定構成故意傷害罪,6人被以刑訊逼供罪判刑。
11名被判刑的警務人員包括新樂市公安局的8人:1名事業編制職員、1名輔警,6名警察。量刑最重的是專案組相關負責人張旭光——被判刑16年;裕華公安分局的3名涉案人員均為正式民警,其中刑警大隊原副大隊長耿春遠被判刑3年。

暴欽瑞生前照片。
據一審法院審理查明,涉案被告人對“5·25”專案嫌疑人進行審訊時,實施了毆打、電擊、吊鐵籠等刑訊逼供手段,使用的工具包括手搖電話機、PVC管、鎬柄、鐵椅、鐵籠等。有被告人還被以侮辱性手段逼取口供。
近日,澎湃新聞了解到,一審判決後,張旭光、耿春遠等10名被告人已提出上訴。
暴欽瑞之死:妻子到殯儀館看到屍體,“全身都是傷”
“我倆是發小,一個村的。”暴欽瑞的妻子暴琳琳説。
10月28日,將年幼的子女送去學校後,暴琳琳接受了澎湃新聞的電話採訪。談起丈夫,她的聲音低沉起來,幾度哽咽。
暴欽瑞生前是高邑縣住建局的工作人員。據暴琳琳回憶,2022年7月7日凌晨4點左右,一羣警察來到家中,將暴欽瑞帶走。出門前,暴琳琳着急地問丈夫“怎麼回事”。“他説沒事,讓我把孩子照顧好。”暴琳琳沒料到,竟是她與丈夫永別的一幕。
暴欽瑞被警察帶到了新樂市的新樂賓館。當日被帶到這家賓館的還有9名涉案人員,包括暴欽瑞的父親暴繼業,叔叔暴記忠、暴紀濤,哥哥暴韶瑞、堂兄弟暴卓瑞以及幾位村民。

新樂賓館。南方週末記者 韓謙 攝
涉案的暴氏眾人,都是河北高邑縣富村鎮南影塔村人。暴記忠是村支書,暴繼業在當地經營一家陶瓷廠。涉案10人被警方帶走調查,涉嫌的罪名是尋釁滋事。
原來,在2022年初,同村人暴增強向省市公安機關舉報暴記忠、暴繼業等人“涉黑涉惡”。石家莊市公安局將相關線索交由裕華分局調查核實,後來又指定新樂市公安局管轄。新樂、裕華兩地警方抽調民警聯合辦案——加入“5·25”專案組。
暴記忠、暴繼業、暴欽瑞等10人被警方採取的強制措施,是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指居”是監視居住的一種特殊情況,根據刑事訴訟法,“無固定住處的,可以在指定的居所執行。”對於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在住處執行可能有礙偵查的,也可以適用“指居”。
暴欽瑞等人被“指居”的場所是新樂賓館——一棟四層建築,賓館一樓的西邊通道有一扇大門,裏面有數間“指居室”。在“指居”期間,暴欽瑞等人由保安負責看管,不時有民警前來提審,審訊一般在賓館的房間內進行。
被帶進新樂賓館12天后,2022年7月19日晚,暴欽瑞突發不適,救護車將其送至新樂市醫院救治。病歷顯示,當日22時許,暴欽瑞的心電圖呈直線,無意識、無自主呼吸心跳,次日1時許停止搶救。
醫院診斷暴欽瑞死於“心跳呼吸驟停”,其原因初步分析為:“室上性心動過速,肺栓塞?主動脈夾層?”
當年7月20日,接到通知的暴琳琳趕到新樂市殯儀館,見到了已經死亡的丈夫。
暴欽瑞的死亡原因是什麼?2023年3月,石家莊市檢察院委託山西醫科大學司法鑑定中心進行死因鑑定。該中心出具司法鑑定意見書稱,暴欽瑞的死因可以排除機械性損傷,“不排除竇房結病變致心電紊亂、心搏驟停而死亡”。
上述鑑定結論,傾向於暴欽瑞死於心臟病。兩名鑑定人後來接受詢問時證實,對暴欽瑞死因進行鑑定時不知道具體案情,沒有考慮是損傷造成的,是在案情不明確、缺乏資料的情況下作出的“不排除性鑑定意見”。
暴欽瑞家屬不認可該結論,申請重新鑑定。
2024年4月,最高檢司法鑑定中心出具法醫病理學鑑定書,認為暴欽瑞的心臟改變不足以導致其死亡,其死因為肺動脈血栓栓塞引起的急性呼吸循環功能衰竭,是由於下肢深靜脈血栓形成並脱落導致,這與他生前遭受長期限制性體位、反覆機械性損傷、電擊損傷等有關。
刑訊逼供:毆打、電擊、“開飛機”、吊鐵籠
當年被“指居”後,暴欽瑞和他的父親暴繼業,叔叔暴記忠、暴紀濤等10人,在新樂賓館受到公安民警的輪番審訊。
參與審訊的專案組警員,分別來自新樂市公安局和石家莊市公安局裕華分局。新樂警方帶隊的是年近四旬的“老警察”張旭光——雖然只是事業編制職員,但他審訊經驗豐富;裕華警方帶隊的,是刑警大隊副大隊長耿春遠。
根據分工,新樂警方負責審訊暴欽瑞、暴韶瑞、暴紀濤等6人;裕華警方負責審訊暴記忠、暴繼業等4人。
據後來涉案民警供述,在審訊暴欽瑞等人之前,張旭光安排輔警馬帥等人將10把鐵質審訊椅運來賓館,還準備了4部手搖電話機,以及電棍、PVC管、鎬柄等工具。
審訊期間,張旭光還讓馬帥到外面製作了一個鐵籠子。據馬帥供述,他根據張旭光畫的圖紙,去廢品收購站買了幾十根螺紋鋼,再到加工廠焊接成一個鐵籠——寬七八十釐米、高約一米七,一面開門,底部是一整塊鋼板,下面有四個輪子。
專案組有多名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民警。據他們後來供述,開始的兩三天,張旭光帶着他們分別對嫌疑人進行集體審訊,通過“示範”讓年輕民警知道如何“上手段”,比如扇耳光,拿煙頭燙腳趾,用PVC管、鎬把打腳心,以及“開飛機”——將嫌疑人固定在鐵椅上,雙手反銬至背後,審訊人員從其身後抓住雙手向上抬,使其身體呈“飛機”姿勢而產生劇烈疼痛。
更令受審人員恐懼的是電擊——老式手搖電話機的兩根電線分別夾纏在左右手,審訊人員用手搖動電話機產生電流。據多名涉案民警供述,電擊嫌疑人時,他們的身體會不由自主地抖動、扭曲,表情痛苦。
後來接受南方週末記者採訪時,暴繼業曾回憶遭受電擊的場景:審訊人員一搖動電話機,他就感覺到電流通過全身,“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全身抽搐。”
經過兩三天的“示範”審訊後,張旭光對6名專案組民警進行分工:2名民警一組,每組負責審訊2名嫌疑人。
當時被“指居”的10人中,除了高愛立,其他的暴氏9人均稱受到刑訊逼供。
後來,保定市蓮池區法院審理查明:在新樂賓館“指居”期間,暴欽瑞等人長期在鐵質審訊椅上被限制活動。為了逼取口供,在張旭光的指揮下,涉案民警對多名被害人進行刑訊逼供。在審訊過程中,張旭光及民警邢子超、王子謙、吳瑋濤、馬林炫使用手搖電話機、PVC管、鎬柄等工具,對暴欽瑞多次實施了電擊、毆打、吊鐵籠等刑訊逼供手段。2022年7月19日晚,暴欽瑞突發不適,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山西醫科大學司法鑑定中心的鑑定結論。
法院還查明,涉案警務人員張旭光、邢子超、王子謙、吳瑋濤、陳澤平、馬帥等人,多次使用手搖電話機電擊、毆打、吊鐵籠等方式,對暴韶瑞、暴紀濤、暴卓瑞等5名被“指居”者進行刑訊逼供。
遭受刑訊逼供的被害人中,暴紀濤的兩根肋骨骨折。他被民警李少華用腳踢踹胸腹部,致其左側第6、7肋骨骨折,經鑑定屬輕傷二級。
當時,在新樂賓館,另一組的裕華公安分局民警任力鵬、王連達,按照耿春遠的要求“加大審訊力度”。
後來,望都縣法院審理查明:由耿春遠負責審訊的暴記忠、暴繼業、暴彥強,長期在鐵質審訊椅上被限制活動。為獲取暴記忠、暴繼業的有罪供述,民警任力鵬、王連達使用扇耳光、用PVC管擊打腳底、用手搖電話機電擊等手段逼取口供,“同時,被告人任力鵬使用侮辱性手段逼取口供。”
任力鵬使用了什麼“侮辱性手段”?法院判決書並未詳細載明。而據財新網此前報道,任力鵬曾使用手搖電話機電擊暴繼業的生殖器,暴繼業接受採訪時也證實了這點:“他還讓我跪在衞生間地上,張開嘴,掏出生殖器對着我的嘴撒尿,還讓我舔他的屁眼。”

最高檢司法鑑定中心的鑑定意見(部分)
南方週末此前也報道,多名涉案民警供述,張旭光曾讓民警電擊暴韶瑞的生殖器。
除了在新樂賓館遭受刑訊逼供,多名被害人還偶爾被拉至賓館外“上手段”。
據法院審理查明,在“指居”期間,暴繼業和他的兩個兒子暴韶瑞、暴欽瑞,曾被民警帶至賓館外的一處農家小院。暴韶瑞、暴欽瑞先後被吊鐵籠——戴着手銬的雙手吊在鐵籠頂部,雙腳踮着勉強碰到籠底。暴韶瑞還被電擊,暴繼業則被審訊人員用PVC管連續抽打腳底。
異地偵辦:涉案民警曾建“攻守同盟”,兩起“案中案”被訴
受審期間遭到毆打、電擊、吊鐵籠的暴欽瑞,在被“指居”12天后死亡。當時專案組如何“善後”?
參與刑訊逼供的唯一輔警馬帥後來供述,暴欽瑞死亡幾個小時後,他根據張旭光的安排,把賓館監控錄像設備中的兩塊硬盤拆下來,後來又把鐵椅、鐵籠等刑具藏匿起來。
督導“5·25”專案的胡偉——時任石家莊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有組織犯罪偵查大隊大隊長,在事發後趕到新樂賓館,與張旭光、耿春遠召集專案組民警開會。
據胡偉後來供述,對於暴欽瑞死亡一事,他要求辦案民警對外保密,解散工作微信羣,清理辦案記錄。
多名涉案民警供稱,事發後張旭光要求他們“一條心”,別説出刑訊逼供之事。為應對檢察機關調查,張旭光還讓他們進行模擬審訊。後來在法庭上,多名涉案民警承認事發後建立“攻守同盟”,以規避責任。
暴欽瑞死亡三天後,仍在賓館“指居”的暴繼業,被警方相關負責人告知其兒子“突發疾病去世”。
一個多月後的2022年9月,暴繼業、暴記忠等9人被新樂市公安局取保候審,次年6月被解除取保候審。警方文書載明瞭解除取保的理由:“發現不應當追究刑事責任”。

涉案工具之一的手搖電話機。
對於暴欽瑞之死,石家莊市檢察機關介入了調查。
2023年4月,受石家莊市檢察院委託的山西醫科大學司法鑑定中心出具鑑定意見。
當年8月,牽涉此案的胡偉升任石家莊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其他原“專案組”民警也照常上班履職。
暴欽瑞死亡一年後,2023年9月,此案被南方週末披露。據報道,當年11月,經最高人民檢察院督辦,“5·25”專案組民警涉嫌刑訊逼供一案,由河北省檢察院指定保定市檢察院異地管轄。
2023年12月,張旭光、邢子超、耿春遠等涉案民警被保定市檢察院“指居”。

2023年6月,暴繼業等人被解除取保。圖為警方文書。
2024年4月,由保定市檢察院委託的最高檢司法鑑定中心出具鑑定結論,認定暴欽瑞的死亡與其生前遭受刑訊逼供有關。此後,張旭光、耿春遠等涉案人員被逮捕。
另外,兩起“案中案”的偵查也取得進展。石家莊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副支長鬍偉涉嫌妨害作證罪,由保定的安國市檢察院提起公訴;曾控告暴繼業等人“涉黑涉惡”的暴增強,由保定市檢察院取保後移交石家莊市平山警方,此後被以涉嫌誣告陷害等罪提起公訴。
平山縣檢察院的起訴書顯示,經審查查明,被告人暴增強與同村的暴記忠、暴繼業家庭有矛盾,他於2022年初舉報暴記忠、暴繼業等人涉黑涉惡線索,警方成立“5·25”專案組展開調查。暴增強為達到使暴記忠、暴繼業等人受到刑事追究的目的,指使暴繼業陶瓷廠的包工頭孫某和多名工人作偽證,故意捏造討薪被打等事實。
平山縣檢察院認為,應以誣告陷害罪追究暴增強的刑事責任。暴增強被起訴的罪名,還包括非法拘禁、敲詐勒索等。
暴欽瑞等人被刑訊逼供一案由保定市檢察機關管轄後,很快進入審查起訴階段。2024年11月,石家莊市公安局裕華分局的3名民警耿春遠、任力鵬、王連達,被保定市望都縣檢察院提起公訴;2025年5月,石家莊新樂市公安局的張旭光、邢子超、王子謙等8人,由保定市蓮池區檢察院提起公訴。
石家莊涉案民警被查期間,暴繼業等人拒絕相關賠償,也不願出具刑事諒解書,還向相關部門反映有涉案人員“漏罪”等問題。
2025年5月,暴繼業等此前被“指居”的8人,被石家莊警方以涉嫌尋釁滋事拘留。事實上,此次被警方調查的不止暴繼業等8人。該案後來被移送邢台市寧晉縣司法機關管轄。
據“暴家案”的相關辯護律師介紹,截至10月底,涉案多人已取保候審,暴繼業、暴記忠、暴卓瑞等5人則被批准逮捕,涉嫌的罪名包括尋釁滋事、非法佔用農地、非法採礦、故意傷害等。
刑事審判:11名涉案警員被一審判刑,10人已上訴
目前,“暴家案”仍在偵查階段,刑訊逼供案則一審落槌。
經過公開開庭審理,2025年9月28日,保定市蓮池區法院、望都縣法院分別對新樂涉案民警、裕華涉案民警作出有罪判決。

保定市蓮池區法院的一審判決書(部分)
一審判決書顯示,在被“指居”期間,暴氏9人不同程度受到刑訊逼供,其中暴欽瑞死亡,暴紀濤肋骨骨折構成輕傷。對暴欽瑞實施刑訊逼供的張旭光、邢子超等5人被認定犯故意傷害罪,對其他被害人刑訊逼供的,則構成刑訊逼供罪。

望都縣法院的一審判決書(部分)
新樂市公安局的8名涉案警員中,張旭光等4人被認定構成故意傷害罪、刑訊逼供罪,其中張旭光被判刑十六年,邢子超、王子謙、吳瑋濤均被判刑六年;馬林炫被以故意傷害罪判刑五年;李少華、陳澤平犯刑訊逼供罪,分別被判刑二年、一年九個月;馬帥犯刑訊逼供罪、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被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二年,並處罰金十萬元。
石家莊市公安局裕華分局的3名涉案民警,均被認定構成刑訊逼供罪。其中,耿春遠被判刑三年,任力鵬、王連達分別被判刑二年十個月、二年。
近日,參與訴訟的相關律師告訴澎湃新聞,因刑訊逼供被一審判刑的11名被告人中,除馬帥外的10人已提出上訴。
大部分涉案民警上訴,這意味着暴欽瑞等人被刑訊逼供一案尚未蓋棺定論。
“我就是想要一個公平公正的判決。”談到案件的進展,暴欽瑞的妻子暴琳琳對澎湃新聞説。
暴欽瑞死亡距今已經三年,其後事還未辦理。暴琳琳將自己的微信號暱稱變成了“念欽”——她一直稱呼丈夫為“欽欽”。丈夫出事後,長期沉浸悲痛中的她患上了重度抑鬱症,還飽受頭痛折磨,腦海裏常浮現丈夫的影子——身材魁梧,面帶笑容。

暴欽瑞生前和女兒在一起。
在暴琳琳的記憶中,轉業後到縣住建局上班的丈夫工作負責,為人仗義,對家人也體貼。下班後,暴欽瑞有時會去市場上買菜,到家後繫上圍裙下廚房炒菜,暴琳琳最喜歡他做的“大盤雞”。空閒時,暴欽瑞會陪兒子下五子棋,或者帶女兒去逛公園。
有一段時間,讀小學二年級的女兒常問“爸爸去哪了”,暴琳琳總是以“爸爸工作忙”來敷衍孩子。作業本上有一道關於“新年願望”的題目,女兒用鉛筆寫下一行字:“去看爸爸。爸爸工作很忙。”
暴琳琳告訴澎湃新聞,丈夫已經死亡的殘酷事實,她至今不敢告訴年幼的兒子女兒,“我開不了口,能瞞多久就多久。”
暴琳琳提到自己的父親——在她14歲那一年去世。她説,那種失去父親的痛苦刻骨銘心,“我不忍心讓我的孩子也受這種痛”。
(澎湃新聞記者 朱遠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