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億通信巨頭中興通訊的“轉型陣痛”

（文/觀察者網 呂棟 編輯/張廣凱）

中興通訊，這家成立已40年的老牌通信巨頭，正遭遇業績的“冰火兩重天”。

一方面是前三季度營收兩位數增長，突破千億大關，算力營收暴增180%；另一方面是淨利潤單季度驟降88%，扣非後由盈轉虧，前三季度淨利潤下跌超三成……

10月28日晚上，中興通訊披露的2025年三季報中，呈現了“狂飆”與“失速”的明顯反差。

資本市場對這份財報反應劇烈。10月29日收盤，中興通訊A股跌超6%，港股跌近5%；10月30日收盤，該公司A股再跌3%，市值跌破2200億元，港股跌超11%。

投資者已表達了明顯擔憂。但細究會發現，中興通訊並沒有出現重大變故，淨利潤的下滑與運營商的投資收緊、政企和算力業務的“以價換量”，以及研發高投入有直接關係。

隨着運營商5G大規模投資放緩，AI大模型引領新一輪技術浪潮，40歲的中興通訊，轉型已是必然，但唯有成功穿越“陣痛期”，才有望成為“‌網絡連接和智能算力領導者”。

中興通訊

運營商捂緊“錢袋子”，營收“基本盤”承壓

和華為類似，運營商網絡業務一直是中興通訊的“基本盤”和“現金牛”。

2019年5G正式商用，運營商新一輪大規模投資週期啓動。作為通信設備供應商的華為和中興通訊也再度吃到紅利。2019年-2023年間，中興通訊運營商網絡業務收入持續攀升，該業務超過50%的毛利率，也成為中興通訊維持淨利潤規模的核心支撐。

然而，隨着中國行政村5G覆蓋率超過90%，運營商大規模基建的浪潮開始褪去。今年上半年，國內三大運營商資本開支合計為1128億元，同比下降超16%，降幅創近三年新高。其中，中國電信同比下降27%，中國聯通、中國移動分別下降15%和9%。

同時，三大運營商的資本開支完成進度也普遍偏低。以中國移動為例，2025年上半年完成資本開支584億元，僅佔全年計劃的38.6%。

隨着5G建設基本完成，運營商投資結構也發生了深刻變化，資本開支重心已從傳統通信網絡轉向算力和AI基礎設施，傳統網絡投資呈現明顯下滑趨勢，這導致相關設備廠商普遍面臨營收與毛利率下降壓力。

去年及今年上半年，中興通訊運營商網絡的收入分別同比下降15.02%、5.99%，進而影響了該公司整體的業績水平。今年上半年，中興通訊運營商網絡業務的收入佔比降至49%，是近10年來首次跌至50%以下。

根據2025年三季報披露的政企及消費者業務增長數據推算，中興通訊第三季度運營商網絡業務收入規模約為77億元，仍呈現下滑態勢。

高毛利業務萎縮，無疑成為中興通訊利潤承壓的首要原因。在三季報中，該公司未披露各項業務的具體毛利率水平，但三季度整體毛利率為25.85%，較上半年進一步下滑。在6G商用之前，運營商資本開支走低已是大勢所趨，傳統“連接”業務的天花板已清晰可見。

中興通訊不得不把未來增長的希望，押注在算力、數字能源和終端等“第二增長曲線”上。

算力狂飆，“以價換量”致毛利率驟降

今年是中興通訊成立四十週年。3月“救火隊長”李自學因年齡問題辭任該公司董事長一職，已在中興通訊工作近30年的“女將”方榕接任。她在上任後曾發佈過一份全員信，稱“全球已進入AI驅動的產業革命時代，機遇與挑戰並存。中興通訊從全連接向‘連接+算力’的拓展轉型愈發緊迫。”

事實上，中興通訊早就窺見了傳統通信業的“天花板”。2021年前後，該公司開始確立“雙曲線”戰略，要求在第一曲線運營商業務之外，拓展以IT、數字能源、終端業務為主的第二曲線；2023年，中興通訊深化“連接+算力”業務協同；並在2025年宣佈新願景——成為‌網絡連接和智能算力的領導者。

現有的一系列成果表明，中興通訊在算力業務上已取得顯著進展。比如該公司智算服務器已成功進入阿里、騰訊、字節跳動、百度、京東、美團、快手等國內頭部互聯網企業的核心場景；自研的DPU芯片及大容量交換芯片，已實現國產化GPU卡的大規模高性能互聯等。

從財報數據看，中興通訊“第二曲線”尤其是算力營收的大幅增長，有效對沖了網絡收入的下滑。今年前三季度，該公司營收1005億元，同比增長11.63%。這其中，算力營收同比增長180%，服務器及存儲營收同比增長250%，數據中心產品營收同比增長120%。

然而，收入結構變化，也讓中興通訊毛利率面臨挑戰。今年上半年，受益於服務器及存儲收入增長，該公司政企業務收入同比增長110%，但毛利率大跌13.5個百分點，只有8%。

究其原因，算力本就是一個競爭充分的市場，為搶佔市場份額，尤其是在面對議價能力極強的互聯網巨頭時，中興通訊不得不接受較低毛利率，採取“以價換量”的策略。

與運營商通過集採來壓低價格不同，互聯網巨頭普遍採用JDM（聯合設計製造）模式來節省算力投資。對於大規模服務器採購，互聯網巨頭會藉助自身技術實力深度介入研發，要求服務器廠商按照其定製化設計進行生產以大幅度壓低採購成本；更有甚者，如阿里巴巴還啓動了“白牌服務器計劃”，進一步將服務器廠商降級為利潤更為微薄的代工廠。

在這種慘烈的競爭態勢下，中興通訊為了將其服務器業務從原有電信行業和傳統的金融、電力行業擴展到互聯網行業，只能接受新一代智算服務器也要薄利才可多銷的現實。

當營收結構中，毛利率50%以上的業務佔比出現萎縮，而毛利僅10%左右的業務佔比在迅猛提升時，中興通訊“增收不增利”甚至利潤出現暴跌，也就不足為奇。今年前三季度，該公司歸母淨利潤53.2億元，同比下滑了32.69%；單看第三季度，歸母淨利潤2.6億元，同比下滑了87.84%。這些也成為中興通訊加碼算力業務必須付出的“轉型代價”。

轉型代價不菲，能否成功穿越“陣痛期”？

對中興通訊而言，提升算力業務的毛利率，已成為改善盈利能力的關鍵舉措。

今年8月，中興通訊在互動平台上回應稱，將通過三種方式提升算力業務的毛利率水平：一是提升服務器等算力產品收入規模，以降低採購成本、分攤研發費用；二是提升自研比例，同時通過架構優化和工程優化，降低整體成本；三是從單獨銷售服務器等算力產品，到銷售解決方案，再到銷售訓推一體機等應用和服務方面進行業務拓展，從而提升毛利率。

然而，提升收入規模，是否就一定能改善毛利率，仍值得商榷。

服務器產業鏈是典型的棗核形態，上游的芯片被少數供應商所壟斷，下游的需求也集中於少數互聯網巨頭，而中游的製造商除了浪潮信息、紫光股份等頭部企業之外，還有中科曙光、聯想、超聚變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玩家相互廝殺。以國內第一大服務器廠商浪潮信息為例，該公司營收規模從2023年上半年的249億元連續增長到了2025年上半年的802億元，但其毛利率水平卻隨着收入規模的提升從11%一路下滑到了5%。今年上半年，紫光股份毛利率同比也下降3.8個百分點；鋭捷網絡毛利率同比下降2.6個百分點。

但對中興通訊來説，“提升自研比例”、“銷售解決方案”、“銷售訓推一體機等應用和服務”等措施，確實有可能成為該公司在算力領域“增收又增利”的破局之道。

智算服務器的成本大頭在於CPU、GPU和存儲芯片，供應商集中於英偉達、Intel、AMD、華為和海光等少數廠家，而中興通訊也自研了定海DPU芯片、凌雲交換芯片和珠峯CPU芯片。

如果中興通訊先通過低毛利的整機和服務器業務“入局”，進而擴大采用自研產品的比例。這些高技術、高利潤的自研芯片，有望給中興通訊帶來更多議價話語權。

中興通訊發展“第二曲線”的投入也體現在財報中。今年前三季度，該公司管理費用同比減少了10.77%，銷售費用下降了2.00%，而研發費用雖然也下降了4.44%，但仍然維持了178億元的規模，佔營收約18%，主要投在5G-A、6G以及AI和算力芯片等領域。

總之，這份“狂飆”與“失速”形成強烈反差的財報，將中興通訊的“轉型陣痛”完整呈現在市場面前。以犧牲短期利潤為代價，強行從日漸飽和的“連接”賽道，切入充滿變數的“算力”賽道，中興通訊這場轉型的代價不菲，但足以決定該公司在下一個十年的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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