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波:中國的核力量要多到“讓美國不敢想對我們首先使用核武器”
guancha
在中美元首會晤前夕,特朗普的一條推文再度引發外界關注。
10月30日,特朗普在個人社交平台“真實社交”上發文稱,鑑於其他國家進行試驗計劃,他已指示美國戰爭部(即國防部)啓動對等的核武器試驗,並稱“這一過程將立即開始”。
值得關注的是,美國上一次進行地下核試驗是在1992年。而《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於1996年在聯合國大會獲得通過,並於同年9月24日開放簽署。根據該條約,締約國承諾不再進行任何核武器試驗,並永久放棄核試驗。然而,美國至今尚未批准該條約。
對此,美國能源部長克里斯·賴特在11月2日回應稱,目前特朗普所指示的核武器試驗“不包含核爆炸”,僅為“系統測試”。
無論如何,若美國最終決定重啓核試驗,必將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已擁有核武器的國家是否會紛紛效仿?尚未擁核的國家是否會因此更加堅定尋求核武器的決心?面對這一態勢,中國應如何應對?
就相關議題,觀察者網特邀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員周波進行深入解讀。
【對話/觀察者網 唐曉甫,整理/觀察者網 鄭樂歡】
觀察者網:在中美元首會晤之前,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發文稱,鑑於其他國家的核計劃,美國也應在對等基礎上開始測試核武器,並表示將立即實施這一進程。從您的角度看,為什麼選擇在元首會談之前發佈這樣一則消息?美國是否會像冷戰時期一樣,真的重新啓動核武器試驗?
周波:這件事本身非常烏龍。如果説他在中美會談之前試圖給中國一個下馬威,但核試驗問題涉及所有核大國,並不僅針對中國。事實上,近期沒有任何國家進行核試驗——這也反映出特朗普説話一貫不嚴謹。他這段話如果仔細推敲,幾乎處處是問題。
首先,目前沒有國家在進行核試驗;其次,我們也不清楚他指的究竟是美國要開展核武器試驗,還是測試可搭載核武器的運載工具,這兩者完全是兩回事。他聲稱授權戰爭部來執行,但核試驗如果真的進行,也不會由戰爭部負責,而是能源部實施。此外,他説要“馬上實施”也是不可能的,專家預計至少需要兩到三年時間。
所以這些信息沒有一條是準確的,我們很難從中判斷他的真實意圖。

美國總統特朗普於10月30日宣稱,他已指示戰爭部重啓美國核武測試,這一進程將立即啓動。圖為特朗普在韓國慶州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首席執行官峯會上發表講話。 彭博社
觀察者網:我們都知道,冷戰期間美蘇簽署了一系列條約,包括《部分禁止核試驗條約》,禁止在大氣層、外層空間和水下進行核試驗;1974年又簽署了《限制地下核武器試驗條約》;冷戰後,1996年聯合國大會通過了《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五個常任理事國都簽署了該條約,儘管俄羅斯在2023年撤銷了對該條約的批准,但並未真正重啓核試驗。您認為,如果美國真的全面重啓核試驗,是否意味着幾十年來軍控努力的徹底終結?從您的角度看,美俄之間的軍控條約是否還能維持?您認為以色列是否會藉機有所行動?
周波:其實,這相當於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冷戰期間,美蘇主要關注核平衡。全球核武器數量一度達到六萬多枚,目前約為一萬三千枚。
特朗普還有一個説法不正確,他稱美國是核武器最多的國家,實際上美俄兩國各有五千多枚,俄羅斯還比美國多三百多枚,這是根據美國軍控協會的數據。冷戰期間,美蘇在核武器方面投入巨大精力,起初是力圖壓倒對方,後來發現難以實現,於是達成了確保相互摧毀的恐怖平衡。最終雙方認為無此必要,便開啓了限制戰略武器談判,包括第一和第二階段。冷戰後又進行了削減戰略武器談判,後續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將於明年2月到期,這是最後一個核軍控條約。對此,普京曾表示願意再延長一年。
如果美國重啓核試驗,下一個跟進的國家百分之百是俄羅斯。無論是俄羅斯總統普京還是克里姆林宮發言人都曾表示,只要美國這麼做,俄羅斯一定會跟進。從某種意義上講,俄羅斯對此可能並不牴觸。在俄烏衝突中,俄羅斯多次暗示可能使用核武器,這實際上是一種核戰略,通過升級危機再予以緩和。這種做法對俄羅斯來説似乎有效,迄今為止,北約未敢派遣地面部隊進入烏克蘭與俄軍作戰,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俄羅斯的核威懾起到作用。
如果美國真的重啓核試驗,我們必須考慮其對俄烏戰場的潛在影響。這不僅是某一國跟進的問題,更可能影響目前陷入膠着的戰場態勢。
那麼中國是否會跟進?目前我們不得而知。但美國軍控協會前會長曾稱,如果美國重啓核試驗,對中國最有利,因為中國“最想進行試驗”。我認為這一説法非常荒謬,憑什麼認定中國一定想搞核試驗?我們最後一次核試驗是在1996年。實際上,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俄羅斯、美國先後停止核試驗,中國在1996年也停止了。
如果美國帶頭重啓,俄羅斯勢必跟進,至於中國的態度,目前不便推測,這將由政府決策。但此舉將對一系列國家產生重大影響,例如南亞次大陸:巴基斯坦是否跟進?印度又將如何反應?
除了俄羅斯之外,最可能跟進的就是朝鮮。朝鮮進行核試驗的可能性很高,而一旦朝鮮有所動作,可能會引發連鎖反應,帶動其他一些國家在核問題上的立場變得更加強硬。
從韓國民意調查來看,支持韓國擁核的比例不低於70%,這個數字確實很高,但這並不代表韓國就一定會發展核武器,因為民意調查的結果往往取決於提問的方式。如果進一步追問:韓國如果擁核,第一次核試驗應在哪裏進行?畢竟朝鮮半島南北全長約2200公里,試驗場地選址是個現實問題。其次,中國勢必會強烈反對,屆時韓國該如何應對?再者,美國也可能因此撤軍,認為韓國既然能自保,便無需再提供保護。如果把這些問題都擺出來,恐怕支持率就會大大下降了。
就目前形勢來看,日本發展核武器的可能性相對較小。而在中東地區,近期有兩件事值得關注:
一是伊朗的核設施遭到襲擊,但並未被摧毀。這次襲擊究竟是會堅定伊朗發展核武器的決心,還是使其放棄核計劃,目前還很難判斷。伊朗已擁有相當數量的濃縮鈾,據稱其庫存中有幾百公斤丰度高達60%的鈾材料,而這些鈾目前下落如何,外界尚不清楚。

根據衞星影像顯示,美國於2025年6月21日轟炸伊朗福爾多地下核設施,造成大規模嚴重破壞,甚至在周圍山區留下6個巨大坑洞。X平台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動態是巴基斯坦向沙特提供所謂的“核保護傘”。這一點非常有意思。在以色列與伊朗的衝突中,以色列甚至曾揚言要直接打擊卡塔爾,這加劇了沙特的安全焦慮。巴基斯坦作為一個擁核的穆斯林國家,某種程度上不僅被視為本國核力量的擁有者,也被部分穆斯林國家視為“穆斯林的核盾牌”。巴基斯坦也樂於展現這一姿態,這既能提升其在穆斯林世界中的形象與威望,也強化了其地區影響力。
目前,巴基斯坦向沙特提供核保護傘,但沙特實際遭受攻擊的可能性並不大。不過,如果美國重啓核試驗,將進一步強化“核武器至關重要”的認知,這可能促使沙特、埃及、土耳其等國在未來考慮發展核武器,所帶來的影響將極為深遠。
觀察者網:如果美國重啓核武器試驗,以色列是否會藉機進行核試驗?它會不會跟進重啓?
周波:以色列不會。原因在於,以色列至今都不公開承認自己擁有核武器。實際上它確實擁有,但採取的是“核模糊”策略——不明説,讓你自己去推測。既然外界都知道它具備核能力,這就已經形成威懾,因此以色列不太可能主動進行核試驗打破這種狀態。
觀察者網:最近發佈的“十五五”規劃建議中,黨中央明確提出要“壯大戰略威懾力量,維護全球戰略平衡與穩定”。美國此次的表態,無論最終是否落實,無疑都會對全球戰略平衡帶來嚴重影響,甚至是非常嚴峻的衝擊。您在今年6月香格里拉對話會上接受採訪時曾表示,中國應加強核力量建設,使核武器數量達到“讓美國想都不敢想對我們發動攻擊”的程度。此次九三閲兵,我國也首次系統展示了“三位一體”核打擊能力。在新形勢下,您認為中國核力量建設應在哪些方面進一步加強?這對維護全球和平與穩定又將發揮怎樣的作用?
周波:這個問題很好,我們可以先從歷史背景説起。回顧過去,中國的安全在某種程度上曾處於較高風險狀態。儘管我們擁有核武器,但數量有限,並且我們承諾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從某種角度看,這其實有些違背核威懾的常理——正因為數量少,理論上講更應該保留首先使用的選項,以實現先發制人;否則,若對方核武數量多,一旦發動攻擊,我們可能喪失還手之力。
一般來説,“不首先使用”政策更多是建立在核武數量較多的基礎上。但中國自擁有核武器之初,就為了彰顯對和平的堅定承諾,宣佈不首先使用核武器,這一政策已堅持六十多年。在中國的國防政策中,不少過去的“金科玉律”都已有所調整,比如“不在國外駐一兵一卒”,如今我們有吉布提保障基地;再如“不參與境外聯合軍演”,自2002年與吉爾吉斯斯坦舉行首次聯演以來,如今我國雙邊、多邊演習已全面展開。然而,“不首先使用核武器”這一原則至今未變,我認為未來也不會改變。
再談核力量現代化問題。過去我們強調“精幹有效”,“精幹”意味着數量較少,“有效”則包含現代化要求。核力量的現代化不僅是維護和延壽現有武器,更包括提升其技術水平和實戰能力。此次“十五五”規劃中的相關表述非常新穎,顯示出在數量和質量上全面提升核力量的明確方向。
正如你剛才提到,中國從不公開核武具體數量。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估計,截至去年我們約有600枚核彈頭;而美國五角大樓預測,到2035年我們可能將發展到1500枚。如果成真,這一數量將接近美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規定的1550枚部署上限。我們不清楚中國最終將擁有多少核武器,但發展方向是明確的。
我曾説,中國的核力量要多到“讓美國不敢想對我們首先使用核武器”。這並沒有一個固定數字,數量本身是一個動態變量。如果中國真如美方預測,在2035年接近或達到1500枚核彈頭,美國將不得不重新評估中國的核威懾能力。
我們為什麼必須加強核力量?我國在常規武器和綜合打擊能力上的優勢正持續擴大,美國也清楚這一點。假如未來某一天我們不得不以非和平方式解決台灣問題,美國是否可能在此類衝突中首先使用核武器?我們必須警惕這種可能性。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們絕不會對自己稱為同胞的人民使用核武器。中國從未表示會首先動用核武器,更不用説針對自己的同胞。

美國國內確實存在針對此類問題的討論。從歷史上看,杜魯門與艾森豪威爾總統在任期間,都曾提及對中國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性。當時美方主要擔憂台海局勢失控,以及朝鮮戰爭所帶來的影響。而如今,美國國防部副部長埃爾布里奇·科爾比也曾公開談到在台海衝突中使用核武器的選項。可見,美國政界、學界均有人主張,鑑於在常規武器領域難以對中國取得優勢,不排除採取首先使用核武器的策略。
因此,我認為,如果我們將核力量提升到足以使美方根本不敢產生這一念頭的水平,那麼在常規軍事層面,我們獲勝的幾率將顯著提高。
另一個可參考的視角是俄烏衝突。若將中國人民解放軍與俄羅斯軍隊進行比較,很難斷言俄軍實力一定強於我軍。首先,我國武器裝備水平不斷提升;其次,我軍規模全球最大;第三,我國國防預算是俄羅斯的三倍,約相當於美國的四分之一。在核武器領域,我們已具備相應的技術能力和充足的經費保障,唯一需要的是政治決心——而我從“十五五”規劃中讀到了這種決心。
此外,一個簡單的邏輯是:我國軍隊現代化建設的成就舉世公認。大家有目共睹的包括航母、軍艦、四代半、五代戰機乃至六代機的研發試驗。那麼,火箭軍難道會停滯不前嗎?顯然不會。我們的核力量建設必將同步推進。
關於戰略平衡問題,這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議題。未來中國將在國際核戰略格局中扮演怎樣的角色?美蘇在冷戰時期所談的“戰略平衡”,核心是核武器數量的大致對等。而今天若談中美之間的戰略穩定,則應涵蓋核武器但不限於核武器,還應包括太空、人工智能、網絡等新疆域,這些都應是戰略平衡的重要組成部分。
美方——包括特朗普在內——多次提出希望舉行中美俄三邊談判。據我所知,俄羅斯清楚中方立場,如果中國願意參與談判,俄羅斯也不會反對反而可能樂見其。但在目前情況下,此類談判難以實現。除非我國核武數量迅速大幅提升至與美國相當,或是美國將數量削減至與我目前相近——兩者在當前均不現實。我認為,我國核力量的發展將基於自身對國際形勢的判斷和國家財力,以循序漸進的方式推進。中國所提出的在國際戰略平衡中發揮作用的理念,是一種富有新意、着眼於未來的表述。
觀察者網:自擁有核武器的第一天起,中國就鄭重聲明,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並承諾不對無核武器國家和地區使用或威脅使用核武器。中國是目前唯一作出並恪守這一承諾的核武器國家,這一立場也已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贊同與支持。在當前美國提出重啓核試驗、並試圖降低核武器使用門檻、推動戰術核武器“常規化”的背景下,您認為我們應如何與更多國家開展合作,推動“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成為全球共識,促進世界和平乃至最終實現無核化進程?
周波:你剛才提到中國是唯一承諾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國家,這一點很重要。實際上,印度也曾作出類似承諾,但內容並不完全相同——印度承諾的是不對無核國家使用核武器。我之所以提到印度,是因為全球事實上擁有核武器的國家有九個,但根據《不擴散核武器條約》,只有聯合國安理會五個常任理事國被國際社會普遍承認為合法核武器國家,其餘四國——印度、巴基斯坦、朝鮮和以色列——屬於“事實上的擁核國”,但地位未被正式承認。
關於中國“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即便在美國,也有不少支持的聲音,包括來自科學界與政界。例如,奧巴馬曾因倡導“無核世界”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當然,他在任期內也並非完全避免戰爭,因此並非徹底的“和平總統”。而奧巴馬擔任總統時,拜登是副總統,所以拜登當總統時就有人擔心他可能推動美國轉向“不首先使用”政策。事實上,在俄烏衝突爆發前,美國的核立場與中國差距並不大。根據其《核態勢評估》報告,美國表示“除非在極端情況下”,否則不會使用核武器。這種有條件的表述,整體上可以説離中國的立場僅一步之遙。

2010年,奧巴馬和梅德韋傑夫在布拉格簽署了《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 路透社
如果美國真的轉向“不首先使用”,其盟友如英國、法國大概率會跟隨。真正的難點在於説服俄羅斯——尤其是在俄烏衝突中,俄方多次威脅使用核武器,並似乎從中嚐到了威懾的“甜頭”。不過,俄羅斯在戰略層面其實很清楚一個根本道理:冷戰時期美蘇雙方都曾大幅提升核武規模,之後又共同裁減,最終得出“核戰爭打不贏,也打不得”的結論。這句話至今仍被反覆強調,它並非新口號,而是源自冷戰時期的共識。
在俄烏衝突爆發前,五個常任理事國曾發表聯合聲明,重申了這一原則。習近平主席訪問莫斯科時,中俄聯合聲明也再次提及該點,這其中當然有中國積極推動的因素。這説明俄羅斯在道理上是明白的:威脅使用核武器是一回事,真正使用則是另一回事。一旦動用核武器,局勢將徹底失控,俄方也無法預測對方將採取何種規模、何種方式的報復。
最後,回到中國堅持“不首先使用”政策的合理性。中國的“不首先使用”政策站在了道義的制高點。但西方對此存在不少疑慮,這些擔憂實際上都站不住腳。例如,美國的一些盟國擔心,如果美國承諾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就等於放棄了對其的“核保護傘”,自身安全將失去保障。這種心情可以理解,但從現實角度看,這種顧慮並無實質依據。
這種擔憂更多是心理層面的。以東亞為例,最有可能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是朝鮮。但朝鮮半島從鴨綠江到韓國最南端全長僅約2200公里,實際使用核武器的打擊範圍必然遠小於此——比如從三八線到首爾,據前美國大使所説,炮彈飛行僅需53秒。在這樣的空間尺度下,任何核武器的使用都近乎自殺行為,放射性塵埃也將波及使用者自身。因此,朝鮮發展核武器的根本目的是自保,旨在維持政權生存,而非發動自殺式攻擊,除非其認定已無生存可能、決心同歸於盡。可見,所謂“核保護傘”的需求,很大程度上是心理上的。
第二,承諾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並不會削弱一國的核報復能力。任何潛在攻擊方都清楚,若對美國或其盟友發動核打擊,必將招致毀滅性反擊。因此,實際上幾乎沒有國家會輕易對美國或其盟國實施核攻擊。
第三,在我與外國學者的交流中,他們普遍表示更看重能力而非言辭或意圖,因為能力需要長期建設,而政策可能一夜改變。他們對中國“不首先使用”承諾的可信度存疑,擔心中國某天突然改變立場。對此,我常舉一例:1998年印度與巴基斯坦核試驗後,中美作為核大國,迅速達成了互不瞄準的協議;到2000年,五個常任理事國均簽署了互不將核武器瞄準對方的協議。儘管該協議難以核查,但它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五大核國家作出承諾,既是彼此善意的體現,也是對無核國家的一種交代。它表明,核大國意識到世界因核武器而更加不安,並願為此承擔政治與道義責任。
一些美國政策人士認為此類承諾“無法核查、故沒有意義”,近期我與英國學者交流時,對方也聲稱“不首先使用”是“無法核查的”。我認為,這種觀點是錯誤的——它完全可以被核查。假設中美或五常之間簽署互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協議,並向全世界公佈,那麼任何一方一旦首先使用核武器,將立即暴露於國際社會視野之下,受到全球譴責。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監督你是否履行承諾,使用行為本身即構成違約證據,何來“無法核查”之説?
也有人質疑:既然中國主張核裁軍,為何還要發展並增加核武器數量?我認為,這是兩個不同的問題。核武器數量與是否承諾不首先使用並無必然聯繫。相反,可以反問:擁有龐大核武庫的國家,難道不更應該承諾不首先使用嗎?
因此,我認為,“不首先使用”是所有核大國都應當且能夠作出的承諾。核大國之間本就不應走向核戰爭,同時,這一承諾也是對無核國家關切的回應。2017年,在聯合國支持下,多個無核國家推動通過了《禁止核武器條約》,這正反映了無核世界對核大國持續核競賽、缺乏互信的不滿。在擁核國家中,中國所堅持的“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無疑是最負責任、最具建設性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