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潮觀魚:白百何回應,東京電影節的猜謎和“撕獎”風波結束了嗎?
胡雨清.

【文/新潮觀魚】
在11月5日落幕的第38屆東京國際電影節上,中國演員王傳君憑藉電影《春樹》捧回主競賽單元最佳男演員獎盃,該片導演張律獲得最佳導演獎,最佳女演員由日本演員福地桃子、河瀨直美(《恆星的另一邊》)獲得。
中國電影人在國際A類電影節斬獲兩個重要獎項,本是一場值得祝賀的勝利,然而,有關獎項所謂“內幕”的傳聞甚囂塵上。

尤其是電影女主角“方春樹”的飾演者白百何缺席頒獎禮,以及她當晚疑似在朋友圈更新的一段視頻,內容為“如果沒人邀請你,那就不要去;如果沒朋友告訴你,那就不要問;如果你很晚才收到邀請,禮貌地拒絕”,更是引發種種猜測。

網傳截圖
11月6日晚,“白百何回應”登上微博熱搜第一。白百何稱,她愛《春樹》這部電影,但劇組有些做法,她不認同,所以才有了“還能這麼操作”的博文。
白百何稱,11月3日,她被《春樹》製片人彭瑾通知可以回國了,沒有得獎,無需參加5號閉幕,“導演並未聯繫過我,隱身狀態”,後來的事情發展完全把她排除在外。她還提及,此前釜山電影節《羅目的黃昏》(同為彭瑾製片、張律導演、白百何主演的電影)之行是自費,差點沒進去現場,最後《羅目的黃昏》發佈會新聞照只有導演和製片人,沒有她。
白百何發文寫道,導演張律找她拍《羅目的黃昏》及《春樹》時“賣慘”,還説被另一女演員臨時鴿了,因此她推了其他工作義無反顧地投入進去,“回頭看,有些事有些人,確實不值得被選擇,有些做法反而是聰明的決定。”

此前引發“獎項分配不公”傳聞
這場風波源於11月3日,白百何發佈了一條IP地址位於國內的微博,寫着“還能這麼操作”,隨後,疑似其朋友圈曝光,“過河拆橋”漫畫圖配文“得魚忘筌”。這些指向性不明確但情緒明確的內容,被不少網友解讀為對“獎項分配不公”的隱晦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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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還沒頒獎,網絡傳言開始發酵,有人稱《春樹》是“大女主電影”,王傳君是“掛件男主”,更有人聲稱“有點像芭比演到最後只有Ken獲獎”。但也有人不滿這種打啞謎式的發聲,稱女主演要競爭的獎項與男演員無關,且東京國際電影節也並未規定按出鏡時長判斷是不是男主,有網友留言稱,“王傳君演技確實好,難道是按時長來頒獎嗎?”隨後,因為其他網友對同樣入圍的范冰冰落選“也有內幕”的猜測,引發了一場有關“獎項運作”的討論。

當時的傳聞,指向了一個在輿論場上經久不衰的“劇本”——網友猜測,國際電影節的小評審團制度,導致評獎過程並非純粹的藝術評判,而是一個充滿遊説和博弈的黑箱,獎項的歸屬,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評委席上的“自己人”的“撕獎”能力。
於是,王傳君的影帝頭銜,在部分人眼中,含金量被削弱了,成了評委“運作能力”和劇組內部矛盾的產物,關於電影質量的討論,變成了一場打啞謎和站隊的流量狂歡。王傳君在領獎時稱自己“配得感很低”的發言,以及發佈會上稱自己借了兩位女演員的光等謙虛言論,也被一再解讀。

談及白百何落選東京電影節影后,處於風波中心的中國評委文晏11月5日晚告訴新浪娛理:“這次她(白百何)在《春樹》中的表演讓人耳目一新,呈現出非常自然動人的狀態。只是我們這次的女主競爭實在是非常激烈,頭幾天看完片子,我們都還在説,怎麼今年都沒男主,全是女主的片?”
對於戲份比重少卻獲得主角獎項的爭議,文晏表示:“從第一天電影節主席就跟我們強調,我們獎勵的是最佳演員,主角和配角都可以,這個是沒有限制的,戲份多少都沒有關係。也是因為其他幾個評委都非常喜歡他(王傳君)的表演,所以最終大家討論的結果是把獎給他。”文晏也非常喜歡蔣奇明的表演,遺憾獎項有限。
被問“撕獎”傳聞,文晏表示,她作為中國的評委,當然會極力為華語電影爭取獎項,東京電影節跟很多電影節一樣,也是小評審團制度,每年怎麼評都是由評委會主席和大家商量決定的,但獎從來就不是“撕”出來的。
“其實獎從來都不是撕出來的,獎是評委一起評出來的。瞭解這種國際電影節的朋友都知道,獎項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公司能隻手遮天搞定的。中國電影越來越好,中國的觀眾也會越來越專業。我們自己真的要有自信,入圍首先就是很大的肯定,能從上千部電影中被選出來,我覺得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應該肯定和祝福每一部電影,也要相信大家不是為了‘撕獎’而來的。我真心地希望每一部中國電影都能獲得好評,獲得獎項和大家的喜歡。”
不知從何時起,國內網友對國際電影節獎項的含金量認知,已經簡化為一場檢驗華人評委“撕獎”能力的“宮鬥戲”。社交平台用户甚至評選出了所謂的“撕獎能力榜”,評選誰的“撕獎”能力強,誰當評委絕不空手而歸,誰是“有效當評委”,並上升到“話語權”的討論。

小紅書用户評選的“撕獎段位榜”,圖中數據有待考證。
如果評委會有中國面孔,但華語片鎩羽而歸,評論區可能就會出現“TA在評審團裏説不上話”“TA不護着自己同胞”的不滿;如果華語片有所斬獲,慶賀聲中總夾雜着“多虧了某某評委撕獎能力強”的論調,彷彿那座獎盃不是各國電影人根據多方面的評判標準選出的好作品,而是“自己人”在評委小房間裏通過據理力爭得來的戰利品,一定程度上也模糊了演員和整個創作團隊的付出,低估了其他評委的評判工作。
類似論調層出不窮。辛芷蕾獲封威尼斯電影節影后之後,滿屏的道賀聲中出現了一個“趙濤撕獎能力”的熱搜詞條,網友稱讚趙濤的同時還開始為趙濤鳴不平,説誰來替她“撕”一個戛納影后;9月中國演員趙簫泓憑藉電影《監獄來的媽媽》獲得第73屆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最佳主角銀貝殼獎後,作為主競賽單元評委的周冬雨的“撕獎”能力也立即得到網友的肯定。
此類論調催生了一個現象,如果獲獎的中國片方發文時不感謝中國評委,就會被罵“過河拆橋”。反之,熱門候選人沒獲獎,中國評委就會被指責不給力。
這種心態頗為矛盾,也很真實。一方面,大多數人心知肚明,“撕”來的獎和“粉絲做數據”一樣,如果電影本身質量不行,中國評委就算爭取也沒説服力;但另一方面,公眾又樂於見到中國面孔在海外“互相幫助”的敍事,這源於過去多年對西方主導的獎項的評選規則的不信任和失望,以及對“外國人抱團”的不滿——我們潛意識裏不相信西方主導的評獎體系會給予華語片公正的對待,轉而將希望寄託於有一定聲量的中國電影人親自上陣為中國參選作品辯護。如果“自己人”真的能在海外結成同盟爭取利益,會被賦予一種樸素的正義感、團結感和民族情感。
東京電影節的“撕獎”傳聞,一定程度上映照出部分觀眾對當下國際榮譽的複雜心態——既渴望被看見,又懷疑規則的公正性;既希望憑實力勝出,卻下意識用“運作”去解構這種成功;既希望中國故事走向世界,卻因為八九十年代的獲獎作品風格,在內心深處將“衝獎”的文藝片,與“迎合西方喜好”劃上等號。
白百何如今在電影上映前公開喊話導演和製片人“人品重如山,良心比金貴”,讓這場風波從對獎項評選公正性的猜測和質疑,轉向了對行業內部矛盾的審視。華語電影的真正崛起,不僅需要更多優秀的中國電影和更自信的年輕影人站出來,需要所有人的平常心,更需要在行業內部建立起健康的創作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