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傑·普拉沙德:西方的二戰歷史宣傳建立在兩個謊言之上
guancha
編者按:2025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蘇聯偉大衞國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週年,也是聯合國成立80週年。在這場跨越洲際、凝聚世界人民浴血奮戰的生死搏鬥中,中國和俄羅斯既是亞洲和歐洲的兩個主戰場,也在抗擊法西斯主義、軍國主義的過程中付出了最大的民族犧牲。但是80年來,反法西斯同盟卻演變成東西對峙的冷戰,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成果不斷被侵蝕,雅爾塔體系搖搖欲墜,冷戰勝利者的霸權視角遮蔽了歷史的真相。
為防止新法西斯主義死灰復燃,並回應全球南方在多極化、逆全球化與新法西斯主義抬頭等交織變局中的問題與挑戰,2025年11月13—14日,主題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與戰後國際秩序:過去與未來”的“全球南方學術論壇(2025)”在上海舉行。會上,三大洲社會研究所所長維傑·普拉沙德圍繞西方篡改二戰歷史、呼籲全球正視二戰成果等議題發表主題演講。經授權,觀察者網翻譯、刊載其演講。
【文/維傑·普拉沙德,翻譯/觀察者網 唐曉甫】
列寧格勒的號角
1942年8月初,蘇聯人在列寧格勒全城架起擴音器。當時,這座城市已被圍困三百多天,人民飽受饑饉。指揮家卡爾·埃利亞斯伯格堅持組織列寧格勒廣播電台管弦樂團排練,並親自帶領音樂家前往配給站領取食物,維繫着列寧格勒廣播樂團的運轉。8月9日,埃利亞斯伯格召集了樂團僅存的十五名倖存者,又從軍樂隊中請來一些演奏員,在大愛樂音樂廳演出。
他們通過廣播和街頭喇叭,在全城奏響了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七交響曲》(即《列寧格勒》)。這部四樂章交響曲的第一樂章描繪戰前寧靜的列寧格勒;第二樂章以小軍鼓漸強的節奏宣告納粹入侵;第三樂章以絃樂與管樂哀悼數百萬死難的蘇聯公民;終樂章為C大調,響亮而自豪。儘管當時無人知曉,圍困才進行不到一半時間,他們還將繼續與飢餓和戰事煎熬536天。但是他們依舊用音樂描繪出了將在與法西斯之惡的鬥爭中取得勝利的前景。

二戰後被摧毀的蘇聯城市
這場演出展示了蘇聯公民的堅韌,他們不僅在炮火中演奏此曲,還將喇叭對準德軍陣地,讓納粹也聽見樂聲。蘇聯檔案中記載了一名情報人員的話:“連敵人也在寂靜中聆聽。他們知道,我們會用勝利戰勝絕望。”後來一名德軍戰俘坦言:“這部交響曲就像是來自那座我們無法殺死的城市的幽靈。”
東線的真相
納粹不僅未能摧毀列寧格勒,他們很快還發現紅軍能夠(於1944年1月)徹底撕開他們的防線,隨後紅軍勢如破竹橫跨烏克蘭、波蘭,越過奧得河,並於1945年5月2日攻入柏林。正如我們研究所示,在這段奇蹟般的推進中,蘇聯紅軍殲滅了國防軍80%的有生力量。
當西方盟軍接近德國邊境時,納粹政權實際早已崩潰。正是紅軍解放了集中營裏的大多數囚徒,其迫使納粹的東歐盟友,如羅馬尼亞,最終倒戈。而蘇聯之所以能將全部力量傾注於對抗納粹,還因為在其東翼,中國共產黨人和中國愛國者擋住了日本軍國主義者對蘇聯的進攻。
儘管裝備簡陋,中國軍民仍重創日軍,牽制其60%兵力,使其無法應對美軍在太平洋的跳島作戰。若中國未拖住日軍,那麼納粹德國也就會取勝,蘇聯可能會陷落,而且美軍也未必能在塞班(1944年)和硫磺島(1945年)之戰中取勝。
而在蘇聯紅軍能夠殲滅德國武裝力量的80%的背後,以及在中國共產黨人與中國愛國者能牽制住日本兵力的60%的背後,是雙方合計付出了數以千萬計的生命的代價(我們在本文檔中給出了完整測算,視統計口徑不同,區間為五千萬至一億)。至1945年5月納粹垮台時,日本敗局已定。

所以美國既不必在1945年7月進行“三位一體”核試驗,也不必在8月6日、8月9日分別向廣島與長崎投下原子彈。蘇聯公民、中國共產黨人與中國愛國者所作出的巨大犧牲以及巨大功績,足以證明使用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是完全不必要之事;而美國投下原子彈,更揭示出所謂帝國主義文化對人命的殘酷漠視,這也恰恰是我們今天在加沙所看到的。
第一條謊言:西方盟國自始即反對法西斯,正是西方盟國贏得了反法西斯戰爭
從1917年十月革命一開始,橫跨北大西洋地區的西方政府,就派出軍隊試圖摧毀蘇維埃革命。蘇聯雖在1917年12月求和,德國仍入侵了芬蘭及年輕蘇維埃共和國。這也引發盟國對蘇聯的大規模入侵,來自美國、英國、法國、羅馬尼亞、愛沙尼亞、希臘、澳大利亞、加拿大、日本與意大利的部隊相繼壓上。
盟國的態度在英國首相温斯頓·丘吉爾的著述與演説中表露無遺:他在1919年就説,盟國應當摧毀“骯髒的布爾什維克猴戲”。(三十年後他又説:“在其誕生之初就扼殺布爾什維克主義,將會是賜予人類的無上福祉”)在1930—1940年代,西方政府希望德國和意大利的法西斯政權把槍口對準蘇聯並將其摧毀。這便是所謂“綏靖”的真義:西方政府不只“姑息”希特勒,他們還贊同希特勒的反共主義,並在其軍事擴軍指向蘇聯時默許其發展。
儘管英法於1939年9月對德宣戰,後續數月卻按兵不動,這段時期因此被稱作“假戰”(Phoney War/Drôle de guerre/Sitzkrieg),是對“閃電戰Blitzkrieg”的戲仿。直至1941年德軍侵蘇後,西方國家又等待了三年,直到1944年才開闢第二戰場。西方國家之所以參戰,僅僅因為在他們看來紅軍即將長驅直入德國,並據此掌控歐洲腹地。
在1943年德黑蘭會議上,美英不得不承認是紅軍摧毀了法西斯。丘吉爾代表喬治六世國王向斯大林贈送了一把由謝菲爾德鋼打造的“斯大林格勒之劍”,以紀念蘇聯公民的驚人勇氣與堅忍(蘇聯在圍城期間陣亡約兩百萬人)。但即便如此,盟軍仍又過了一年才真正將部隊投入歐洲大陸戰場,而屆時德國軍力已被紅軍(以及盟軍的空襲)削弱殆盡。
對西方政府而言,根本矛盾絕不是自由主義與法西斯主義之爭,而是帝國主義或戰爭陣營(其中既包括法西斯也包括自由主義)對陣社會主義或和平陣營。這一矛盾從1917年開始,貫穿二戰並延續至1991年冷戰結束。
第二個謊言:擊敗日本軍國主義的是美國在太平洋戰爭中的犧牲以及隨後美國投下的核彈
第二次世界大戰並非始於1939年德國入侵波蘭,而是早兩年在中國的盧溝橋事變時就已開始。準確而言,這場戰爭直至1953年朝鮮戰爭停戰才告結束。數以百萬計的愛國者同日本軍國主義作戰,於是日本軍國主義又把朝鮮與中南半島之中極右翼勢力的最極端的分子納入麾下,這反而激起成千上萬的反法西斯者投身鬥爭。
美國在1941年12月參戰時,中國的愛國者與共產黨人,以及中南半島和東南亞羣島上的民族解放軍隊,已牢牢牽制住了日軍,使其約六成兵力深陷其中,無法襲擊蘇聯側翼。筆者很難忘記1940年百團大戰中40萬八路軍破壞了包括900多里鐵路在內的華北日偽交通線,同時共產黨軍民也付出的巨大犧牲。
如今,關於美國海軍陸戰隊攀上硫磺島高地的神話敍事,或“原子彈把日本嚇得投降”的説法幾乎蓋過一切。但事實上日軍早已潰敗。1945年8月的事件與軍事戰略無關,完全是美國武力的炫耀,它向世界宣示美國已擁有新式武器,並警告亞洲的共產黨人,這種武器可以用在他們身上。為打敗法西斯而犧牲的數以百萬計的亞洲工人和農民,包括我家人在緬甸的功績都因為蘑菇雲騰空而被抹去,漸漸在大眾記憶中讓位於“核爆神話”。核彈而非在東南亞大地上為每一寸土地而戰的人們,登上了“英雄”的神壇。這就是第二條謊言。

轟炸日本的兩枚原子彈抹殺了中外軍民的戰鬥功績
殖民主義與法西斯的共生性
這兩個謊言背後,還潛藏着一條被集體記憶埋藏但與之相關的線索:法西斯主義是對主權和尊嚴的否定。可以説,法西斯主義與殖民主義如出一轍,是殖民主義醜陋的孿生兄弟。
殖民主義和法西斯主義之所以難以區分,這是因為壓制主權與尊嚴就是殖民主義的本質,殖民統治期間,種族滅絕屢見不鮮。讓我們想想剛果被殺害的六百萬人,想想德國在西南非對赫雷羅人與納馬人的種族滅絕、殖民者對美洲原住民的滅絕,以及1943年被餓死的三百萬孟加拉人。正因如此,在擊敗德國法西斯與日本軍國主義之後,荷蘭、法國和英國在美國的協助下,分別回到印度尼西亞、中南半島和馬來亞,試圖重新攫取其殖民地。而1940—1950年代這些殖民戰爭的暴力醜惡至極。
對荷蘭試圖重佔印尼的企圖,民族主義領袖蘇加諾坦言:“他們稱之為‘警察行動’,但我們的村莊在燃燒,我們的人民在死亡,我們的國家在為自由而流血。”馬來亞共產黨人陳平(Chin Peng)説:“我們起義,是因目睹村莊饑荒,聲音被金錢與權力壓制。”
而主導英國在馬來亞“緊急狀態”的傑拉爾德·坦普勒爵士,在一次起義後將這座發生起義的村莊斥為“五千個懦夫的村莊”,並通過斷供大米讓村民捱餓。村莊被焚,村民被餓,這就是二戰後各國試圖復辟殖民體系的現實。
接下來就是美國對朝鮮的戰爭,當美國在朝鮮開戰時,總統杜魯門説軍隊,他們應當使用“我們擁有的一切武器”,這番話在日本剛剛遭遇核打擊的背景下令人不寒而慄。雖然後來美國並未動用原子彈,但空中轟炸已將朝鮮北部的城市抹去(美軍羅西·奧唐奈將軍在1951年向美國參議院做證時表示:“一切都被毀了。沒有任何東西還能稱得上是建築。朝鮮已無任何可打擊的目標。”)。這就是西方的選擇,要麼法西斯主義要麼殖民主義,任選其一。

二戰後丘吉爾等人一直在試圖復辟殖民體系
並且,西方殖民者在日本、朝鮮、中南半島及其他國家復活並扶持了法西斯化的力量,與之結盟,用以對付工農大眾以及共產黨人。這恰恰揭示:西方殖民者從來不是反法西斯的;其真正敵人是工農覺醒,以及他們選擇社會主義未來的可能性。
不可忽視的真相
從中我們可以得出的事實是:真正擊敗納粹德國與日本軍國主義的,是蘇聯紅軍與中國共產黨人和中國愛國者。正是這些力量在反法西斯鬥爭中作出了最重大的犧牲;也正是這些力量洞悉了法西斯主義、資本主義與殖民主義之間那種親密的內在關聯。一個人不可能自稱反法西斯,卻同時支持殖民主義或資本主義,這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些意識形態彼此對立,水火不容。
1952年,巴基斯坦共產黨詩人費茲·艾哈邁德·費茲在獄中作詩《我們殞命於暗巷》,叩問這兩個謊言與一個巨大的真相:
《我們殞命於暗巷》
我們殞命於暗巷——
並非你未曾抬手相抗,摯愛啊。
我們殞命於暗巷——
卻含笑奔赴,應你召喚。
為你唇間綻放的花朵,
我們痛飲生命鴆漿。
為在你足邊鋪就芬芳,
我們親手篩拾塵壤。
我們殞命於暗巷——
懷揣你笑影希冀前往。
你依舊明豔,璀璨如往昔——
你的美未曾減損光芒。
待你降臨那日來臨時,
所有夢想將綻放華章。
我們殞命於暗巷——
歸來之日春色滿城邦。
我們殞命於暗巷——
必將攜生命本身回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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