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潮觀魚:胡歌鬥人販,全明星電影為何差口氣?
胡雨清.

【文/新潮觀魚】
上映5天,1693萬票房,預測內地總票房目前不及3000萬,豆瓣6.5分,一系列數據,讓犯罪電影《三滴血》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作為目前在映國產片中陣容最豪華的影片,《三滴血》集齊了胡歌、文淇、閆妮、宋佳、高葉、歐豪、張本煜,與之前的打拐題材電影聚焦公開尋親的艱辛不同,故事設定挺有意思,選擇以局中人視角,揭露家族式人口販賣作案黑暗鏈條。
電影設定在多年前的東北冬天,鏡頭灰暗,色調冷峻,故事主線是男主“馴鹿”(胡歌 飾)出獄後以身入局尋找被拐賣的兒子,他答應人販子團伙會把孕婦(文淇 飾,丈夫是背叛團伙的人販子)拐到指定地點生產,以此換取親兒子。
題材有野心,演員也貢獻了不錯的演技,但首次拍攝長片的導演,在掌控能力上難掩青澀。

“積壓”數年,電影裏看不清“三滴血”
電影劇本原名《馴鹿》,2018年在FIRST青年電影展創投會獲得青睞,導演康博也因此在人生的第一部長片就集齊了別人想都不敢想的陣容。然而影片開拍後遭遇疫情,製作過程波折不斷,從演員敲定到最終上映,歷時六年。
在11月14日的上海首映現場,導演康博表示,“沒有胡歌就沒有這部電影”。他感謝所有主創和幕後團隊的不離不棄,透露電影拍攝遇上了很多挑戰,光跟胡歌都一起過了三個除夕。康博坦言,該片跨年拍攝,他一度不相信還能完成,但行程繁忙的胡歌每一次都能排除萬難,如約出現在片場,“胡歌就是我的‘馴鹿’(男主角名)。”
胡歌提到,電影歷時多年,是一段難忘的旅程,成片最終能在影院和觀眾見面,他很欣慰,也很高興。
“6年前我們剛剛相遇時,高子淇還是一個小孩,文淇也非常年輕,當時文淇就是現在子淇的年齡,這也是導演人生第一部作品,我覺得這部電影對大家來説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工作,甚至它的意義遠遠超過工作。所以無論是從契約精神上來説,還是對這個團隊負責任來説,我覺得必須自始至終把這件事做完。”
電影從劇本《馴鹿》改名《三滴血》後,片名與內容的契合度值得推敲。路演現場,片方邀請秦腔肖派代表性傳承人李淑芳表演《三滴血》選段,秦腔劇目中“滴血認親”是推動情節的核心設定,而在電影《三滴血》中,導演康博想傳達的“三滴血”,一滴是尋親的執念,一滴是復仇的烈火,最後一滴是團圓的希望。
不過,這些寓意在電影中未能通過有效的敍事或影像語言得以清晰傳達,使片名在一定程度上有點懸置。這種創作野心和成片敍事的“割裂”感,不止一次出現。

影片開頭,男主出獄後的一段自白,便隱約透露出一股“積壓片”的陳舊感。獄友告訴男主一句尼采名言,“跟惡龍纏鬥的人,要小心自己也變成惡龍”,這句在網絡時代被反覆引用的“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哲理句子,在近年的影視創作中幾近氾濫。
一樣的句子,也能映照不一樣的人生觀察,但遺憾的是,隨着劇情推進,這句被鄭重推出的箴言,並未與人物的命運軌跡形成緊密呼應,彷彿寫作文時硬按上的名人名言。
“櫻桃、花椒、豆包、秧子……”,“黑話”是否塞太多?
影片試圖揭露一個殘酷而隱蔽的黑暗產業鏈,因此片中有大量人販圈加密“黑話”出現。人販子們把男孩稱為“櫻桃”,女孩稱為“花椒”,孕婦稱為“豆包”,女人稱為“秧子”,剛出生價格更貴的男嬰是“金櫻桃”,賣不出去的男孩是“爛櫻桃”;胡歌飾演的朱邵玉代號叫“馴鹿”,宋佳飾演的濃妝豔抹的“風騷”人販叫“貂兒”,被人販毒啞賣不出去而成為人販幫兇的被拐兒童叫“冰棍”……

這套暗語能看出導演在努力搭建一套黑產加密話術,讓“秧子”“豆包”這些符號凸顯受害者的形象和人販團伙的人性喪失,但觀影時,這種大量堆砌的“黑話”需要觀眾短時間內記住很多代稱,一句話沒幾個字一半是“黑話”,略顯刻意,缺乏真實生活的質感,在某些時刻甚至浮現出一種學生作業式的虛構感。
影片更核心的問題,在於類型的模糊。影片在宣傳上聚焦打拐,但實際拍攝手法向懸疑片和驚悚片傾斜,導致題材本身聚焦的打拐尋親的社會議題的厚度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了。

導演在視聽語言上着力很多:陰暗的色調,突如其來的暴力場面,低沉壓迫的配樂,營造出了具有氛圍感的恐怖場景。比如毛嗑突然拿槍追殺男主的長鏡頭,以及男主橋頭遭追擊驚險墜車的畫面,在節奏和視覺衝擊力上都很有張力,有效地調動了觀眾的情緒。
一些片段也能看到導演的個人風格和在類型化上的嘗試,比如用“鬧鬼”的空間隱喻被拐兒童寄存點是罪惡温牀,借“冰棍”的沉默與孩童的哭聲叩問人心。
但從整部電影來看,這些亮點片段顯得不連貫,整體流暢度不足,一些鏡頭調度和氣質還會讓人幻視《南方車站的聚會》。導演似乎在商業化和作者表達之間有點猶豫。
16歲台灣少女挑戰“東北孕婦”,知名演員的自我突破是亮點
拋開類型的模糊,這部電影中演員的表現可圈可點。
故事根植於凜冽的東北,全員東北話對主演胡歌(上海人)與文淇(台灣人)是不小的挑戰,雖然兩人部分台詞的咬字為了儘量地道會稍顯刻意(比如唸到“取”qiǔ會不自覺加大音量),但總的來説,他們的表現在濃重的東北話語境中不算出戲。
胡歌在路演時坦言,當初接演這一角色時還未成為父親,如果是有了孩子以後再看這樣的劇本,可能沒有勇氣嘗試朱邵玉(馴鹿)這樣的角色,“只有當真正地做了父親,有了孩子以後,你才能夠深刻地體會到什麼是親情。”
胡歌還回憶,開拍時,文淇只有16週歲,本身也是個孩子,就要演出孕婦和生育孩子的過程,呈現效果讓他深深震撼。
文淇透露,為這個角色自己做了很多準備,瞭解當一個母親有多麼不易,拍完戲之後,她對所有母親都懷有深深的敬意。

閆妮在本片中飾演的“接生婆”一角,造型氣質與以往角色反差極大,不少觀眾一開始都沒認出來是她。而她在犯罪團伙中的真實地位,直到影片後半段才揭曉,是全片埋得比較成功的伏筆。

在上海首映禮現場,片方特別邀請了公安民警與尋親家庭代表出席。上海市公安局刑偵總隊民警代表表示,很欣慰看到越來越多的打拐題材電影被搬上銀幕,自2020年“團圓行動”開展以來,拐賣案件數量已經大幅下降,但打拐工作和幫助失散家庭團圓的工作不會停止。
此外,“萬車尋親”公益打拐發起人馬水峯,電影《親愛的》原型、堅持尋子14年的父親杜小華,以及電影《失孤》原型父親郭剛堂也來到首映現場,共同表達對電影《三滴血》的支持,並分享了各自艱辛的尋親故事,令現場觀眾動容。
敢於直面打拐這一社會議題,並藉由電影這一大眾媒介引起公眾對尋親羣體的關注,是《三滴血》有價值的地方,但影片在類型與敍事完成度上仍有進步空間。希望這部電影上映後收穫的反饋能成為主創成長的養分,我們始終期待能看到更多既關注現實,又能講好故事的中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