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丹：為何美國對格陵蘭島“念念不忘”？

美國總統特朗普1月20日就職當晚在白宮簽署行政令時，再次提及美國獲取格陵蘭島的必要性，稱控制該島才能“確保國際安全”，並對與丹麥的合作前景表示樂觀。緊接着，格陵蘭島自治政府總理21日再次明確表態，強調格陵蘭人不想變成美國人，坦承格陵蘭島現在正面臨“艱困局勢”。實際上，早在19世紀，美國就已提出購買格陵蘭島。那麼，歷時百年，美國為何仍對這座世界最大島嶼念念不忘？

如今的格陵蘭島是丹麥王國的一塊海外自治領土。要了解該島的領土問題，首先要了解北歐國家的版圖變遷。13世紀，格陵蘭島曾被納入挪威王國版圖。16世紀，在丹麥—挪威聯合王國成立後，丹麥國王逐漸掌握國家權力。1814年，丹麥在拿破崙戰爭中失敗後和瑞典簽署《基爾條約》，將挪威割讓給瑞典，但把挪威的三個屬地——格陵蘭島、冰島和法羅羣島劃為丹麥的殖民地。隨着1944年冰島共和國成立,如今丹麥王國的領土由丹麥、格陵蘭島和法羅羣島組成，法羅羣島和格陵蘭島分別於1948年和1979年成為丹麥的自治領土；根據丹麥憲法，格陵蘭島與法羅羣島的自治權由丹麥法律而非國際條約確定。

二戰後，格陵蘭島尋求“非殖民地化—自治—獨立”的進程頗為曲折。在德國戰敗後，丹麥重新取得對格陵蘭島的實際控制權，隨後在反殖民主義的國際輿論壓力下，丹麥憲法委員會獲准將終止格陵蘭島的殖民地位寫進新憲法。1973年，格陵蘭島隨丹麥加入歐共體，但它的漁業權益也一併受到丹麥和歐共體政策的影響，該事件促使格陵蘭島在1979年通過《地方自治法案》。21世紀以來，格陵蘭島的獨立化進程開始加速。根據2009年《自治法》，格陵蘭島實施的自治範圍擴大到司法領域，格陵蘭語被確定為官方語言，格陵蘭島自治政府不僅對自然資源享有更大自主權，還獲得部分外交事務權。

觀察家們普遍認為，美國“念念不忘”格陵蘭島，主要原因之一，在於該島擁有豐富的石油、天然氣能源儲備和稀土等礦產資源儲藏，對可再生能源、傳統能源和軍工製造等產業至關重要。同時，氣候變化引發的冰川消融將為北極航道全年通航創造可能性，進而為全球航運提供新的航道資源。例如，與傳統途經蘇伊士運河的航線相比，途經俄羅斯北部海域東北航道能使船舶運輸縮短三到四成距離，而格陵蘭島正處在北極航道的重要節點上。另外，北極海域的深海和漁業資源也是一個原因。隨着全球變暖，北極外大陸架劃界既是北極國家利益的重要體現，也與未來國際海底區域資源分配“大洗牌”緊密關聯。美國顯然不想錯過這樣的“潛在機遇”。

還有重要一點，就是隨着地緣政治衝突加劇、氣候變化加速以及新興科技發展等因素，“格陵蘭—冰島—英國缺口”的戰略重要性重回美國政界和戰略界的視野。格陵蘭島正是這一“缺口”的組成部分，在二戰和美蘇冷戰期間就曾被視為戰略要衝。二戰期間，美國就頗為看重格陵蘭島的戰略地位。繼1867年美國時任國務卿西沃德提出“收購要約”後，1946年，杜魯門政府再次意圖購買該島但遭丹麥拒絕。冷戰伊始，格陵蘭島圖勒空軍基地成為美國北極戰略的重要錨點。冷戰結束後，美國大幅減少在格陵蘭島的軍事存在，但該島西北部的皮圖菲克太空基地仍保留預警雷達站。近些年來，隨着北約與俄羅斯關係滑向谷底，北極局勢暗流湧動，美國隨之逐步擴大在格陵蘭島的軍事規模。 

但對格陵蘭島而言，不少當地人認為他們沒從美國在格陵蘭島的活動中獲取足夠利益。2004年根據《伊加利庫協議》成立的“聯合委員會”旨在促進格陵蘭島、丹麥和美國在衞生、科學、教育、貿易和旅遊等領域的合作，但實質成果並不突出。是謀求更加平等的丹格關係，進一步加大資源開發，還是“成為美國人”，相信格陵蘭人會作出自己的理性抉擇。（作者是上海交通大學凱原法學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