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觀察】柯文哲之後，“第三勢力”何去何從？

【環球時報特約記者 張若】台灣民眾黨前主席柯文哲被控涉京華城容積率案和政治獻金案，台北地檢署依貪污受賄、圖利等罪起訴柯文哲等11人，對柯求刑28年6個月。柯文哲多次抗告未果，目前仍羈押在台北看守所。1月23日，案件首度開庭審理。10多年來，柯文哲的從政之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島內政壇的變化，該案的進展也影響着未來島內“第三黨政治”的命運。

3月將首度被提訊

據台灣《聯合報》1月24日報道，台北地方法院23日首度開庭審理京華城案，傳喚台北市都委會前執行秘書邵琇佩、台北市前副市長彭振聲出庭，提解在押的柯辦前主任李文宗問案。報道稱，邵琇佩在偵查期間轉為污點證人，出庭時全盤認罪。彭振聲稱，大概出庭30次該講的都講了，該認也認了，“不會翻供”。李文宗被控貪污受賄、公益侵佔及背信三罪，他仍否認犯罪，強調跟京華城案容積率變更完全無關，法官問其為何離開台北市政府還要幫柯做公關，他表示曾在柯市長辦公室工作，離開也會回短信，而且不清楚京華城的老闆沈慶京捐款民眾黨的用意。據《中國時報》24日披露，沈慶京以身體狀況不佳為由，具狀申請停押，想爭取保外醫治，法官諭知將詢問台大等醫院，春節後再作裁定。

至於柯文哲，22日晚在法醫戒護下抵達新竹台大醫院探視父親柯承發。台媒注意到，柯文哲的身形明顯消瘦。台北看守所證實，醫院對柯承發發出病危通知，柯文哲依規申請探視，在院內停留約半小時後離開。

京華城案，也被台北地方檢察署稱為京華城土地違法容積獎勵案，是指台北市松山區的京華城購物中心改建為京華廣場的過程中，台北市政府提高容積率而引發的爭議。該案將在3月開始密集的審理。親綠的自由電子報24日捋了一下案件審理的時間線：合議庭3月4日下午將首度提訊被控貪污的台北市議員應曉薇，同日傳喚木可公司（柯文哲的公關公司）負責人李文娟；3月11日下午首度提訊沈慶京，並傳喚威京集團監察人張志澄。3月20日，將首度提訊柯文哲。

另據台灣中時電子報報道，台北市副市長李四川日前透露，鼎越（威京集團旗下公司）已致函台北市政府建管處，表示願意暫緩存在爭議的20%容積率獎勵，最快3個月內復工。對此，律師李育升表示，若鼎越放棄容積率獎，可能沈慶京會承認行賄，爭取從輕判刑，順利脱身，“屆時柯文哲基本上就沒戲唱，被坐實圖利受賄，刑期會很長”。

從政十年，曾改變島內政治動員模式

柯文哲從一名醫生到台灣“第三勢力”的代表，其政治境遇讓島內相當唏噓。他1959年8月出生在新竹，1985年進入台大醫院工作，專長為外科重症醫學、器官移植、人工器官。他很早就接觸了島內政界，1994年曾擔任當時台北市長候選人陳水扁的醫界後援會幹部，2000年擔任陳水扁競選台灣地區領導人台大醫院後援會召集人。2006年7月，他在《民生報》撰文《反省、認錯、道歉 談趙建銘案》（趙建銘是陳水扁女婿——編者注），自此受到島內社會的關注。2010年11月，國民黨前主席連戰的長子連勝文在選舉投票日的前一天晚上遭槍擊，原本要從台大醫院下班的柯文哲，獲派留下來搶救連勝文，讓連勝文得以迅速康復。針對有人質疑槍擊案造假，柯文哲也出面駁斥。

2011年，台大醫院發生震驚全台的艾滋器官捐獻誤植案。當時該醫院器官移植團隊因為未察覺器官捐贈者曾患有艾滋病，導致5名接受移植的病患暴露在感染風險中。台“監察院”調查後，將主要責任歸咎於柯文哲。事後，柯文哲認為當局只想找人頂罪，自此動念想要“改變政治環境”，2014年1月他宣佈以無黨籍身份參選台北市長。當年11月，柯文哲擊敗國民黨候選人連勝文，如願當選。

《聯合報》分析稱，柯文哲勝選的一大關鍵是他性格獨特，打造跳脱藍綠的新氣象，在社交網絡上吸引不少年輕人羣的支持。他在打選戰時，造勢活動不邀政治明星站台，從宣傳、旗子、場地佈置，都未放上候選人的照片、姓名和號次，也沒有提及市長、選舉的話語，讓選民耳目一新。另外，泛綠陣營經過民調整合，決定不提名台北市長人選，轉而支持柯文哲。這也是賴清德當局如今視柯文哲為“叛徒”的主要原因。

自由電子報23日刊登的一篇言論稱，2014年柯文哲參選台北市長，為島內政治動員帶來嶄新的模式，其選戰突破了台北市的區域範圍，成功吸引來自全台不同縣市的捐款與支持，形成“外溢效益”。研究顯示，柯文哲64.7%的捐款來自台北以外縣市，金額佔比達57.7%。而且超過80%的捐款集中在候選人發佈臉書帖文後的半天內，“顯示社交媒體在即時動員上的影響力”。文章稱，10年前的這場選舉，“不僅是一次地方選舉，更是一場現代政治與在線動員結合的成功範例”。

不過，柯文哲的快人快語也給他帶來不小的爭議。2014年9月，他稱國民黨嘉義市長參選人陳以真“年輕漂亮，適合坐櫃枱，不適合當市長”，引起一片譁然。同月，柯文哲到陽明大學演講時也發表性別爭議言論，稱自己從事外科醫師的原因是因為不想“在女人大腿中討生活”。

《聯合報》回顧稱，2019年8月6日，柯文哲在60歲生日當天成立台灣民眾黨。次年獲得5席不分區“立委”，2024年增加到8席，成為台“立法院”三黨不過半情況下的“關鍵少數”，迅速成為島內舉足輕重的“第三勢力”。卸任台北市長後，柯文哲在2023年5月獲得提名，代表民眾黨角逐台灣地區領導人。然而在島內民眾“在野整合”的呼聲中，他卻和國民黨候選人侯友宜最終無法達成共識，“藍白合”宣告失敗。2024年1月，民進黨的賴清德當選。

台灣《中國時報》稱，如今柯文哲遭起訴求處重刑，“10年樓起樓塌、高潮迭起，寫下政壇驚奇”。2024年8月底，他被列為京華城案被告，9月5日遭羈押。台灣聯合新聞網稱，柯文哲在看守所中，不知可曾懊悔自己未接受“藍白合”；若當時選擇擔任副手，今天應該不至於成為階下囚，喊冤也無人呼應。

“拔管”還是“插管”

今年1月1日，柯文哲辭去民眾黨主席職務。台灣“中央社”24日稱，民眾黨內推舉“立委”黃國昌代理黨主席，並安排在2月15日舉行黨主席補選。按照計劃，1月22日到24日進行候選人在線聯署，須取得300名黨員聯署，才能進入下一階段環節。24日晚6時聯署截止後，黃國昌與前“立委”蔡壁如都達到門檻。

據台灣“風傳媒”25日報道，黃國昌在一期網絡節目中表示，民眾黨並沒有因為柯文哲遭到“賴清德的追殺”而受到根本性的影響，反倒讓台灣社會看到民眾黨已經開始成為一個真正的黨的樣子。他提到，民眾黨不能只有議會路線，應該要有羣眾路線。

另一方面，曾在柯文哲醫生時代就擔任其重要左右手的蔡璧如則被認為是長年“深耕基層”。她希望推動“大和解咖啡”，並稱如果執政的賴清德不願參與，那麼反而會讓在野陣營更加團結，形成真正的“在野大聯盟”。

《聯合報》評論稱，黃國昌2023年年底才入黨，其實與民眾黨淵源不深，蔡壁如則是民眾黨創黨元老，更是柯文哲超過30年的老戰友，但一度被“逐出師門”，如今打算“班師回朝”。兩人隔空交鋒，“埋下內戰導火線”。文章稱，民眾黨改選中央委員後，權力核心大洗牌，一腳踏進“後柯文哲時代”。而在全黨危急存亡之秋，黃國昌和蔡壁如直球對決，結果將決定民眾黨是“拔管”還是“插管”。

不過從目前來看，民眾黨的支持率並沒有下滑。據中時電子報23日報道，台灣美麗島電子報最新公佈的民調顯示，民眾黨的反感度為59.3%，呈現下滑趨勢，其好感度還有27.0%，有向上走的趨勢，相比上月增加3.1個百分點。島內媒體人吳子嘉表示驚訝，認為這代表島內不少民眾對柯文哲的起訴書不滿意、對檢方不滿意，民眾黨是“第三勢力”，到了2026年（“九合一”地方選舉）可能會存活下來。他直言，這27.0%的好感度就是民眾黨東山再起的本錢，“民進黨若不正視這件事情，就完蛋了”。

台媒稱，“台灣民意基金會”21日公佈的民調顯示，民眾黨最近遭逢鉅變，前主席柯文哲被起訴，但和上個月相比，民眾黨在該民調中的支持度竟上揚1.6個百分點。這很可能是因為“不平則鳴”，有不少支持者與民眾對柯文哲是否獲得司法公平審理有所質疑，後續的發展也值得留意。

新黨輿情中心副主任孫榮富撰文稱，曾經代表“第三勢力”的柯文哲，確定繼續收押而無法在家過年。而“後柯文哲時代”，第一件事可以肯定的就是“藍白一定會合也必須要合”。因為柯文哲持續被押，且在2026年的“九合一”選舉不涉及台灣地區領導人，藍白合作空間大；再者，雖然賴清德執政是“雙少數當局”，但反過來看，藍白只剩下“立法院”，非合作不可。第二件事可以肯定，就是沒有柯文哲領導的民眾黨，不論是黃國昌接任黨主席，還是蔡壁如領導民眾黨，其實都已經失去民眾黨對“第三勢力”的實質代表性，對於打擊賴清德當局，比起過去的“第三勢力”打擊民進黨當局，效果有限。文章認為，要達到能夠打到民進黨當局痛點的目標與效果，就必須儘快讓有民意代表席位的各在野政黨主席，聚在一起喝一杯“大團結、大合作的咖啡”，協商如何在政治影響力上進行“第三勢力”的重建工作與代表性。

《聯合報》的社論認為，“當羣龍無首，多數基層追隨者可能將失望而去，黨內要角則陷於權鬥，再也無法擦亮招牌”。但民眾黨目前有8席不分區“立委”，如果能積極發揮監督、質詢及揭弊角色，仍有機會在黨的黯淡時刻點燃火花，抓住民眾的支持。如此一來，或有可能打破“柯黨”的魔咒，繼續扮演關鍵少數。文章認為，目前“要證明柯文哲清白恐已徒然，維持民眾黨不墜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