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進長期投資 可持續發展報告“好讀”解密
滬深北交易所近日發佈《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編制指南》。至此，以《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指引》為強制性和底線要求、《指南》為參考性規範和典型實踐推薦的上市公司可持續信息披露規則體系初步形成。
機構數據顯示，2024年A股上市公司發佈可持續發展報告的數量和質量均創歷史新高，建立可持續發展治理架構的意識明顯增強。不過，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內容與《指引》的符合程度還有待提升。要體現可持續信息披露對資本市場的價值，上市公司須在實踐中提升報告內容的可比性、可信度，以及與公司財務的相關性。
上市公司報告披露量質齊升
根據滬深北交易所公告，《指南》旨在幫助上市公司建立健全可持續發展治理架構和管理流程，併為編制高質量的可持續發展（ESG）報告提供工具箱和百寶書。《指南》並不額外增加強制性的信息披露要求，上市公司可自主決定是否參考和適用。
《指南》包括《第一號 總體要求與披露框架》和《第二號 應對氣候變化》。《第一號》詳細解釋可持續發展報告的原則性規定以及識別、分析重要性議題的方法，明確“治理——戰略——影響、風險和機遇管理——指標與目標”四要素的披露要求和示例，並提供可持續發展報告披露的總體框架。《第二號》提供評估“應對氣候變化”議題重要性（包括影響重要性和財務重要性）的方法，提供氣候適應性與情景分析、核算温室氣體排放量的流程和方法、氣候轉型計劃相關披露實踐和示例，並詳細解釋“應對氣候變化”議題的所有披露要點。
商道融綠董事長、商道諮詢首席專家郭沛源認為，《指南》提供了具體的可持續發展報告披露方法、參考性規範和典型實踐推薦，與滬深北交易所發佈的《指引》、中國上市公司協會編寫的《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工作指南》，共同構成了一整套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指引工具箱。“這個工具箱還要不斷完善，預計關於《指南》還會發布第三號、第四號等具體文件，助力上市公司達到可持續信息披露要求。”郭沛源説。
深交所披露，2024年逾千家深市上市公司發佈了2023年度社會責任報告、ESG報告或可持續發展報告，披露率35%。上交所表示，2024年共有1193家滬市上市公司發佈了2023年度ESG報告、可持續發展報告或社會責任報告，披露率超52%，比上一年度提高6個百分點。滬深交易所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披露數量和披露率均創歷史新高。
機構數據顯示，2024年披露可持續發展相關報告的A股上市公司數量逾2200家，佔A股上市公司總數的40%以上。同時，可持續發展報告質量也有所提升。
責揚天下長期追蹤我國企業可持續發展報告的質量表現，並以完整性、可信性、可讀性、可比性、創新性、實質性六個維度形成報告綜合指數。這家機構的數據顯示，2009年以來，我國企業可持續發展報告質量整體呈現平穩上升趨勢。其中，2012年是企業社會責任管理元年，報告綜合指數也在這一年顯著走高。“十四五”時期，可持續信息披露進入規範化發展新階段，報告綜合指數持續走強，並在2024年創下新高。在時效性方面，責揚天下數據顯示，2024年92.54%的企業可持續發展報告為其會計年度結束後4個月內發佈。
可持續信息披露長短板顯現
以《指南》為參考、以《指引》為準繩，上市公司可持續信息披露的長短板逐漸顯現。
從指標披露來看，在環境、社會與公司治理三大指標中，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的環境指標披露率提升最為明顯。以中證800成分股為樣本，據商道融綠統計，2018年至2024年，上市公司環境指標披露率從29.98%升至77.63%，成為提升最顯著的指標；社會指標披露率從18.31%升至50.25%；公司治理指標披露率從52.39%升至66.24%。
從指標覆蓋程度看，上市公司可持續信息披露情況與《指引》的統一要求仍有一定差距。據商道融綠統計，2024年中證800成分股可持續信息披露平均能覆蓋《指引》建議的61.96%的條款；超過10家公司的可持續信息披露與《指引》的符合程度達到了90%以上，超過50家公司與《指引》的符合程度不足30%。《指南》出台後，監管方將持續推動可持續發展報告規範化編制。
在編制可持續發展報告過程中，企業正在將可持續發展治理理念融入公司架構。責揚天下創始人、中國上市公司協會ESG專業委員會委員殷格非告訴記者，企業可持續發展戰略與治理的信息披露內容顯著增多，但在具體實踐中，將可持續發展融入日常業務決策流程的能力尚顯不足。
責揚天下數據顯示，在所有2024年披露了可持續發展相關報告的企業中，超七成披露了“社會責任/可持續發展管理架構”，超四成披露了“董事會或最高管理層參與、指導或監督社會責任/可持續發展管理情況”，超四成披露了“社會責任/可持續發展的願景、戰略”，但“社會責任/可持續發展理念融入公司業務決策流程的情況”有較大的披露提升空間。建議企業形成常態化可持續發展治理機制，不斷加大可持續發展事務的監督與執行力度。
值得注意的是，雙重重要性分析（影響重要性、財務重要性）和氣候議題的披露，是上市公司編制可持續發展報告的難點。“上市公司主要面臨兩方面挑戰：一是如何遵循雙重重要性原則識別關鍵議題，尤其是對於財務影響的分析需要達到何種深度；二是如何納入氣候風險分析，特別是分析不同氣候情境下上市公司受到的不同影響。”郭沛源説。
例如，在氣候議題方面，以中證800成分股為例，據商道融綠統計，2018年至2024年，上市公司碳排放管理目標、舉措和碳排放數據的相關信息披露均逐年增加，2024年有35.5%的上市公司將氣候變化治理納入管理層或董事會的職責範圍。但上市公司普遍存在定性披露多、定量披露少的問題，並且在分析氣候風險對財務的影響方面能力不足，部分上市公司制定和披露的碳排放管理目標並未與我國按照《巴黎協定》制定的雙碳目標保持一致。郭沛源表示，預計監管部門將對此提供適當引導和支持；企業需要加強學習，也可以聘請外部諮詢機構提供支持，在披露實踐中慢慢轉化成企業內部的工作。
殷格非表示，在可持續發展報告編制過程中，重視實質性議題識別的企業越來越多，但採用雙重重要性分析的企業還是少數。《指南》提供了雙重重要性分析操作方法，可以為企業提供一些參考。例如，《指南》提到，在評估“水資源利用”議題時，可考慮未來水資源可用供給、價格對公司產品定價和利潤的影響程度；在評估“產品與服務安全與質量”議題時，可考慮產品和服務安全與質量問題對於品牌聲譽、產品銷量、收入等的影響程度。公司可深入考慮議題對公司財務報表可能產生的正面或負面影響。
“雖然《指南》提供了一些工具和方法，但雙重重要性分析對數據的要求提高了，企業在收集數據方面仍面臨一定挑戰，還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殷格非説。
提升信息披露有效性
殷格非認為，上市公司可持續信息披露與推動構建“長錢長投”、培育長期投資的市場生態密切相關。
“長期資金需要信心，而信心的建立需要提高資本市場的信息透明度。”殷格非説，可持續信息披露能體現一家上市公司的完整價值，讓投資者對於投資對象有更完整、立體的把握。《指引》與《指南》的發佈使上市公司披露可持續信息更加規範統一，而信息披露的統一性是可比性的基礎，也是投資者做出投資決策的依據。
復旦大學管理學院副教授唐躍軍認為，要避免可持續發展報告成為“自我祝賀式”的文本。“實現可持續信息披露促進長期投資，需要注意信息披露的真實性、及時性、相關性。從已披露的可持續發展報告內容看，上市公司經常是披露了一大堆看起來美好的ESG信息，然而對投資者的投資決策真正有用的信息並不多。”
唐躍軍及其團隊研究發現，控股股東持股佔比高的企業，可持續信息披露往往較為真實、及時，但與企業核心競爭力、投資者決策的相關性較低；如果小股東力量比較強，企業可持續信息披露往往看起來沒那麼及時、真實，但與企業核心競爭力、投資決策的相關性較高。目前不強制要求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進行外部審驗，其客觀性、可信度有待提升。責揚天下數據顯示，2024年經過專業機構審驗的企業可持續發展相關報告佔比僅為6.13%，較2023年（9.02%）有所下降，市場對報告審驗的響應程度欠佳。
國新諮詢相關專家認為，隨着可持續信息披露管理不斷加強，越來越多的企業認識到鑑證可以提高可持續發展報告的可信度，增強投資者、監管機構和其他利益相關方對企業的信心。預計可持續發展報告鑑證的重要性將進一步增強。
郭沛源表示，可持續發展相關信息是衡量資產長期穩健性的重要指標，以險資、養老金、主權基金等為代表的長期資金，比其他投資者更關注這些信息。“以往研究表明，應對氣候變化、能源使用效率、勞工管理、供應商關係等議題與企業的中長期財務表現有較強相關性。”郭沛源説，要想吸引長期資金，上市公司需做好可持續相關信息的披露，圍繞ESG重要議題做好投資者溝通，增強披露數據的可比性，提升量化數據的披露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