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李敍燃：排他性思路違背全球AI發展潮流

“本屆政府將確保美國的人工智能（AI）技術繼續成為全球的黃金標準”，美國副總統萬斯在巴黎AI峯會上的發言再次明確了AI領域的“美國優先”。在全球人工智能市場風起雲湧之際，中國本土企業展現出強勁的科技創新實力，而美國政府則頻頻試圖遏制他國AI發展，鞏固自身在全球AI領域的主導地位。然而，這種排他性的發展思路，阻礙全球人工智能健康發展生態的建立。

在政策層面，美國兩黨在人工智能政策上雖各有側重，但在防範和遏制中國科技發展的核心立場上保持高度一致。拜登政府在任期尾聲密集出台“人工智能擴散出口管制框架”（以下簡稱為“擴散框架”）的臨時最終規則和“實施針對先進計算集成電路的額外盡職調查措施”（以下簡稱為“盡職調查”）的臨時最終規則，構建了一條從人工智能基礎設施到應用部署的全方位技術封鎖防線，體現出美國對華科技遏制的系統性和戰略性特徵。特朗普政府則在延續強硬對華政策基調的同時，在國內管制層面主張放松管制、激勵創新，不僅廢除了此前對美國人工智能監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第14110號行政命令（《關於安全、可靠和可信地開發和使用人工智能的行政令》），更提出投資高達5000億美元的“星際之門”項目，意在通過大規模基礎設施建設強化美國在全球人工智能領域的主導地位。

目前，美國人工智能政策展現出明顯的戰略佈局特徵，核心目標是確保其在全球人工智能產業鏈中的主導地位。通過精心設計的“雙軌策略”，美國正在構建一個複合型的戰略體系：在對外遏制層面，通過技術出口管制、投資審查等手段，嚴格限制競爭對手獲取關鍵技術資源和研發能力；在國內發展層面，通過放鬆行業監管、完善配套基礎設施等舉措，加速推進本土企業的技術創新，並積極推動高端製造業迴流。

在對外遏制層面，美國正通過一系列精心設計的政策手段，構建起全方位的技術管控體系。這些措施不僅呈現明顯的“泛安全化”和“政治化”特徵，更凸顯了美國試圖通過掐斷關鍵基礎設施供應鏈來限制中國人工智能產業發展的戰略意圖。

“擴散框架”的出台標誌着美國嘗試重塑全球芯片供應秩序。該規則建立了一個三層分級的芯片出口管控體系：最高層級覆蓋美國及其18個親密盟友和地區，賦予其充分的芯片進口自由；中間層級面向其他大多數國家和地區，實施有限的採購配額管理；最低層級則針對包括中國等被美國實施武器禁運的國家和中國澳門地區，施行嚴格的出口限制。值得注意的是，美國通過設立“通用驗證最終用户”和“非通用驗證最終用户”分類，在執行層面引入了靈活機制，試圖以差異化管理方式拉攏更多企業加入對華封鎖陣營。

與此同時，“盡職調查”則着眼於芯片生產環節的管控。該規則通過強化晶圓代工廠和封測廠的盡職調查義務，要求其對客户身份和芯片參數進行更嚴格的背景調查與技術核驗，實質上構建了一道更為嚴密的技術封鎖防線。這一系列政策組合拳，充分體現了美國試圖通過全方位技術管控來維持其在全球人工智能產業中的主導地位。但這種做法不僅違背了經濟全球化時代開放創新的發展潮流，更可能引發全球科技產業鏈的分裂重組。

美國出口管控政策的實際執行正面臨多重壓力，這可能為政策調整帶來一定空間。在企業層面，以英偉達、甲骨文為代表的科技巨頭對新規表達了深切憂慮。他們認為，“擴散框架”不僅忽視了企業的全球佈局戰略，更可能適得其反。在國際層面，美國的盟友關係也面臨新的考驗。沙特、阿聯酋等重要戰略伙伴未能被納入第一層級國家，其人工智能產業發展受到顯著制約。這種政策失衡，可能促使這些國家重新評估其技術合作戰略。

基於上述壓力，美國政府或將採取“選擇性鬆綁”策略，通過延長合規過渡期、放寬盟友許可限制、優化例外機制等方式，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政策執行的剛性。但這種戰術性調整並不意味着美國將改變其技術遏制的戰略方向。事實上，美國政府1月20日發佈的《美國優先貿易政策》明確要求商務部等機構對出口管制體系進行全面審查，特別強調要堵住管控漏洞，防範中國等戰略競爭對手的技術獲取。

在國內政策層面，美國正採取一系列重大舉措嘗試構建“寬鬆監管+強化基建”的複合型發展模式，以系統性強化其在人工智能領域的領導地位。在監管框架方面，美國政府於1月23日作出重大調整，簽署《消除美國在人工智能領域領導地位的障礙行政命令》，全面廢除此前的第14110號行政令。這一政策轉向將具有深遠影響：新行政命令明確否定了此前要求企業披露模型訓練細節、模型權重的所有權信息和安全測試結果等規定，認為這些要求將阻礙私營部門創新活力，損害美國的技術優勢。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美國推出了極具戰略野心的“星際之門”項目。這一項目不僅有望創造十萬餘個就業崗位，更將顯著增強美國在全球人工智能競爭中的基礎設施優勢。

美國新一輪人工智能政策的效應正在多個層面逐步顯現。從短期市場反應來看，監管鬆綁政策推動風險投資持續流入人工智能產業。但從長遠角度觀察，這種全面放鬆監管的政策取向引發深層憂慮。廢除人工智能安全評估機制可能帶來重大風險，特別是在人工智能系統可能失控等災難性風險防範方面，缺乏有效的監管框架可能埋下重大隱患。

美國通過系統性技術管控和產業鏈圍堵策略，試圖重塑全球科技競爭格局。這種外部壓力不僅倒逼我國科技企業加速自主創新的步伐，更為我國在新一輪科技革命中把握主動權創造了戰略機遇。以DeepSeek為例，它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脱穎而出，成為我國科技自主創新的一個典型代表。假以時日，中國更有望在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的進程中貢獻中國智慧，為推動全球科技創新發展注入新的活力。（作者分別是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數字經濟與法律創新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