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凡：面對“越頂外交”，歐洲能否破局？

近日，美國和俄羅斯在烏克蘭問題上的“越頂外交”讓自認為是美國最重要盟友的歐洲深感遭到“背刺”。美國新政府正在堅定推動併力爭實現“快速解決俄烏衝突”這一戰略目標，俄羅斯方面對美俄主導的談判也樂見其成，同時明確表達了“拒絕歐洲參與談判”的想法。歐洲方面批評美國試圖以犧牲歐洲的利益向俄羅斯讓步，“將底牌透給了俄羅斯”。西方輿論普遍認為，該事件是顛覆美歐相處模式的一個歷史性節點，“歐洲的‘美國世紀’結束了”。

按理來講，歐洲對於特朗普積極推進對俄媾和應當有所預期，但“靴子落地”卻仍然讓歐洲感到措手不及。在法國總統馬克龍的提議下，歐洲多國和歐盟、北約領導人17日在法國首都巴黎舉行緊急會議，商討烏克蘭局勢和歐洲集體安全等議題。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表示，應該在尊重烏克蘭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前提下實現和平，對烏克蘭提供強有力的安全保障。與會各方在增強歐洲防務能力和繼續支持烏克蘭方面達成共識，但在是否在維和框架下向烏克蘭派遣地面部隊一事上仍然存在較大分歧。

在歐洲看來，美國新政府與俄羅斯在烏克蘭問題上“越頂通氣”的行為無疑是對歐洲的出賣。首先，對長期以來謀求與美國在重大國際事務上“步調一致”的歐洲而言，美國的行為極大動搖了其戰略基石，意味着歐洲在重大事務上被美國拋棄。

其次，自俄烏衝突爆發以來，歐洲一直將武力壓迫俄羅斯、持續強化北約和烏克蘭的軍事力量視為“政治正確”，甚至上升為西方陣營的價值共識，鼓吹不計經濟成本、賭上歐洲發展前景的對烏軍援。然而，美國新政府用實際行動證明，美國正在拋棄與傳統盟友合作協商的理念，轉而從“美國優先”的視角看問題。這與歐洲建制派和戰略精英當前滿腦子原則理念，因“禮崩樂壞”而捶胸頓足的心態形成鮮明對比。

再次，特朗普團隊提出的和平方案徹底顛覆了歐洲的傳統國際關係基本準則。比如，美國提出將烏克蘭稀土礦產同軍援問題掛鈎等觀點，讓歐洲深感西方過去主張的安全觀在美國新政府這裏已經成為可供交易的籌碼。同時，美方還要求歐洲戰後派兵維和，這在歐洲乃至全世界看來都是慷他人之慨、空手套白狼之舉，與過去歐美之間在重大地區安全問題上共同出力、利益分攤的模式大相徑庭。

可以説，美國和歐洲在烏克蘭和平問題上的訴求截然不同。美國新政府深知，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於美國財政和防務資源而言是個“無底洞”。快速實現停火將為美國節約大量資源，減少美國在俄烏衝突中的牽絆，使美國能夠儘早實現戰略重心向印太方向轉移，同時勻出更多資源用於邊境安全等國內事務。在這種想法下，美國撇開歐洲與俄羅斯單獨談判也就不足為奇了。而在安全和防務上一向依賴美國、政治上不夠團結、經濟上又在俄烏衝突開始後陷入困境的歐洲，也沒有能夠影響美俄談判的底氣和資本。

美國將歐洲排除在其主導的烏克蘭和平進程以外，無疑將繼續動搖歐洲對於美歐關係乃至歐洲安全的信仰和保障基礎，使其要麼不得不接受美國抽身跑路、獨自支撐“以戰遏俄”的負擔，並將自身安全與北約影響力及威懾力捆綁的困局；要麼需要反思冷戰後歐洲安全架構的扭曲性和失衡性，以壯士斷腕的勇氣探索一條尋求長久、相互安全的新路。為此，歐洲迫切需要探索以轉變安全觀念、加強自身防務實力等來獲取安全問題話語權和主導權的“戰略自主”路徑。

與此同時，面對俄烏戰場上形成的僵局，歐洲更需要考慮的是其所堅持的所謂“政治正確”是否真的正確，即北約東擴等於安全、軍事上壓垮俄羅斯等於安全、經濟上不計代價的援助是否還存在可行性。儘管歐洲面臨的形勢已然十分嚴峻，然而在歐洲傳統政客對敵我觀念、安全觀念“走火入魔”，歐洲各國內部矛盾尖鋭的當下，即使美俄“越頂外交”已然顯示打破死局、探索和平的呼聲愈發強大，歐洲在短期內仍會讓自己陷在自我預設的道德和原則困境裏，延續着經濟、民生、發展空間上的“失血常態”。（作者是新疆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客座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