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時深度】德國大選不再“無聊”，歐洲人卻開始擔心

【環球時報駐德國特約記者 昭東】在許多外國媒體和德國人眼中，德國大選此前一直以“無聊”出名，尤其是默克爾執政期間，大選幾乎就是“被劇透的連續劇”，結果總是板上釘釘——默克爾連任總理。然而，今年的德國大選卻變了樣：一些政治禁忌被打破，競選活動“火藥味”十足，社會分歧增大，美國部分政治人士的表態也讓此次選舉更加複雜。“德國大選不再‘無聊’了，但歐洲卻渴望其‘無聊’！”德國《奧格斯堡彙報》的評論表明，該國過去穩定的政局，成為本國很多民眾和一些歐洲國家懷念的美好。

“火藥味”濃了很多

66歲德國中學退休教師卡特琳曾在美國及其他歐洲國家居住過多年。在她和很多德國媒體看來，該國此前大選（聯邦議院選舉）及其電視辯論很“無聊”。讓卡特琳印象深刻的是2009年和2013年時，社民黨總理候選人施泰因邁爾和施泰因布呂克先後挑戰時任德國總理、基民盟主席默克爾，但前兩位候選人因為過於嚴肅以及喜談理論，在辯論中缺乏與默克爾之間的“刀光劍影”，整場辯論讓卡特琳“哈欠連連”。

“認為（德國）競選活動很無聊已經成為一種流行觀點。”德國《南德意志報》2017年時這樣説。這一説法並非沒有依據。此前很長一段時間，每到德國大選年的9月，就有各家媒體對此進行報道。2009年9月，英國《金融時報》發文，直言德國“無聊的大選”對歐元區至關重要。2017年9月，美國《華盛頓郵報》表示，德國競選活動有一個共識，那就是大選很“無聊”。《華爾街日報》則稱，德國“無聊的大選”不容小覷。2021年9月，《華盛頓郵報》感慨説，如果美國的選舉能像德國一樣“無聊”，美國的境況會好得多。

不過，今年德國大選不再“無聊”。這場原定於9月舉行的選舉，被提前至2月23日。相較於此前，競選活動“火藥味”濃了很多。在近日舉行的大選電視辯論中，幾位總理候選人唇槍舌劍，從税收到移民問題進行了激烈爭論。卡特琳説，在2月16日的辯論中，德國社民黨總理候選人、現任總理朔爾茨攻勢很猛。不過，有民調顯示，基民盟總理候選人默茨贏得了辯論。

柏林等德國城市的街頭幾乎成為各黨派的競選“戰場”。《環球時報》特約記者日前看到，街上大選標語牌隨處可見。默茨主打的口號是“為了一個讓我們可以再次驕傲的國家”，朔爾茨則是“給您更多，讓德國更好”，德國選擇黨總理候選人魏德爾宣傳“魏德爾時代”，而綠黨總理候選人哈貝克的口號最簡潔——“安全”。各黨候選人還利用各城市巡迴競選活動進行宣傳，並抨擊對手。

移民問題本就是此次德國大選的重要話題。德國聯邦議院1月29日通過一項不具約束力的移民限制政策動議。因為在該動議的通過過程中，聯盟黨（基民盟和基社盟）突破了政治“防火牆”與德國選擇黨合作，引發軒然大波，導致動議的提出者默茨受到包括默克爾等在內的政要的強烈批評。所謂政治“防火牆”，是指德國政界長期以來存在不與極右翼政黨合作的共識，以避免二戰歷史重演。從1月30日起，大量民眾走上德國各大城市的街頭，抗議聯盟黨的上述行為。慕尼黑的一場遊行甚至出現25萬人。

美國一些政治人士對德國選擇黨的支持，也是讓德國大選更加複雜和受關注的原因之一。2月14日，美國副總統萬斯在慕尼黑安全會議期間發表言論，支持德國選擇黨。當天，他還與魏德爾私下會面，震驚德國政壇。此前，美國企業家馬斯克聲稱“只有德國選擇黨能拯救德國”。1月9日，馬斯克還在社交媒體平台X上與魏德爾進行了75分鐘的直播對話。2月15日，朔爾茨在出席慕尼黑安全會議時明確表示，德國不會接受外來者干涉“我們的民主、我們的選舉和民主輿論”。

有分析認為，德國今年選舉氛圍的改變，背後有着多重因素的影響，包括德國選擇黨實力大增，打破了幾十年來兩大傳統政治力量（聯盟黨和社民黨）主導德國選情的格局；“紅綠燈”政府去年的倒台，在給德國今年大選帶來更多不確定性的同時，也給各黨派帶來“新的希望”，提升了它們在大選中的“戰鬥慾望”。

隨着德國大選氛圍變得更加“熱烈”，很多歐洲國家和媒體開始懷念和讚揚以前那種“無聊”的德國大選文化。《奧格斯堡彙報》對此分析説，這個歐盟最大成員國此前的政治格局可能看起來缺乏趣味，但卻穩定可靠。

政治人士進入社交媒體“快車道”

作為歐盟最大的經濟體和“德法軸心”的一員，德國此次大選引發媒體界廣泛關注。歐盟記者可以對德國每個大選活動申請報名採訪，而基民盟、社民黨、德國選擇黨等今年罕見地向其他國家記者開放內部採訪。

2月10日，《環球時報》特約記者就連續參加了3個政黨的活動，先是社民黨總理府部長施密特的大選背景討論會，接着是聯盟黨聯邦議院黨團外交政策發言人哈特的外交與安全政策問答，最後是德國選擇黨聯邦發言人兼德國選擇黨聯邦議院黨團主席赫魯帕拉的專題解答活動。

作為中國媒體人，《環球時報》特約記者2月2日晚還首次參加了基民盟大選前在其總部舉行的傳統記者招待會。該招待會採取邀請制，以前中國記者很難參加。對華較為強硬的德國綠黨，也給記者發了參加2月23日大選日晚上活動的記者證。

記者還觀察到，與往年相比，一向在互聯網上“慢一拍”且相對嚴肅的德國政治人士也開始進入社交媒體“快車道”，很多人都註冊了社交媒體賬號，並在上面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展示才藝甚至是發佈搞笑視頻，希望以此拉近與年輕人的距離。根據德國世代研究所此前的一項調查，50%以上的25歲以下德國人僅通過社交媒體獲取政治信息。朔爾茨最近就發佈了自己的人工智能合成視頻，視頻中的這位德國總理“性格活潑”，邊走邊跳。他藉此講述自己對人工智能技術的支持和擔憂。因為發佈的視頻風格幽默，朔爾茨贏得了很多年輕人的喜愛。不過，漢堡社交媒體研究學者克萊門斯對《環球時報》特約記者説，他認為德國主流政黨利用社交媒體吸引選民已經有點遲了，在這方面，德國選擇黨“更有先見”。

“幾十年來最重要的一次選舉”

“這是一場幾乎沒有人預料到的選舉，更沒有人想要（舉行），但德國2月23日的投票有望成為該國幾十年來最重要的一次選舉。”據歐洲動態新聞網2月12日報道，作為歐盟最重要國家之一，德國發生事情的影響不侷限於德國。來自德國的壞消息，比如該國的經濟低迷或政治動盪，會在整個歐盟引發震盪。

據“德國之聲”報道，英國輿觀調查公司2月18日發佈的民調結果顯示，聯盟黨的支持度雖然仍排在第一位，但比一週前下滑兩個百分點，降至27%，排在第二位的是德國選擇黨，其支持率較此前下降了一個百分點，為20%。朔爾茨所在的社民黨支持率排在第三位，為17%，較此前上升一個百分點。綠黨的支持度與前一週持平，為12%。新組建的莎拉·瓦根克內希特聯盟（BSW）支持率為5%，自民黨為4%。

德國主流媒體認為，默茨所在的聯盟黨有望在23日的大選中勝出，但由於其支持率未超過50％，則可能需要與其他政黨組建聯合政府。彭博社報道稱，無論德國大選結果如何，朔爾茨和默茨實際上都排除了在同一內閣任職的可能性，兩人在2月17日晚間的媒體採訪中表達了這一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