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手記｜美歐分歧：歷史的輪迴還是歷史的宿命？

新華社倫敦2月21日電　題：美歐分歧：歷史的輪迴還是歷史的宿命？

新華社記者吳黎明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但不是簡單的重複。這句話套用在眼下的美歐關係上倒也契合。

記得22年前記者第一次被派駐到歐洲工作時，美歐之間圍繞伊拉克戰爭鬧得不可開交。時任法國總統希拉剋、德國總理施羅德與美國總統小布什在大西洋兩岸隔空互懟，“戰略自主”、追求歐洲防務獨立一度成為法德的“口頭禪”。其時，歐洲輿論認為跨大西洋關係跌入二戰後的最低谷。

22年後的今天，美歐之間圍繞烏克蘭危機爆發了新一輪“口水仗”，而這場紛爭的規模與聲浪比當年更大，未來發展也更難預料。美國副總統萬斯在德國慕尼黑髮出“歐洲最大的威脅來自自身內部”的論斷，讓整個歐洲目瞪口呆。西班牙《國家報》網站日前刊文指出，歐美之間出現自二戰以來前所未有的距離，美國政府已經充分表現出對歐洲盟友的漠視。

這是歷史的輪迴還是歷史的宿命？

説“輪迴”是因為，相隔22年的跨大西洋分歧有相同點：從表象來説，雙方立場不一，互懟不斷；從根源來説，特朗普政府與當年小布什政府都是在搞單邊霸權主義，不把歐洲放在眼裏。

不過，細究之下，眼下美歐之間分歧的烈度遠超當年，矛盾更為複雜，不確定性更為凸顯。22年前，其時的英國與東歐大部分所謂“新歐洲”國家依然跟在美國後面，支持打伊拉克戰爭，只有法國、德國、比利時等所謂“老歐洲”國家堅決反對。

如今，美俄在沙特利雅得進行的“密室外交”談判，把歐洲晾在了一邊。美國繞過歐洲盟友與俄羅斯直接對話，引發歐洲對自身安全主導權喪失的深度焦慮和強烈憤怒。英國《金融時報》網站形象地説，當美國和俄羅斯討論烏克蘭的未來時，歐洲被安排“坐小孩那桌”。

更令歐洲不安的是，美國試圖通過“沙特模式”重塑俄烏衝突的解決框架——即由美俄主導談判，歐洲僅承擔後續執行責任。德國總理朔爾茨批評這一安排“將歐洲降級為協議執行者”。法國總統馬克龍批評説：“若烏克蘭和歐洲缺席，和平將不能持久。”

美國之所以不把歐洲放在眼裏，原因很多，除了“美國優先”、單邊主義思維作祟外，歐洲自身實力下降也是重要原因。十幾年前歐盟的經濟總量曾一度與美國不相上下，而今差距越來越大。

具體在如何結束烏克蘭危機問題上，歐洲人自己也分歧重重，無法團結一致，因而被美國看輕。馬克龍日前緊急召集歐洲多國領導人召開峯會，會議非但未能彌合分歧，反而暴露了歐洲的深層矛盾。英國首相斯塔默高調宣稱，願意在俄烏衝突結束後向烏克蘭派遣維和部隊，但這一主張遭到法德強烈反對。馬克龍明確表示法國“未準備向烏克蘭派遣地面部隊”，朔爾茨則稱討論派兵“為時過早”。

十多年前，小布什下台後奧巴馬上台，美歐關係很快止住頹勢、恢復熱絡。但今天，人們已很難對美歐關係改善保持樂觀。西班牙《國家報》網站刊文認為，美歐雙方關係的實質和形式已發生巨大變化，甚至變得幾乎無法辨認。

歸根結底，歐美關係從來就不平衡，歐洲向來都無力抗衡華盛頓的強勢和任性——這是二戰以來歐洲不得不面對的歷史宿命。

正如斯塔默所説，“在這一時刻，我們必須認識到我們處於一個新的時代，不要沉溺於過去的舒適圈”。面對新的情勢，歐洲需要拿出勇氣，採取切實措施擁抱多邊主義，團結一致朝“戰略自主”目標邁進，才能真正擺脱歷史的輪迴。一味指望美國“發慈悲”只會誤了自己，關鍵時候難逃被晾在一邊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