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不上談判桌的歐洲怎麼想，怎麼辦？
2025年2月24日，俄烏衝突爆發整整三週年，烏克蘭危機也進入了一個關鍵拐點：俄美已就烏克蘭危機展開談判，而衝突就在其家門口發生的歐洲卻被排除在烏克蘭和談的談判桌外，美國提出的解決方案與歐洲的想法也大相徑庭，跨大西洋關係的突變使得歐洲痛定思痛，進一步反思，意識到不能繼續充當美國的附庸，而應該擺脱對美國的依賴，加速實現戰略自主。
“幾個星期發生了幾十年的大事”
總枱記者 朱曦莉：“有時候幾十年內什麼都沒發生，有時候幾個星期就發生了幾十年的大事！”歐洲智庫學者引用這句名言，概括了俄烏衝突爆發三週年之際歐美跨大西洋關係面臨的深刻轉變。
自特朗普政府上台以來，美國不僅對自己的盟友歐洲揮舞起關税大棒，甚至在不與歐洲商量的情況下，“越頂”拋出解決烏克蘭危機的設想。日前，美國新任國防部長皮特·赫格塞思在布魯塞爾提出的烏克蘭問題解決方案，不僅將歐洲排除在談判桌外，而且還提出未來在烏克蘭部署一支沒有美國參加的歐洲維和部隊，而且該部隊不適用北約集體防禦條款的安全保護，把衝突後的烏克蘭安全責任，甚至歐洲部隊自身的安全都完全丟給歐洲，這不禁讓在安全上長期依賴美國的歐洲人無所適從。
歐洲政策中心首席執行官兼首席經濟學家 法比安·祖萊格：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化。在特朗普上台之前，我認為美國的利益和歐洲的利益是一致的，特別是在歐洲安全問題上。但現在美國想要的和歐洲需要的出現了分歧，現在歐洲必須找到如何履行自身安全責任的方法，我認為這也將對跨大西洋關係產生深遠影響。
跨大西洋關係的緊張局勢在日前召開的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美國副總統萬斯避而不談歐洲高度關注的美對烏克蘭危機的政策，而在會上就民主、移民等問題對一向是美國最親密的盟友歐洲進行了毫不留情的猛烈抨擊，聲稱歐洲當前面臨的最大威脅來自其內部。萬斯此番頤指氣使的言論，震驚了場內外。一些歐洲智庫專家就表示，萬斯的“訓誡”本身不令人吃驚，但如果有人闖進你家指着你的鼻子説你很差勁，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實際上反映出跨大西洋關係已經出現了公開的、深刻的裂痕。
*歐洲政策中心首席執行官兼首席經濟學家 法比安·祖萊格：*當你聽到這些言論以如此公開的方式説出來，你會感到非常震驚。這是特朗普政府對歐洲看法的一個集中表現，這意味着不僅在關税等問題上會出現對抗，而且特朗普政府還指望歐洲獨自處理烏克蘭問題。
歐洲真的意識到實現戰略自主的必要性了嗎？
面對美國的“翻臉”“拋棄”和“訓斥”，歐洲感到強烈不滿、不安和不甘。與此同時，歐美同盟關係的突變也迫使歐洲開始反思，歐洲強烈意識到實現戰略自主的必要性。
*總枱記者 朱曦莉：*可以説，歐洲已經認識到，不管願不願意，安全上依靠美國保護的局面恐怕難以持久，歐洲必須有能力自己照顧自己的安全，至少在歐美跨大西洋同盟中體現出獨立和平等，而非受制於美國。
目前，歐盟已同意啓動國防開支豁免條款，此舉意味着國防開支可以從歐盟各國財政赤字中排除，使其不受歐盟嚴格的財政規則約束，以便更靈活地增加防務投入。
*歐洲政策中心首席執行官兼首席經濟學家 法比安·祖萊格：*我們無法説服特朗普以不同的眼光看待世界，我們也無法將特朗普變成不一樣的政治家。我認為當前的形勢迫使歐洲在某些戰略領域變得更加自主，在國防和安全方面，歐洲將不得不更加依賴自己。
面對歐洲被排除在烏克蘭和談大門之外的尷尬現實，不少歐盟外交官和學者認為，時至今日，歐洲要敢於對美國的想法説“不”，在烏克蘭危機問題上，歐洲有着不同於美國的安全關切和考量，應該運用自身的籌碼，拿出自己的方案，而如何解除對俄製裁就是其中一個籌碼。就在俄烏衝突爆發三週年的當天（2月24日），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外長會上正式通過歐盟第16輪對俄製裁措施。美國國務卿魯比奧日前曾暗示，歐洲將在某個時刻參與烏克蘭和平進程談判，討論是否解除對俄製裁問題。有分析人士指出，歐盟通過新的制裁措施，就是為了增加下一步討價還價的餘地。
*總枱記者 朱曦莉：*美國將歐洲排除在烏克蘭和談進程之外，最讓歐洲“意難平”。就在俄美在沙特舉行會談的前後，法國總統馬克龍連續兩次在巴黎召集部分歐洲國家以及歐盟機構領導人舉行緊急峯會。然而，在長談之後，與會領導人一如既往地無法形成統一看法，反而在向烏克蘭派兵一事上爭執不休。
歐洲如何才能實現戰略自主？
*歐洲政策中心首席執行官兼首席經濟學家 法比安·祖萊格：*目前我們還沒有解決方案，但必須儘快找到。因為我們看到白宮方面，特朗普提出新想法、新建議的速度非常快，他將很快與普京達成某種形式的協議。因此歐洲必須以同樣的速度對此作出反應。我們必須儘快得出結論，答案必須是我們採取行動，我們不能繼續不採取行動。
與此同時，烏克蘭方面也一再呼籲歐洲迅速行動。烏克蘭總統辦公廳副主任伊霍爾·佐夫克瓦（Ihor Zhovkva）日前在布魯塞爾訪問期間就明確表示，布魯塞爾擅長寫白皮書，但是，無論報告和白皮書寫得多麼漂亮，最終的價值都取決於行動，歐洲的行動過於遲緩，不能適應加速演變的形勢。
*烏克蘭總統辦公廳副主任 伊霍爾·佐夫克瓦：*歐洲應該覺醒，否則就太遲了，歐洲落後了。在布魯塞爾，你們擅長寫白皮書，但沒有時間寫白皮書了。現在是採取行動的時候了。
佐夫克瓦還説，歐洲國家應該少説多做，且用一個聲音説話，歐洲應當任命一位領導人級別的特使，來代表歐洲的“統一立場”坐到談判桌上。
*烏克蘭總統辦公廳副主任 伊霍爾·佐夫克瓦：*誰將代表歐洲，不僅僅是歐盟而是歐洲坐在談判桌上？誰準備好了代表歐洲參加談判？誰有這個能力？會做出一致的決定嗎？這非常重要。歸根到底，我們應該發出一個聲音。
佐夫克瓦的這一想法實際上折射出歐洲內部分歧阻礙其及時採取行動、有效發揮作用的頑疾。歐盟從最初提出要擺脱對美依賴、實現防務自主至今已有多年，但一直未能發生實質性的改變，其中一個原因在於歐盟27個成員國很容易出現分歧，決策和行動比較緩慢。這一次，雖然歐盟受到的震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決心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堅定，但是傳統的慣性思維和決策風格仍然有很大影響，加上當前很多歐洲國家、特別是一些歐盟大國都面臨國內經濟疲弱、財政緊張和政治撕裂的挑戰，在防務和安全上實現自主説易行難。目前，形勢還在繼續快速演變，歐洲能否成功轉換思維，走出困局，切實實現戰略自主，值得持續觀察。
記者丨朱曦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