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汗農業→智慧農業 多維度看中央一號文件裏的關鍵字“融”

一年之計在於春，眼下正是春耕備耕的關鍵時節。2月23日，2025年中央一號文件公開發布，這是十八大以來指導“三農”工作的第十三個中央一號文件。觀察今年的一號文件，就能發現融合的*“融”字，很突出。農業要發展，必須融合科技創新，一號文件首次提出了“因地制宜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支持發展智慧農業，拓展人工智能等應用場景。除此之外，還提出了“農村產業融合”、“城鄉融合發展”*等不同維度的“融合”。

這樣的融合能“融”出怎樣的生產力？可以給農民增收、農村振興注入怎樣的動能？

2025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以科技創新引領先進生產要素集聚，因地制宜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春耕時節，從南到北，科技“煥”新。自動化的水稻育秧機，無人駕駛的自動噴灑機，3秒就能嫁接一株秧苗的嫁接機器人，可以撒化肥也可以進行吊裝的無人機，這些充滿“科技範”的農機設備，活躍在各地春耕的第一線。本週五，在湖北荊州的一個農場裏，幾台安裝了無人駕駛輔助設備的旋耕機，在設定好的路線上自主進行翻地、平地。

除了還需要手動進行掉頭，農機手不需要進行太多操作，在旋耕機直線行進時，甚至可以輕鬆地跟在車旁行走。不僅節省人力，智能旋耕機乾的活兒也更漂亮。

這種旋耕機的拖拉機機頭，還能安裝不同的農具，組裝後變身播種機、秸稈還田機等農機。在這家農機合作社，像這樣的智能拖拉機一共有12台，每台拖拉機上還安裝了北斗終端系統，能夠進行衞星定位，時刻記錄着機器的工作狀態。

這家合作社承擔着周邊村莊1萬多畝農田的全程社會化服務，如此大規模的作業，使得合作社對於智能農機更新有着更緊迫的需求。如今市面上已經出現了完全無人駕駛的拖拉機，合作社也一直等待時機進行更新換代。

在這家合作社裏，五六年前就已經使用的農用無人機，很難算得上“新科技”，噴農藥、撒化肥、播種子，無人機在這些工序中已經基本取代了人工。不過，無人機的迭代迅速，一兩年就有新產品出現，年前上市的新一代型無人機，就刺激荊州當地不少農户升級了設備。

*“推進老舊農機報廢更新”*也被寫進了今年的一號文件，而本週，農業農村部等四部委下發通知，在原有9個農機種類基礎上，植保無人機等6種農機新增納入報廢更新補貼範圍。除了報廢補貼，各地對於新機型還有數額不小的購置補貼。在補貼政策刺激下，無人機、動力換擋拖拉機等新農機在各地出現熱銷。

今年的一號文件還提出，支持發展智慧農業，拓展人工智能、數據等技術應用場景。本週，浙江蘭谿的這家螃蟹養殖基地，正進行一場“水上春耕”，65萬尾“蟹寶寶”被投入水塘。由於安裝了智慧數字漁場管理系統，負責人孫崇康在手機上就能即時查看水温、溶氧值、pH值等關鍵數據。

沒有這些智能設備之前，孫崇康的水塘經歷過一次半夜裏的突然斷電，沒有及時發現導致了慘重損失。而為了應對近幾年頻繁出現的高温天氣，他今年還更新了水草種植技術，除了低温草，還種植高温草，在高温天氣時能為螃蟹遮陽降温、淨化水質。

從曾經的“流汗農業”到現在的“智慧農業”，逐漸鋪開的農業新技術、新設備，大大改變了農業生產的面貌，助力着中國農業跑出新的“加速度”。

今年的一號文件中，“人才融合助力鄉村振興”，也被擺到了重要位置。許多年輕人看到農業的“新前景”，不再覺得種地是“苦差事”。截至2024年底，全國返鄉入鄉創新創業人員已累計超過1200萬人。在他們的推廣下，無人機噴灑農藥，智能化灌溉等農業科技手段應用，在農村已經不算新鮮事。鄉村電商更是非常普遍，越來越多的農民得以藉助網絡，在全國打開銷路。眼下，東北還處於冰天雪地中，沒有開始春耕。但紮根在東北的新農人們，已經忙碌了起來。

本週，隨着農曆進入春耕備耕的時節，東北地區依舊被冰雪所覆蓋。傳統上，農民們往往需要等待很久才能開展農業活動。然而，在黑龍江省雙鴨山市集賢縣，轟鳴聲早已打破冬日寂靜，返鄉創業的新農人張廣東，正引領着村民們熱火朝天地磨米，處理着最近的大米訂單。

從集賢縣讀書走出去的張廣東在2011年大學畢業後，又回到了這裏。通過大學生創業扶持政策拿到了5000元創業補貼，以及申請到20萬元的低息貸款。有了資金支持，他帶頭成立水稻種植合作社，通過土地整合和讓農户用土地入股的方式，短時間內就吸引了40多户參與經營。合作社種植面積擴展到6000多畝，幫助每户每年多賺20多萬元。他的全年銷售額也達到了2800餘萬元。

隨着合作社越做越大，張廣東創辦了集賢縣康泰米業公司。但傳統加工銷售方式利潤低、銷售渠道單一，效益一直上不去。注意到東北冬天農閒時間長，張廣東發現直播帶貨既能利用農閒時間，又能幫農户增加收入。他多次到外地學習電商運營，最終搭建起直播團隊，打開了線上銷售渠道。

從建立大米加工廠到發展直播基地，場地問題一直是張廣東面臨的主要挑戰。當地政府通過協調，將部分農户的空置宅基地租賃給他使用，一些村莊甚至免費提供閒置場地以支持他的發展。今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鼓勵農户通過房屋出租、土地入股、合作經營等合法方式，激活閒置資產。同樣，廣東省的新農人董平天也面臨着場地需求的相同問題。

85後董平天是廣東省惠州本地人，本科畢業於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之後前往英國留學。回國後，他沒有選擇從事工程專業，也沒有進入金融行業，而是轉行回鄉投身農業，2014年開始專注於養雞和產蛋。

這些被親切地稱為*“新農人”的創業者們，懷揣着創新技術和對鄉土的深情，重返鄉村。董平天逐漸掌握了行業運作的規律，並決心走*“農業+科技”**的發展道路。從調整雞舍的朝向到確保雞蛋生產的每一個環節，温水清洗、消毒、烘乾、人工光檢、紫外線殺菌、塗油、裂紋檢測，每枚雞蛋都必須經過數十道嚴格的質量控制關卡，才能進入智能化的生產線，最終被整齊地打包和堆放。

隨着對養雞工作的深入瞭解，董平天逐漸發現了這一領域的延伸和升級空間。他意識到，養雞不僅僅是產蛋，雞糞還可以作為有機肥料，用於改良土壤，幫助當地的馬鈴薯種植。

今年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出着力壯大縣域富民產業，明確提出堅持按市場規律辦事，大力發展綠色、特色農產品種養，推進農產品加工業轉型升級，實施農業品牌精品培育計劃，讓董平天看到了更多的機會，對於雞蛋的深加工，董平天結合着近些年年輕消費羣體的習慣，而瞄準了烘焙市場。

去年，我國農民的收入構成中，工資性收入佔到了42.4%。比種地、打理農村產業的經營性收入，高出了8.5個百分點。外出務工仍是農民增收的主要渠道。他們在城市打工，同時也在城市生活，住房、子女教育、醫療，方方面面的需要，自然也一起跟了過來。今年的一號文件，再次關注並強調了這個問題，提出進一步保障進城農民在公共服務方面，與城市户口享受均等的權利，幫助他們更好地融入城市，紮根城市。

王孝松，生活在重慶，週五晚間，他正輔導兩個孩子完成作業。身後的廚房裏，母親和愛人也忙着準備晚餐。儘管一個屋檐下同時住着五口人，但感覺並不算侷促。這是王孝松租賃的公租房，78平方米、三室一廳，一個月租金只要700塊錢。

王孝松的老家是四川達州的一個農村，像他這樣在城市裏工作，又保留着農業户口的勞動羣體，被稱作*“農業轉移人口”*。本週，重慶提出將繼續把農業轉移人口納入城市住房保障政策範圍。

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提出，要“健全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機制”。在專家看來，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不單關乎進城農民權益，更有可能為我國未來經濟增長孕育動力。

本週五，面對鏡頭，武漢市漢陽區德才博雅小學的校長，難掩驕傲之情。這所小學有35%左右是農業轉移人口的隨遷子女。作為人口流入大市，武漢市近兩年義務教育學位壓力持續走高。為此，去年武漢新改擴建中小學30所，增加學位4.16萬個，德才博雅小學正是其中之一。在武漢，農村轉移人口子女憑居住證即可辦理入學，目前全市共接收隨遷子女12.42萬人，其中99.61%都在公辦學校就讀。

對於農業轉移人口養老保障的問題，今年中央一號文件也再次強調，要全面取消在就業地參保的户籍限制。儘管目前許多農業轉移人口實際異地參保的意願還是比較低迷。一方面，養老保險要連續繳納15年，才能在繳費地辦理退休。另外一方面，絕大多數農業轉移人口屬於靈活就業人羣，保費需要自己全額承擔，相較於每個月固定拿出一兩千元交保險，他們更願意將更多的現金寄回家裏。

對於農民擔心的進城落户後，原有農村權益喪失的問題，中央一號文件再次強調，*要依法維護進城落户農民的土地承包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收益分配權。*農民在城裏還沒有徹底紮根之前，不能急着斷了他們在農村的後路，要讓他們在城鄉之間可進可退、進退有據。

山東德州武城縣，以暖通空調產業聞名全國。當地農民憑藉產業優勢，分佈到全國各地，從事空調推銷和調試安裝工作。村民史玉珍經過多年打拼，在烏魯木齊成立公司，擁有了穩定的市場與客户。因為辦執照、辦業務時經常要出示户口，自己又常年生活在烏魯木齊，她多次想把户口遷過去。然而家裏的十幾畝地，130多平方米的小院，還有村集體的分紅，又讓她擔心會喪失這些權益。

2016年起，武城縣對農民的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宅基地的使用權以及集體收益的分配權，“三大權”推行了備案。在消除了後顧之憂後，武城縣近五年，每年都有近200人將户籍遷往城市。

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繼續以指導“三農”工作為主題，可見對這項工作的重視。一方面，糧食安全是最重要的安全，飯碗當然要端得更穩更牢。另一方面，我們的發展也絕不是城市繁榮、農村滯後的發展，要讓農民腰包越來越鼓，農村越來越宜居宜業，自然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此刻，紮紮實實把文件的各項部署落實到位，也正是播下春天的第一粒種子，孕育更多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