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停止對烏援助，將帶來什麼？

【環球時報特約記者 謝昭】編者的話：美國總統特朗普於2月28日與到訪的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爆發激烈爭吵之後，美國方面已經威脅將全面停止對烏克蘭的援助。儘管澤連斯基隨後得到歐洲多國領導人的口頭支持，但無論是美國媒體還是歐洲智庫都普遍認為，如果烏克蘭失去美國的軍事援助，歐洲幾乎不可能填補空缺。

美國向烏克蘭提供多少軍事裝備

美國《紐約時報》2月28日稱，特朗普政府官員當天表示，美國對烏克蘭的所有援助——包括拜登政府期間授權和批准提供的最後一批彈藥和設備——可能很快就會被取消。

報道稱，自俄烏衝突開始以來，美國一直是烏克蘭最大的軍事援助國。“俄烏衝突剛剛爆發，當時的拜登政府就宣佈從五角大樓的庫存中向烏克蘭運送價值3.5億美元的武器。此後拜登政府大約每兩週就宣佈一次對烏克蘭的軍事裝備援助，有時只相隔五六天。”

美國媒體統計稱，僅五角大樓就累計向烏克蘭提供了價值338億美元的71批軍事援助物資，包括300多萬枚155毫米炮彈、數萬枚制導火箭炮和反坦克導彈、數千枚防空導彈、數千輛裝甲車和數十輛主戰坦克。但特朗普第二次就任美國總統以來，還沒有宣佈新的對烏軍援，烏克蘭方面已經多次提醒，前線的美製導彈等武器“告急”。

根據英國廣播公司今年1月的統計，美國援助烏克蘭的大批武器裝備多次扭轉了戰局。例如在單兵導彈方面，美國提供的“毒刺”防空導彈和“標槍”反坦克導彈，曾在俄烏衝突前期為烏軍挫敗俄軍突襲時發揮關鍵作用。北約秘書長馬克·呂特3月1日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採訪時表示，他在白宮會議後與澤連斯基進行了兩次通話，並告訴後者，“我們必須尊重特朗普迄今為止為烏克蘭所做的一切”，“正是在特朗普第一屆總統任期內批准向烏克蘭出售‘標槍’反坦克導彈，烏克蘭才能夠在俄烏衝突早期實施反擊。”

在遠程導彈和火炮方面，當前烏軍主要使用美製“海馬斯”和M270遠程火箭炮系統對俄軍後方縱深的重要目標實施攻擊，尤其是拜登政府已經取消了烏軍使用射程300公里的陸軍戰術導彈（ATACMS）襲擊俄羅斯境內目標的限制。烏軍此前多次利用這些遠程火箭炮系統精準摧毀俄軍控制的大橋、兵營和彈藥庫，取得重大戰略成果。例如2022年年底正是“海馬斯”發射的火箭彈多次命中赫爾松方向橫跨第聶伯河的安東諾夫斯基大橋，導致補給不暢的俄軍被迫從河西岸撤離。同時在烏軍裝備的大口徑火炮中，美製M777式牽引式火炮和M109系列自行火炮也發揮了重要作用。美國“動力”網站統計，美國僅M777火炮就提供了約200門，至少100門已經在戰鬥中被摧毀或受損。

在對於烏軍防禦至關重要的防空導彈方面，美國援助的“愛國者”和“國家先進地對空導彈”（NASAMS）防空系統扮演的角色更為重要。烏克蘭空軍多次宣稱，“愛國者”系統成功擊落空襲基輔的俄軍“匕首”高超音速導彈，“打破了俄軍高超音速導彈無法被擊落的神話”，曾一度極大鼓舞了烏克蘭的士氣。同時烏軍還將“愛國者”導彈秘密前移部署，創造了擊落俄軍預警機的戰場新紀錄。但俄軍也針對性地發射“伊斯坎德爾”戰術導彈對“愛國者”系統實施打擊，根據俄軍戰報，目前已有多輛“愛國者”導彈發射車被毀。

由於高強度的防空攔截作戰，“愛國者”一直處於“彈藥不足”的狀態。澤連斯基不久前公開承認“我們幾乎沒有‘愛國者’導彈了”，就是這種困境的真實寫照。如果美國完全斷絕向烏克蘭提供援助，烏軍防空系統將面臨嚴重的彈藥短缺。

儘管美國沒有直接向烏克蘭提供先進戰鬥機，但已批准比利時、丹麥、荷蘭和挪威等國向烏克蘭轉交至少65架二手美製F-16戰鬥機。目前這些戰鬥機及其掛載的美製彈藥主要用於攔截俄軍發動的無人機襲擊。

在地面裝甲車輛方面，美國已向烏克蘭提供了31輛M1A1主戰坦克和多輛坦克搶修車、排雷車，同時美國還援助了數以千計的步兵戰車、裝甲運兵車、防伏擊反地雷車和輕型運輸車輛。

根據美國法律規定，向第三國轉交美製武器裝備時必須徵得美國的批准，在歐洲國家向烏克蘭提供的裝備清單中，其實也包括大量的美製武器，例如英國提供的“標槍”導彈、德國和荷蘭援助的“愛國者”系統、挪威援助的M109自行火炮等。目前尚不清楚特朗普政府考慮的“徹底切斷對烏軍事援助”，是否包括限制其他國家向烏克蘭提供美製武器，如果實施最嚴格意義的對烏武器限制，烏軍本已短缺的武器彈藥問題將更嚴重。

美切斷情報共享，烏軍將“失去眼睛”？

除了停止提供武器彈藥等軍事硬件之外，《紐約時報》稱，特朗普政府官員還表示，美國可能會決定終止向烏克蘭提供間接支持，包括其他類型的軍事資助、情報共享、為烏克蘭部隊和飛行員提供培訓以及在德國設立一個管理國際援助的中心等。

據介紹，當前烏克蘭除了在武器裝備上大量依靠美國援助外，在戰場情報和指揮方面對美國的依賴更為嚴重。美國《海軍時報》此前曾披露，美軍電子偵察機、預警機和無人機幾乎每天都在黑海等靠近前線的方向長時間巡邏，利用先進的機載設備收集前線俄軍部署和調動情報，為烏軍針對性的反擊提供準確信息。就在2月5日，美國空軍一架RC-135V信號情報偵察機在俄黑海艦隊基地塞瓦斯托波爾西南約160公里處長時間巡邏。烏克蘭海軍方面也承認，對俄黑海艦隊的多次襲擊，都依託於美國提供的精準情報。

美國還廣泛通過衞星系統向烏克蘭提供了關鍵支持。例如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向烏克蘭提供的“星鏈”衞星通信服務，已經是當前烏軍保持前後方通信和指揮，或遙控小型無人機/無人艇發動精確襲擊時不可或缺的裝備。同時五角大樓還設立了專門機構，負責識別和標註西方商業衞星公司拍攝的俄烏衝突前線的海量衞星照片，並將這些關鍵的衞星情報直接提供給烏克蘭軍隊和情報部門，供後續作戰指揮使用。俄羅斯媒體披露，俄軍前線部隊俘獲的烏軍設備證實，烏軍很多行動都直接受到北約（主要是美軍）指揮。

路透社3月1日提到，美國向烏克蘭提供了關鍵的防空武器和急需的情報。由於烏軍遠程防空雷達早在俄烏衝突爆發後不久就被摧毀，目前烏軍的防空作戰幾乎完全依靠部署在周邊國家的北約雷達和預警機。如果美國切斷與烏克蘭的情報共享，相當於烏軍“失去眼睛”，對於戰場形勢的影響可能比停止武器供應更為直接。

此外，烏克蘭《基輔獨立報》稱，美國國際開發署負責烏克蘭事務的兩名官員2月28日稱，美國國務院終止國際開發署幫助烏克蘭電網恢復的計劃。俄軍對烏克蘭的發電設施、變電站、輸電線等能源基礎設施發動了30多次大規模襲擊。讓烏克蘭擔心的是，美國取消相關援助，不但將使烏克蘭能源網絡在冬季變得更脆弱，而且電力供應不足還直接影響到烏軍的關鍵武器生產能力。例如第一人稱視角無人機在俄烏衝突中的使用越來越廣，由於巨大的戰場消耗，當前烏克蘭主要是進口相關零部件後自行組裝生產。但失去美國援助導致烏克蘭無法維持電力供應，將對這些前線急需的烏克蘭國產裝備供應也造成嚴重阻礙。

歐洲援助能否填補空白

美國威脅切斷對烏克蘭的全面援助，引起了支持烏克蘭對俄強硬的歐洲多國的強烈不安，那麼歐洲能否在美國退出後填補空白？英國廣播公司3月1日稱，根據德國研究機構基爾研究所的統計，單從對烏克蘭的累計援助總量看，歐洲國家提供了1380億美元，美國提供了1190億美元。美國智庫“戰爭研究所”的統計數據顯示，歐盟、英國和挪威對烏克蘭的直接軍事和非軍事援助累計總額也超過美國，共提供和承諾了超過2040億美元的援助，而美國對烏克蘭的相關援助額為1830億美元。

澤連斯基離開美國後，在英國受到“熱情歡迎”。英國首相斯塔默3月1日宣佈，英國將向烏克蘭提供22.6億英鎊貸款的協議，用於加強烏克蘭的國防能力。斯塔默3月2日還在倫敦主持一場彙集14名歐洲國家領導人的峯會，旨在為烏克蘭爭取軍事和財政支持。

但分析人士認為，即便歐洲國家能向烏克蘭提供更多資金，以填補美國離開後的空白，但在實際的軍事物資和情報支持方面，歐洲很難取代美國的作用。多年來歐洲國家忽視了國防投入，再加上俄烏衝突前期，前華約國家已經向烏克蘭援助了幾乎所有庫存的蘇聯時代武器裝備，包括米格-29戰鬥機及其配件、T-72系列坦克、蘇制大口徑火炮及其彈藥等。在持續3年的大力援助烏克蘭後，如今歐洲各國能援助烏克蘭的武器數量已經不多了。以對烏克蘭援助最積極的英國為例，英國媒體披露，英軍現役“挑戰者2”主戰坦克總數約150輛，能部署的數量更只有25輛，遠遠無法填補烏軍戰場損失。英國向烏克蘭提供的“風暴陰影”巡航導彈甚至掏空了英軍自己的庫存。法國也面臨類似的情況，向烏克蘭提供的18輛“凱撒”自行榴彈炮大部分是直接抽調於法軍現役部隊，已經影響到法軍自身的戰備了。因此歐洲很難持續向烏克蘭提供足夠的武器裝備。

更重要的是，歐洲在戰場情報收集、分析和指揮方面完全依託於美國主導的北約，如果脱離美國的協助，歐洲國家沒有足夠的資源和人力向烏克蘭提供關鍵的戰場情報支持。

因此有歐洲軍方消息人士承認，如果沒有美國在前任拜登政府已經承諾的基礎上提供新的支持，到今年5月或6月，烏克蘭的情況將變得“非常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