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三措並舉，培育中國特色智慧教育生態

3月5日，在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首場“部長通道”集中採訪活動上，教育部部長懷進鵬表示，DeepSeek和機器人也是教育改革與發展的重大機遇。在人工智能技術急速發展的大背景下，如何打造具有中國特色的智慧教育生態，已成為決定國家未來競爭力的一個重要議題。

當下，全球正置身於“第四次教育革命”的漩渦之中。智能技術賦能中小學教育實踐成果彰顯，智能診斷系統可以提高個性化學習效率，減少教師的重複性工作。不過，也存在一些負面效應。比如，過度依賴算法推薦可能導致大學生批判性思維下降。另一方面，智能社會中所有人每天的信息負載激增，因過度消費淺層信息導致的精神和智力的衰退——“腦腐”成為牛津詞典2024年度詞彙。

人工智能在教育領域的應用，必須建立在對技術本質的深刻洞察之上。大模型的運作機理表明，它們在創造性思維、價值判斷等人類專屬領域存在着根本性的侷限。發表在《自然》上的論文更是證實，由於技術的限制和人類認知的不足，AI幻覺本質上不可避免。這種技術特性在教育領域引發了兩重異化：其一，“娛樂算法”導致青少年注意力碎片化，CNNIC報告顯示，我國網民日均上網時長超過4小時，在醫學中，這已經超過網絡成癮判斷基線；其二，“數字泰勒主義”催生了教育流水線，可汗學院、無界學院等通過把學習過程分解成上百個標準化步驟，從而建立流水線的全AI教學和學習模式。

要破解上述困局，需要回歸教育的本質。美國媒介理論家波斯曼關於新技術應用變革的6個提問，有助於我們建立思考的邏輯起點：新技術用於解決什麼問題？這是誰的問題？什麼人、什麼制度可能會受到這一技術的傷害？解決這個問題可能會造成什麼新問題？由於技術變革，什麼人、什麼制度可能會獲得新的權力？新技術給社會帶來怎樣的變化，這樣的變化有何得失？這要求我們把握住3個戰略支點。

一是算法治理的公共性重塑。基於“善治”理念，建立教育算法備案審查制度，除“算法效率化”原則外，推行“算法透明化”和“算法協商化”原則。我國網信辦等四部門已發佈加強算法綜合治理的相關規定，提出算法導向、公平、透明、可控、責任等五項工作目標，可供教育算法治理參考。

二是教學範式的革命性轉型。基於“人在迴路”的人機協同原理，構建“人·智融合、以人為主”的新型教與學範式。注意避免技術賦能教育的過度自然科學化、過度計算化和過度循證化。人在人工智能迴路中所扮演的角色，具有主觀能動性。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人既是社會的產物，也是社會的創造者，通過自己的行為創造社會和自身。

三是生態演替的系統性推進。應按照“信念—技術—技能—流程—生態”的演進規律，穩步推進教育系統性改革。在這一生態演替進程中，錢學森先生提出的“從定性到定量的綜合集成研討廳”方法具有指導性。未來的智慧教育生態，或在認知維度，逐步建立“教師主導—學生主體—智能聯通”的多重循環機制，由教師把控價值導向，學生參與深度學習，智能系統負責知識聯通；在組織維度，逐步形成“彈性網格”，打破固定班級制，構建動態智能學習社羣；在文化維度，逐步培育“數字人文主義”，維護數字健康，發展數字價值觀。

展望未來，對如何構建危機與變革時期可持續的智慧教育生態進行長期探索，智慧教育將成為基於複雜系統理論的“社會技術實驗場”。站在文明演進的歷史高度，我們既要警惕硅谷精英鼓吹的“智能奇點論”，又要避免陷入技術虛無主義的陷阱。當人工智能與教育展開深度對話時，這種科技與人文的融合創新，正描繪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現代化的獨特畫卷。未來的教育圖景，必將是人類智慧與機器智能共同繪就的壯麗篇章；在這首文明的交響樂章中，中國教育工作者必將奏響屬於這個時代的最強旋律。（作者是東北師範大學傳媒科學學院教授，吉林省教育與人工智能融合創新工程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