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羅那世界移動通信大會上，中國科技企業從容面對複雜目光

【環球時報赴西班牙特約記者 成仲】街邊大幅的手機廣告、會展中心前擁堵的車流以及蘭布拉大道上成羣結隊的“西裝商務人士”，當這些要素同時出現在巴塞羅那，就意味着一年一度的世界移動通信大會（MWC，也稱“巴展”）開幕了。上週，這座地中海城市成為全球科技界的重要舞台。《環球時報》特約記者也在“巴展”上近距離感受到各界對中國科技企業的關注。

現場：排隊的人羣與“累趴”的機器狗

巴塞羅那會展中心的南入口歷來是巴展期間最緊俏的廣告位，今年它屬於中國科技企業。在一塊滾動播放巴展官方視頻的大屏幕兩側，華為Mate X6與小米15Ultra的巨幅海報讓觀眾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中國科技企業正站在舞台中央。

“無論是討論5G、手機，還是AI，你都無法忽略中國。”英國“3電信公司”商務經理丹尼爾·貝德里納對記者表示，中企的參與為每年的巴展增加了大量話題與關注度，也強化了它作為“通信行業風向標”的地位。

根據巴展官方發佈的數據，今年參展企業數量約2700家，其中超過300家來自中國。

華為依然是規模最大的參展商之一，幾乎承包了整個1號館。在約9000平方米的展台內，華為展示了一系列高性能網絡設備和5.5G移動通信設備，以及雲、交通和電力等基礎設施的最新產品和技術解決方案。同時，它還帶來了多款消費電子產品，如三摺疊手機Mate XT，觀眾們圍着它排隊體驗。開幕當日，巡展的西班牙國王費利佩六世也是這款手機的體驗者之一。

另一個排隊隊列出現在小米展台。今年巴展，小米首次展示了一款概念產品——模塊化光學系統。小米將一枚自帶傳感器的定製鏡頭通過磁吸方式連接到手機上，以提升整體拍攝質量。

在手機的攝影功能受到消費者重視的當下，這一創新設計引發不少觀眾和媒體的興趣。由於展台上僅有2台樣機，一些觀眾甚至需要排隊半小時才能得到體驗機會。“我已經很久沒有在手機攝影領域看到這樣的創新了，中國企業總是能帶來驚喜。”英國手機行業分析師艾利克斯·戈麥斯在等待期間與記者交流了起來，“我羨慕你們有這麼多選擇，競爭總是能激發出創新。”

因“機器人上春晚”在國內走紅的宇樹科技今年首次在巴展亮相，但格外低調。從同行處得知這家機器人制造商也設有展位後，記者花了20分鐘才在兩個場館之間的走廊展區找到這個僅有3平方米的展位。儘管展位面積狹小且幾乎沒有什麼裝飾，但不斷與觀眾互動的人形機器人與四足機器人（機器狗）依然是吸引目光的利器。

“非常棒，我之前只知道波士頓動力，從來沒聽説過這家中國企業。”擁有超過500萬粉絲的印度科技行業分析師阿育什·帕塔克在與宇樹科技製造的機器人和機器狗互動後感慨道。他招招手，機器狗就會聽話地走到面前；伸出左手，機器狗也遞出“爪子”與他握手。可能是為了吸引觀眾駐足，機器狗還不時用兩隻“爪子”比出心形，圍着它拍照的人羣一度堵塞了通道。

當記者當日下午返回宇樹科技的展位時，幾台機器狗已經“累趴”了，不再“賣力地展示才藝”，因為電池幾乎用完。宇樹科技的工作人員表示，此次參加巴展是為了開拓海外市場，主要面向教育和科研領域客户。一旁的易拉寶海報上寫着，“宇樹G1機器人起售價為1.6萬美元。”

在“AI無處不在”的本屆巴展上，沒有正式參展的DeepSeek也以另一種方式出現，例如聯想發佈了端側部署DeepSeek 70億參數大模型的AI PC。在記者採訪過程中，幾乎每名觀眾都或多或少聽過這款開源大模型的名字，來自墨西哥的律師豪爾赫·阿爾貝託更是直接拿出自己的小米手機，向記者展示了DeepSeek的藍色鯨魚圖標。

阿爾貝託為一些科技企業提供法律諮詢，“（DeepSeek）方便、好用，能夠很好地提供西班牙語服務……我認為它展示了AI的更多可能性。”

態度：讚賞、焦慮和“為什麼不是歐洲”

“小米高端化提速”“榮耀向AI終端生態公司轉型”“中興展示關鍵創新成果”……巴展期間，中國企業以及它們展示的技術是國際媒體繞不開的話題。

印尼科技行業分析師戴迪·伊爾萬關注中國手機行業的發展已超過10年時間，他在巴展開幕後的首要行程就是到小米、華為、榮耀等公司的展台體驗新產品。“很多偉大的公司都是從模仿開始的。”伊爾萬説，他觀察到中國科技企業的成長與進步，“現在它們是被模仿、被追隨的對象了。”

巴展主辦方、全球移動通信系統協會（GSMA）大中華區總裁斯寒對媒體表示：“看到中國品牌真正在與蘋果和三星等巨頭競爭令人興奮，中國品牌通常被認為是物有所值的，而且它們通常集合了人工智能、創新和性能優化。”

小米集團合夥人、總裁盧偉冰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説：“不僅是小米，我們看到很多中國企業過去更多是科技的跟隨者，到今天開始追齊並在一些局部作出引領。”盧偉冰説，雖然距離全面領先還有一段路要走，但“趨勢在我們中國科技企業這一邊”。

2月27日，小米正式發佈電動汽車SU7 Ultra，起售價為52.99萬元，開售2小時內獲得的大定訂單量突破1萬台。這款新車也在此次巴展期間亮相併獲得大量關注。

“小米SU7 Ultra 是一款讓保時捷徹夜難眠的中國電動汽車。”這是美國《福布斯》雜誌在這款新車發佈次日的報道標題。美國《華爾街日報》表示，“中國的電動汽車製造商正在威脅福特和通用汽車”。

雖然這些報道可以被認為是對小米等中國企業創新能力的肯定，但從字裏行間不難讀出一種來自歐美國家的“焦慮感”。3日，沃達豐、西班牙電信、Orange、德國電信等歐洲大型電信運營商的首席執行官齊聚巴展，參加了一場主題為“讓歐洲重回快車道”的論壇。他們討論的核心議題是：歐洲應該如何聯手推動技術發展，阻止自身國際競爭力的不斷衰弱。

面對記者，一名法國科技企業代表沒有吝嗇對中國科技企業創新能力的稱讚，但也用一種複雜的態度強調：“我們更希望這些創新發生在歐洲……當然，我們也很願意與中國企業合作。”

科技網站“手機競技場”近日發佈的一篇報道稱，在手機剛剛普及的時候，用户並不瞭解也不關注手機的原產國，一些人會以為諾基亞是英國或者美國企業。“但今天的情況大不相同，我們很清楚這些手機來自哪裏，並且在西方與中國的產品之間劃了一條線。”

在人頭攢動的華為展台，記者遇到了來自阿根廷電信公司的一名代表，他將華為的三摺疊手機“翻來覆去”。“這是我第一次摸到它，我已經看到過很多它的視頻了。”這名代表説，阿根廷電信與華為有着長期合作，核心網絡中應用了大量華為的設備與技術。“我們選擇合作伙伴的首要標準不是它來自哪個國家，而是它的產品是否能夠為我們提供價值。我們也和諾基亞等公司合作，只要符合標準。”

回應：堅持創新與開放

今年巴展舉辦期間正值中國全國兩會，關於中國科技發展的問題跨越時差和距離，形成了一種奇妙互動。

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大會發言人婁勤儉4日在回答美國記者提問時表示，世界豐富多彩，技術進步也不只有一條路徑。以DeepSeek公司為代表的中國科技企業不斷實現技術突破，以及一些通信企業的興衰充分説明，堅持創新、開放共享、增進人民福祉才是正確選擇。

用技術贏得認可，用開放推動合作，這正是中國科技企業在世界移動通信大會展現出的形象。當地時間2日，即巴展開幕前日，小米在巴塞羅那舉辦新品發佈會，宣佈最新旗艦手機小米15 Ultra在歐洲的起售價為1499歐元，超過iPhone 16 Pro Max的價格，成為該品牌拓展國際“超高端”手機市場的新主力。盧偉冰表示，小米15 Ultra背後是對自身技術和產品的信心，也是中國科技力量在全球的表現。2023年，小米提出用10年時間成為全球新一代硬核科技引領者，這一目標指引了小米所有資源投入的方向。

同樣在2日，榮耀在巴塞羅那發佈榮耀“阿爾法戰略”，在宣佈將從智能手機制造商向AI終端生態公司轉型的同時，也呼籲整個行業攜手共進，打造開放、共創、共享的生態體系。發佈會上，榮耀新任CEO李健與谷歌雲、高通、CKH集團、法國電信、西班牙電信和沃達豐的代表一起拉開了這一戰略的帷幕。

今年巴展期間，技術的多極化趨勢愈發清晰。當華為與高通在6G頻譜管理上展開博弈，當DeepSeek以開源生態挑戰ChatGPT的技術霸權，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開始從“創新跟隨者”蜕變為“規則制定者”，凸顯了對一個更開放、更協作的科技未來的期待。

歐洲科技諮詢公司“聚合研究”高級分析師傑夫·羅賓遜對記者表示，在一個貿易大棒不斷被揮舞、限制取代合作的時代，世界看到的是DeepSeek在堅持開源，以及中國科技企業不斷展示開放姿態。

“事實已經證明，中國的科技實力正在挑戰中持續前進，一些過時的認知到了必須被拋棄的時候。”羅賓遜説道。